徐夫人心下懷疑,不問多話直接就拔劍開揍。豈料男子使出來的招數每一式都是自己在鬼谷教給弟子的功夫,徐夫人越戰越心驚。
“你究竟是誰?!”他終於沉不住氣黑着臉發問。
“師父,弟子是漸離。高漸離。”男子一撩衣襬重重跪下,恭恭敬敬給徐夫人磕了三個響頭,“兩月前我被天上的雷電擊中,再次醒來就、就成了這個樣子……”
徐夫人聞言不禁怒從中來,他手中的劍直接抵在男子的脖子上:“胡說八道!我的漸離此時就躺在竹屋內,你怎麼可能是他?!”
“師父!我就是漸離,雖然我不知自己爲何會變成這樣,但我真的就是漸離!師父,你聽我說……”男子跪在地上埋着頭說了刺殺前的事情,包括那顆只有徐夫人和高漸離才知道的藥丸。
還有高漸離進鬼谷後的事,樁樁件件都講得沒有一點出入。
他說到最後,徐夫人握着劍的手都開始顫抖。隨後,利劍緩緩從男子的脖頸移開,“呲”地插進泥土,徐夫人拄着長劍錯愕的看着地上的人。
“漸離……孩子……”徐夫人剋制不住自己從心底涌出的激動感情,扔了劍三兩步過去將高漸離扶起來。
師徒兩攜手進竹屋去看還在榻上死活難測的“高漸離”,他看見自己熟悉的容顏,自己每次洗臉都會在木盆的水中看見的那張臉,看了十幾年,而今自己卻是另一副模樣。
雖然比榻上的那個自己好看的多,但高漸離還是想要回到那個身體裡。
“漸離,你這是怎麼回事?”徐夫人在一邊的地席上坐下,伸手去拿茶杯,枯樹皮一樣皺起來的手都還隱隱有些發顫。一個命懸一線的人一睜眼,就變成了別人,是前所未有的詭異奇事。
他活了八十七歲,亦是聞所未聞。
高漸離就將自己刺殺姜遊民那晚的事情完整講了一遍,雖然自己被姜遊民豢養的毒物咬傷,但姜遊民自己也被咬到。不止如此,他還被高漸離斬了一隻胳膊。
姜遊民身爲齊國太尉,掌管軍事,一身的好武功也是鮮有對手的。否則他也不會囂張到五十歲的現在。
不知是誰告訴他住在魯國和齊國交界處密林中的一個異族擅長豢養各種毒物,有一種名爲血牛的毒物能夠延年曾壽。血牛每長一歲,吃下它的牛角就能曾壽一年。
但這種血牛除了牛角之外,渾身是毒,一般來講牛角磨成粉食用只有強身健魄之效。
若是想要曾壽,就必須用七歲左右的孩童的血液餵養。
姜遊民聽後大怒,非要殺盡邪惡的異族,滅除血牛。卻不想,他仗着自己手握大軍,又是一國太尉,就和當朝丞相勾結起來。用一條扒了皮的大蛇冒充血牛交差。
而真正的血牛被他瞞下餵養,還是用最異端的方式——取血餵養。
高漸離刺殺他的那天,因爲受徐夫人給的藥丸所壓制,只和姜遊民打了個平手。不料,兩人的打鬥震碎了本就被挖空了下方的地板,落在豢養血牛的地窖中。
那血牛在異族的時候餵食的是動物血肉,但自從被關在這個地窖裡就不斷喂人血。
此時見掉下兩個人來,恨不得立刻吞到肚子裡去。它如蛇的身軀披覆堅實鱗甲,眼似猩紅的寶石,頭上有兩隻色似黑巖、狀如小牛角的角。
纏鬥中高漸離和姜遊民都被咬傷。
高漸離拼死斬下血牛的頭,又卸下姜遊民一條胳膊,霎時箭雨落下,再無下手的機會,他恨恨咬牙思慮片刻才決定負傷突破重圍逃出。
沒了一條胳膊,又被渾身是毒的血牛咬傷。高漸離料想姜遊民是活不了的。
誰知道他竟然也是命硬得很,拖着就是不死。也想在曾壽這件事上分一杯羹的丞相將此事的真相慢下來,對皇上宣稱太尉是染了邪病,需要傳說中專驅邪病的橫公魚才能治好。
丞相一邊欺上瞞下,一邊動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在儘可能的地方打探橫公魚的消息。
恰時,他的一個遠親送來消息,說無腸鄉海棠村漁戶高家曾在海上見過橫公魚,並且他家的女兒高歡就是在橫公魚的圍堵中出事的。
爲防消息走漏,他刻意交待遠親趙大川四處教訓說橫公魚的人。同時散播當時高歡遇到的是海中兇獸才喪命。
先是太尉作惡,後有丞相幫兇。
並且在太尉遇刺後近一年的時間裡,用各種珍奇藥材好好養着,就盼姜遊民活下來,再去屠異族殘餘的幾個村子,重新抓條血牛回來滿足他們的貪慾。
原本正在養身體的高漸離聽到這些,氣急之下重回臨滄城,將中毒的太尉姜遊民一劍斃命。
隨後,他回了故鄉,屋子還在當年的地方,只是修整得更大了。當時院子裡面沒人,他等了一下午,沒等到十幾年沒見的爹孃,反倒等回一個聰明伶俐的少年。
少年名叫高啓明,是他從未見過的弟弟。在草屋和弟弟暢聊一晚,那小子對他崇拜至極,還說他的“小師妹”一年前就來了這裡,還暗中幫助過高家不少。
可是,高漸離他並沒有師妹啊!
“所以你就懷疑我了?”我撇撇嘴,心下卻爲世事的機緣巧合驚詫不已。高漸離說的話或許我不會馬上就全盤接受,但我也找不到反駁的地方。
他有些愧疚的笑笑:“畢竟我沒有你這樣年紀的師妹嘛,突然冒出一個來是很懷疑。不過,你說我是另一個人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那是我和師父苦守的秘密,畢竟現在我這樣人家也不會找我報仇。”
“人都殺了,你還怕人家找你報仇啊?”我不禁揶揄。這廝也害得小娘我挺苦,早說不就沒這麼多事兒了?
“……”他輕咳一聲,並不說話。
我忽然想到了正事:“既然這身體是我夫君的,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出去?”
他一聽這問題,當即就愣住了。偏着頭想了一陣,又搖搖頭:“不知。我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裡面。”
高漸離指着他自己,一臉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