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繞開,可是無論我再怎麼努力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我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砰地撞上去!
額頭傳來一陣悶痛,身體被樹幹反彈回來輕飄飄的向後倒去,然後重重摔在草地上。我雖然想着必須立刻爬起來,但全身都像被拆開一樣痛得無法言喻,偏偏雙腳又不聽使喚,於是,我就只能這樣仰面躺在地上,等着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衛靖遠。
天上的彎月被薄雲遮住,周圍更暗了。
草葉上的露水和泥土的冰冷透過衣衫傳到身上,它們慢慢抽離我的熱量。而我除了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之外,只能任自己躺在地上什麼也做不了。
誰會先找到我呢,衛狐狸?還是那個什麼堂的副堂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呼吸漸漸平穩,只是喉嚨還是很痛,四肢依舊無力。天空已經泛出白色,遠處突然傳來有人輕喊着誰的聲音,好像喊的是——小玉。
“小玉!”喊聲正在靠近,乍一聽還有些像衛狐狸的。我躺在地上大腦混沌的想,那聲音又近了不少,我猛地睜開眼睛。是衛靖遠!他在喊我。
“小玉,你沒事吧?”有腳步聲迅速靠近,確定是他我卻更納悶了:“你要是早喊我的全名,我也不至於躺在這裡裝死了……咳咳!”我一開口,喉嚨又痛又癢,聲音嘶啞難聽。
“喊全名容易暴露身份,用單字代替較好。”他已經來到我身邊,割斷捆在我手上的繩子,天還不是很亮,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卻看到他的頭髮很亂。昨晚的大逃亡,他一定也跑得很辛苦吧?畢竟他受傷了。
現在,我竟然有些後悔那天對着他放出的那一箭。心虛的移開視線,我嘟着嘴巴道:“那我該叫你什麼?小衛?小靖?小遠?”
“呃……”不知怎麼地,我好想看到他的肩膀一抖,“從現在起我叫‘宋遠’是你的兄長,而你的名字叫‘宋玉’,我們是逃難來的。你還能動嗎?”
兄長?這個想法不錯,就是我有些吃虧。算了,小娘我一向能屈能伸,眼下大局爲重,其他的暫不計較。我雙手抓着草使力動了一下身體,雙腳是恢復知覺了,但渾身痠軟無力,身上每塊皮肉都像被酸梅汁泡過一樣。
“好像動不了。”我反覆驗證數次,都被自己一身痠痛給打敗。
衛靖遠朝我伸手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天快大亮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你加把勁站着,我揹你。”我藉着他的力道站起,萬分波折的征服自己東倒西歪的身子趴在他背上。
他咬牙從地上站起,單手用刀背扶着背上的我,踏進草叢。
天已經完全變白,我這才發現我們兩個就像兩個瘋子一樣又髒又花。全無半分豢龍城城主和公卿大人的樣子,衛靖遠的背很寬、很暖,環着他的脖子,感受着他傳來的有力心跳,彷彿昨晚的那些危險和恐懼已經化成虛無。
“這裡好像是臥龍谷深處的邊緣地帶,要走出去還需要一段時間。你的腳恢復之後,我們就跑出去,現在就只有用走的了。”
“嗯……可是……會不會……有些晚了。”我摟緊衛靖遠的脖子,視線越過他的耳側看見樹林中許多黑影涌動,剛熱起來的心又涼了。
衛靖遠忽地停下,我以爲他也發現了周圍不對勁,卻不料他轉頭道:“你是要……勒死我……啊。咳咳!”
我立刻鬆了手,卻差點從他背上掉下來。衛靖遠反手扶住我:“你還想不想走了?”
“想,可是,來不及了。”我抓着他的衣袖,朝前面怒了努嘴;“你趕緊跑吧,去城裡搬救兵。如果我死了,記得好好輔助我二哥登上城主之位,否則我天天到你家去擾得你們家雞犬不安。”
“你說什……”衛靖遠擡眼看向前面,猛地把我換到受傷的那隻手:“哼,恐怕你沒那個機會。”他騰出完好的那隻手臂,提刀橫在我們身前。
“你要想去黃泉享清福,把這個爛攤子和那個笑面虎交給我,憑什麼以爲我就會乖乖答應?”
我趴在他的臂彎裡,心裡又氣又急,看見綁着傷口的布條又被染上新的血跡,他的身形並不穩,只是強撐着和前面的敵人對峙。
這個又倔又傲嬌的衛狐狸,再這樣耗下去,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出不去了!正要開口罵他,我忽地聽到他身後,也就是我對面的樹林也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在心裡默唸着那只是風聲,或是野獸,哪怕是龍也行。但是,就在我擡眼去看的剎那,還熱乎的另一半心也涼了,好多拉着弓箭的人走出來。我不自覺的抓緊衛靖遠的衣服,他也回頭看到了那些弓箭手。
我們被包圍了!
我本以爲我和衛狐狸必然被當場殺死,至多不過衛靖遠拼死血戰到最後一口氣,然而萬幸的是,這個悲劇的想法並未成爲現實。我們兩人被他們裡三層外三層的押着回去,後面還有弓箭手壓陣。
我走不穩,被人一左一右架着雙腳離地而行。這樣的結果,其實和死亡的境地也沒多大區別。
“對不起……”我小聲對前面的衛靖遠說,我已經想不出還能說點別的什麼。是我連累了他,要不是我太笨,自己撞到樹上,也不至於使我們落到這般田地。明明是白天,我卻覺得前路一片黑暗。
“小玉,這話應該我說纔是。是我沒有護好你。”他回答,卻沒有回頭,聲音嘶啞低沉,像是在極力隱忍着暴怒。看來他無力使用內裡傳音了。
我擔心這些人還是不讓我們交談,但這可能是我生前最後一次暢快說話了,所以我暗自決定就算被揍也要說。見他們並沒有阻止的意思,我接着開口。
“其實,你真的來找我,我很開心。雖然變成間接拉你同赴黃泉,我依然開心——”身體的疲倦已經到了最大的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