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如畫，流雲恣然。鬼谷竟是一處美如仙境的地方！之前聽“鬼谷”這個名字，又加上高漸離說自己是個劍客、徐夫人精通奇門遁甲，我以爲這會是一處險境環生的迷谷。
沒想到居然是一處嫺靜雅緻的田園山水之地，錯落有致的田地後面是一間小竹屋。
竹屋外側圍着竹籬，上面掛了幹掉的藤蔓，小院外側的樹上還三三兩兩掛着果子，不過樹葉卻是落盡了的。冬天的田園，別有一番美姿。
緊靠竹林的地方是一片明淨的荷塘，裡面魚兒成羣，枯萎的荷葉和蓮蓬彷彿鳥兒細細的腳，朝天空伸着。
小路上鋪着石板，恰好能容下兩匹馬並轡而行。方纔已經沉沉睡着的狻猊被明亮的天色一照，睜開眼好奇的歪着腦袋瞅着周圍。
“想去看看？”我用力揉了揉它的腦袋，小傢伙看着我水噹噹的眼睛眨啊眨。
我被它看的忍不住抿脣一笑，高漸離也朝這邊看過來：“這個時節，師父和師孃應該去師姐家裡醃菜去了。竹屋周圍沒人，只要不跑到陣法中，應該沒事。”
小龍聞言，更加可憐巴巴的看我。
“去吧，不過別忘記方纔的提醒。不要隨便去陣法中。”我拿開揉着小龍腦袋的手，輕輕拍拍它的背脊。小傢伙瞬間亮了眸子，嗖地躥下去，消失在芳草萋萋的田地裡。
高漸離果然非常瞭解他的師父和師孃，我們走進竹屋的時候，除了牀榻上躺着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外，真的沒有半個人影。
真是心大的師父和師孃……我下意識的朝牀榻那邊走：“你師父和師孃每年都會親自醃製冬天吃的菜？”
“嗯，他們兩個老人家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就靠着這些事情打發時間，現在應該是翻菜的時間，都去幫忙了。”高漸離熟悉的尋找茶碗，又去後面燒水煮茶。
我看着牀榻上的男子，他宛如沉睡在一場美夢裡，眉峰似劍闢出，鼻樑高懸，集中了高昌大叔和李嬸的長相優勢，一看就是翩翩少年長成。
他安靜的睡着，彷彿下一瞬就會睜開眼朝我笑。即使睡着了，眉眼間也全是一派正氣。
果然是個天生是劍客的風骨，彷彿天地間聳立的一株凌雲松樹。因爲長時間的昏睡，他的臉色很是蒼白，脣瓣也毫無血色。
下意識的，我拿起他的手試了一下脈，跳動有力而遒勁，很健康。
“淺淺，你……”身後忽然響起高漸離的聲音，他拎着茶壺站在那裡呆呆看着我握着的那隻手。臉上浮起一抹比自然的緋紅。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抓着的這個人實際上正是他的“真身”，眼下也是略尷尬，不過瞬間我便調整過來。
“我就是把一下脈，看看你健不健康。沒什麼別的意思……這是，你吧？”我趕緊放開那隻手解釋，還指了指躺在牀榻上的年輕男子。
對面的高漸離輕咳一聲點了點頭，恍然大悟的回神開始倒茶水：“是我，已經睡了快兩年了。若不是有那條橫公魚，只怕現在已經沒有我了。”
“你先喝着點茶，我這就後面做飯。餓壞了吧？”他把茶碗往我這邊推了推，“這是我師父和師孃一起發明的鹹茶，能暫緩飢餓，只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鹹茶？我過去端起一杯，額，這味道和肉粥倒是挺像。
“這都放了啥？”我好奇的抿了一口，別說，味道雖然怪，還挺有意思。鹹淡適宜，最突出的是鮮味，這哪是茶，這是一道湯啊！
高漸離偏了偏腦袋，似是仔細在想：“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是師父和師孃做出來的，沒問過都放了什麼。”
“挺好喝。”我點着頭，翹了翹眉。
很快，高漸離就炒了三菜、煮一湯端上來，湯是冬葵湯，菜也是清爽容易入口的類型。炒藕片、炒薰豬肉，還有一個像是不知命的小野菜。
冬天的田野裡野菜算是生長最旺盛的一種了。
“頭一遭看你做飯，不僅有模有樣，味道也不錯啊。”我夾了一筷子藕片放進口中，又試了試其他的菜式。比起我自己動手是要好不少的。
高漸離被我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也學我摸了摸鼻子：“我師父說過，凡事都須自食其力。我自進鬼谷開始，師父就給我蓋了這間竹屋，我自己住，除了學武就是自己過日子。”
“怪不得你師兄做的飯也挺好吃。”我又舀了碗湯，“這藕是方纔那處荷塘裡的？”
高漸離點頭：“師父和師孃從不外出買菜，師姐和師孃也是自己養蠶種麻織布裁衣，除了出任務和買做不出來的必需品，鬼谷的人都不會外出。”
“不是嚴令禁止的？”我眨了眨眼睛。
“鬼谷沒有那樣的規矩。”高漸離也給自己盛了碗湯，就在我剛要誇他們自制力好時，他忽然又道：“鬼谷自成立以來就是如此，除了必要的婚嫁和收徒授業，沒有人進來過。”
這倒是和臥龍谷有些相似，我喝下冬葵湯，暖意直達心底。
“至於谷內的一般人，除了必要的歷練和採買，也都不出去。等到了一定的年紀，師父會讓我們出去遊歷天下，學更多的東西。”高漸離說起徐夫人的時候，眼中總是閃着耀眼的光芒。
他一定很喜歡這裡，也很愛自己的師父。
“那個你。”我指了指牀榻上躺着的男子，“昏睡的這一年多都是徐前輩和你的師姐夫照顧的嗎？”莫非他們就沒想過尋找讓他醒過來的辦法？
還是，認爲只要能一直佔着狐狸的身子，就算這樣一直昏睡下去也沒事？
不用說，應該是後者了。思及此處，我忽然覺得這些爽口的佳餚都味同嚼蠟，高漸離是徐夫人的弟子，他自是相信徐夫人的。
可我就做不到……
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在心中警示自己數遍才放下已經空空如也的碗道：“吃完飯我想看看煉香的爐子。”
“我也是如此想的，儘快練出醉魂香是最佳之策。”高漸離也放下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