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想借丞相之力開‘通天引’見天家聖顏，獻寶。”我也不再兜兜轉轉，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他已經先開口，我也不用再遮掩。
孟忘憂扒土的手一頓：“獻寶？”只是短暫一停，他又繼續往秋蘭的根部埋土。
“是。此寶名爲辟邪珠，是嵌了橫公魚眼珠的玉珏。辟邪珠可避邪病，祛瘴氣，又能強健身體，是難得的至寶。故而想將其獻給天家。”我從袖筒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過去。
“哦？竟是如此難得的至寶，這位姑娘真是有心了。”他還是神色不變，似乎只關心眼前的秋蘭。
我知道他內心定不像表面那麼平靜，他肯定在猜度我的心思，在預想我將這至寶獻給皇室的真正目的。是忠心體貼，還是另有居心。
不過，我猜他會偏向後者。朝堂上的猜忌，小娘我還見得少了？
此時，孟忘憂的秋蘭已經種好。他拍拍手，身邊的小廝立刻拿了一方錦帕遞給他。
“不必，等我澆完水再看不遲。”他看也不看錦帕，兀自拿起木勺舀水澆在剛種下的秋蘭根部。水一觸到土立刻消失，如此兩回方見土壤回潤。
孟忘憂又拿了錦帕過來，將澆過水的土蓋嚴實了纔在木桶裡洗手。
我見他終於有空看過來，遂將手放在盒子上準備打開。
“慢着。”孟忘憂伸出還掛着水珠的食指按住盒子，“此時天色一暗，我們就去丞相府的書房一觀吧。額，對了，叫上你哪位跟班。孤男寡女的怕壞了姑娘名聲。”
“那就隨丞相的意思。”我的手滑到盒子底部。
高漸離見我們一前一後出來，他對着孟忘憂抱拳一禮後，下意識的擡眼看我。目中全是詢問之意。我用近乎看不出來的弧度輕輕搖頭。
他目光一沉，並未說什麼，而是直接跟在我身側。
走進孟忘憂書房的時候，我立刻明白這就是我們臥龍谷說的書齋。房間裡素雅明淨，除了一張書案外，全都是書架和竹簡。
有小廝手腳麻利的點上蠟燭，孟忘憂親自到了兩碗茶遞過來：“姑娘，現在可以打開了。”
“多謝。”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茶，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將盒子放在桌面上，啪嗒打開扣鎖，掀開蓋子的瞬間，盒子裡立時有溫潤的光澤擠出來。
孟忘憂正喝茶的動作停在將茶碗送到嘴邊的動作上，他平靜無波的絕世容顏也驚了一下。
只怕是他也沒想到我說的是真的吧？我挑挑眉，和高漸離交換了一下眼神。方纔走進房間，我就察覺這裡面有濃重的殺氣。
高漸離比我發現的早，剛到門口他就抓住我的衣袖搖了搖頭。
我也固執的搖頭，表示自己堅決要進去。高漸離無奈，只好提高警惕盯着。不過我知道，要是真的出事，我們兩能跑一個就是走大運了。
“溫潤柔和，清明潔淨宛如明月當空。好一個辟邪珠。和書上描述的無有出入，確實是稀世難得的寶物。”孟忘憂難得的開口稱讚。
我聽他這話，知道今天的禍事是出不了了。
“孟丞相果真慧眼識珠，民女佩服！”我做出畢恭畢敬的樣子抱拳俯身一禮，“民女所求之事，還請丞相應允。民女自小生在山野，無緣得見天顏，如今要是有這個福氣，就算是死，也滿足了。”
我依然埋着臉，內心卻差點被自己的話給噎死。這麼假的話，擡起臉我沒法兒說。
想必此時高漸離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可惜，他沒看見狐狸騙人的樣子，那叫一個手到擒來，爐火純青！我強忍住爆笑的衝動，暗暗將表情調至嚴肅。
“小姑娘，你該不會……”孟忘憂忽然伸手挑了我的下巴，“是想嫁入後宮吧？”
我一愣，旋即下意識的擡手想要拂開他的爪子，不過，有一條影子已經先我一步將孟忘憂的爪子拉開：“丞相大人請自重！”
高漸離一手握着劍，一手扣着孟忘憂的手腕，目似利劍。
“放肆！你們竟敢……”
孟忘憂身邊的小廝見他的手被人扣住，差點瞪凸了眼睛。不過，他的話還沒吼完，就被孟忘憂擡手製止：“阿林，不可魯莽。”
說罷，他又看我：“難道不是本官猜測的那樣？”
“當然不是！本姑娘可是有夫君的。”我吼完，才猛地發現語氣不對勁，又趕緊道：“丞相有所不知，民女已經有了夫君。且民女獻寶真的只是爲表忠心，還有要感謝天家聖人。”
孟忘憂來了興致：“感謝？你倒是說說爲何會有這種想法。”
我收起傲骨，低垂了眉眼繼續道：“回丞相大人，民女同夫君曾跟着一個商隊去他國做過生意，那些地方哪有我們魯國的繁華安寧？到處都是戰火，隨時可見飢餓潦倒的人們。很是悽慘。”
“見過苦難，民女方知這份安寧繁華有多麼不易。而這些，都是天家聖人賜予我們百姓的。所以，民女得到這辟邪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將其敬獻給天家。”
說罷，我故作羞澀的笑笑：“若是真有什麼想要的，民女只想在宮裡待幾天，看看裡面的人間仙境就滿足了。”
孟忘憂聽完，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甚至忘記抽回被高漸離扣着的手。他定是在分辨我話語中的真假成分吧？那種審視的眼神，誰沒用過？
“姑娘，你看這樣如何？不如你將這辟邪珠放在丞相府，明天一早上朝時本官幫你獻給皇上可好？”孟忘憂終於反應過來，一翻手腕就擺脫了高漸離的鉗制。
看來也是個高手。
我不做聲，給他敬獻，那小娘我還有什麼機會去戒備森嚴的皇宮啊？！不行，當然不行，絕對不行！我輕咳一聲：“還請丞相開通天引，引薦民女！民女想將這稀世之寶親手送到朝堂上。”
“哦？你還真是固執。”孟忘憂走到矮几前席地跪坐，“不過，本官怎知道你們不是去行兇的？”
看來得換個條件，我復而將盒子蓋上：“民女明白的，自己身份卑微，根本就沒有一睹天顏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