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姐姐更沒有勇氣，也更沒出息！所有的悲憤和明澈，都在此化成眼淚，衝乾淨覆在他心裡那雙眼睛上的灰！繁小天再次蛻變，當他跟條大蚯蚓似的慢慢收住哭聲，從地上爬起來看向我時，我肯定。
人心的蛻變之快，果然和經歷息息相關。不過短短十日，眼前的少年被裂痛的方式逼着不斷成長，不斷蛻變。
同樣是撕魂裂魄，有人墜入黑暗，把自己變成自己恨的人，活在一個接一個可怕的夢魘中。有人卻蛻變成蝶，在裂痛中長出翅膀，振翅翱翔，將所有的苦難踩在腳底、碾碎，獻給自己的重生！
繁小天就是後者，他的臉色還白着，一雙眼睛像是哪隻白兔子送給他似的紅着。可眸光下的眼神卻冷靜下來。
“祁夫人，我要救姐姐。我不會再胡來了。”他正襟危坐，雙手交疊貼在眉心朝我一拜，“多謝你方纔及時出手阻止我的莽撞。”
我一時間竟非常不習慣這小破孩如此客氣，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廢話不多說，你知道你姐姐那天生辰不？”我擡手將他扶起，少年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咬着脣瓣搖頭。我擰眉：“不知道？那就只有問你家姨娘了。”
繁小天急急道：“祁夫人，你爲何要問姐姐的生辰？”
“你爺爺準備在你姐姐生辰的第二天就把她交給四長老。”我站起來，掏出銀子數了數，看看夠不夠賠這一地狼藉的損失，小破孩這一腳估計踩掉我不少銀子，得找機會要回來。
現在他正爲繁小冷的事情揪心，小娘我“賢良體貼”暫且就不提了。
“不行！我得趕緊去告訴姐姐，讓她趕緊離開這座城。她知道走出黃泉林的路，加上我在城中擾亂視線，定能順利逃離。”繁小天攥緊雙拳從地上起來，拉開門就要跑。
我眼疾手快拽住他，順便握緊差點掉落的銀子：“那樣更不行！”
“……”他扭過頭，不解朝我瞪眼睛，可惜只是瞬息時間少年就耷拉着肩膀放棄和我拉鋸，“姐姐她出去……會害死更多人……她……”
繁小天哽咽着說不出話，那要哭卻哭不出來的模樣委實讓人扎心。
我把他拉回來，握了握他的手臂：“會有辦法的，我認識一條很厲害的龍。和白龍是一樣厲害的龍，嗯，或許還更厲害一些。只要我們保住小冷的性命，就能找到辦法，別放棄。”
“祁夫人……”繁小天深吸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待他緩過來才走出石苑酒樓。能不能救繁小冷，我真的不知道，豢龍城和豢龍氏裡從來沒有過關於喝龍血，食龍肉的傳說。
唯一有的，就是五百年前那幾個喜食龍肉的國君。不過，關於他們吃了龍肉之後的結果也沒什麼特殊的記載。
他們吃的是普通龍族，並不是靈性極強、一生下來不僅懂得各種動物的聲音，還會說人話的上古十大龍族。上古龍族的鱗片尚可煉製百龍丹，龍血和龍肉是怎樣強大沒人敢想象。
自然，也沒人嘗試過。但從此前四長老和大長老的說法來看，巫咸族有人還真幹過吃上古龍族血肉的事。
而且，還把人吃成了戰鬥傀儡、殺人怪物。他們身上有何變化，沒人知曉，但從被殺的士兵來看，稱之爲殺人怪物，真的一點都不過分……
此時，我依然無法將那個活潑直率又一身正氣的姑娘和殺人怪物聯繫在一起。
這件事小娘我管定了，還是不要酬金的那種！反正狐狸也查出龍羣的位置，還知道它們是安全的，只是尚未完全確定，雖還要等狻猊回來進行最後確認，但我相信狐狸的能力和手段。
剩下的時間，就好好會會大長老和四長老那兩個老傢伙！
回到羅羅酒樓的時候，那裡已經收拾完畢開門做生意了。狐狸站在櫃檯後面，把自己擺在掌櫃兼賬房的位置，悠閒指揮着斯斯文文的賬房先生端酒端菜，擦地席抹桌子的跑堂。
“掌櫃回來了！”賬房先生看見我，高興得鼻涕泡都快笑出來。拉下肩上的布巾使勁擦擦手，往櫃檯湊，“祁公子，你看掌櫃和跑堂的小子都回來了，我該回去了吧？”
狐狸兩個眼刀扔過去：“廢什麼話？你沒看見店小二的臉嗎？腫成那樣還怎麼跑堂，別嚇壞客人。”
“哦，是、是。”賬房先生吸吸鼻子，可憐巴巴望我一眼，貓着腰過去撿了布巾擦桌子去了。繁小天倒是大方往櫃檯前一站，還衝祁靖遠明朗一笑。
可惜他剛纔又被砸到臉，還被我在額頭畫了朵不怎麼受看的荷花，兩隻眼睛還腫着，加上昨天和前天臉上掛的青紫。
這個笑容委實有些嚇人，但他自己卻不在乎祁靖遠那雙瞪得快要有雞蛋大的眼睛，坦然道：“多謝祁公子，辛苦你了！羅羅裡的酒隨便喝，不要錢！”
說罷，還認認真真行個禮才噔噔噔跑去樓上換衣服洗臉。留下狐狸和一縷詭異拂過的風。
“咦——”祁靖遠回神，陰陽怪氣的扔掉手中新拿出來的毛筆，“繁小天這小子跟着你跑出去一趟不會是瘋了吧？怪里怪氣，整的哪一齣？”
我伸手搭上櫃臺，斜靠着：“你怎麼知道他是跟着我出去的？”
“我叫他去的唄，看你那疑神疑鬼的表情肯定是在跟蹤什麼人。我怕你受傷，就讓他遠遠跟着，出什麼事趕緊回來報信。一直等不到信，我以爲你兩雙雙掉陷阱了呢。就像我們在臥龍谷那樣。”
我搖頭，撿起他丟在櫃檯上的筆：“你不該叫他去的，那小破孩現在的確快瘋了。好在他內心堅韌，破繭成蝶了。”
只是，不知道能飛多久。可能在繁小冷徹底失去理智變成怪物的時候，他就會跟着折了翅膀，那時，能不能重新振翅就真的難以預料。
“這麼嚴重？發生什麼事了？”祁靖遠斂了嬉笑的表情。
我頓了頓，用了內力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