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老鼠聽完,交頭接耳吱吱一陣,最後達成了協議,由黑光油亮的那隻老鼠道:“成交!不過,我們弄到消息要去哪裡找你?”
“皇城外,福來客棧二樓,第三個房間。這幾天我會在窗戶上放一條白色的手帕、一條橘色手帕和一條紫色手帕。看見手帕就進來……”
忽然,我聽見微弱的腳步聲朝這邊而來。我趕緊吱吱兩聲,將手裡的牛皮袋子扔到幾隻老鼠中間,恰在此時,內監的聲音傳來:“姑娘?你在這玩什麼呢?”
“沒什麼,民女覺着這朵秋天的牡丹很稀奇,不由得多觀瞻了一會。讓大監久等了。”我拍拍手站起來。
餘光所到之處,黑色的牛皮袋一角正好被拖進花叢裡。
內監傾身過來看了一眼,笑道:“未央宮那邊來人說朝議結束了,孟丞相等姑娘回去呢。”
“陸姑娘,陸淺。你果然是個有秘密的女子……”車輦上,孟忘憂拿着從我頭上換下來的玉簪端詳輕撫,彷彿是第一次拿到這簪子。
“民女愚鈍,不知道丞相大人在說什麼。”我一臉疑惑,開始裝傻。
方纔我還以爲成功打消了他心裡的懷疑,沒想到他只是忙着去上朝,根本沒消除懷疑我和鳳青軼認識的心思。我就不明白了,連鳳青軼自己都說不認識我,看那表情也不像是在作假,孟忘憂怎麼還會死抓着不放?
“不,你知道。而且,還清楚得很。”孟忘憂將玉簪收好,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子陰沉沉看着我,“鳳老將軍消失這幾年,都做了什麼、見到了什麼,爲何會全軍覆沒,還連上一任丞相都搭了進去……”
孟忘憂說着,輕撩衣襬,將左腳翹起來搭在右腳上,整個人往車壁上一靠,活脫脫美人醉臥。
“皇上對上面的這些都很在意。不知道陸姑娘你可有何見解?看你直呼鳳將軍名諱的模樣,若非大熟之人,是萬萬做不出來的。”他幽幽的看着我,像是不想放過我臉上的任何表情。
可惜,我現在除了裝傻的表情之外,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丞相大人說的這些,聽起來像是皇上不相信鳳將軍。難道,這些事情不應該是鳳將軍給皇上說的嗎?我一介民女,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孟忘憂的話也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鳳青軼既然已經回來,勢必就會將一路的所遇上報給魯國皇帝知曉。不報,那就是欺君之罪,他哪裡還能活到現在?更何況,皇帝現在最重視的應龍,還在鳳家別苑裡藏着哩!
孟忘憂眯起眼睛:“鳳將軍他當然給皇上說了實情,不過他說的是自己失憶了。既然失憶,自然就不記得許多事情。就連他曾在鬼谷學藝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我這個對手,更是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失憶?!”我嚥了咽口水,果然是這樣嗎?
孟忘憂睜大了眼睛,朝我湊過來,逼人的氣勢像是到了忍受的極點:“陸姑娘,你最好把知道的都如實交待。那樣對大家都好。你一個人是鬥不過朝廷的。”
“……”威脅我嗎?可惜,這招對小娘沒用。我做出被嚇到的模樣,戰戰兢兢,顫抖着脣瓣半天說不出話來。
孟忘憂見我不說話,依然保持着居高臨下的樣子看我:“在你學習規矩禮節的期間,本相派人查過你的底細。除了知道你是不久前來岐郅,還去鬼市混過外,均是一無所獲。就連是怎麼來的都查不到。”
“一個人不可能將自己隱藏得如此好。要麼你是個整天浪跡天涯無家可歸的孤女,要麼就是你實力強大,給自己隱了過去。我相信是後者,因爲就連你聲稱在鬼市僱的護衛我們也查不到底細。你認識鳳將軍,也不可能是巧合。”
他雖沒有咬牙切齒,但我能從那雙近乎噴火的眼睛裡感受到他的怒意。
我在車輦的一角縮成一團,要是剛纔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就好了……不過,他還是不能奈我何。我抿着嘴巴,瞬間就“紅”了眼。
“丞相大人,在這樣的亂世,查不出一個人的過去有什麼稀奇的?”我紅着眼看他,毫不畏懼的看進他的眼中。
孟忘憂難得一愣,許是他不知道我爲何要這樣問。不過,我更篤定他已經從我的這句話中理解到了很多意思,不管在何時、在何地,戰爭都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疾病、飢餓、血腥……沒有一個人願意活在這樣的日子裡,也沒有人願意要這樣的過去。
“沒錯,我不是魯國人。我是從戶民管理嚴苛的齊國逃出來的,因爲我出生的時候爹孃冒死將我藏起來……我在山野生存過,在大海漂流過。”說着,我用力開合鼻子吸了吸氣。
活下來不易啊!小娘我自從離開臥龍谷以來,這是說了多少謊了?
孟忘憂還是沒說話,但看着我的神色總算是不那麼兇。於是,我接着道:“我其實什麼都不想說的,我想忘記過去……丞相大人也真是英明,竟然能看出我和鳳將軍是熟人,呵!”
事到如今,再繼續否認只會增加被懷疑的可能,不如順着毛捋捋,說不定就能洗清嫌疑了。
“那是我剛從齊國逃出來的時候……藏在過路的商船裡,但那時我不過十三歲,不過一月就被發現。他們將我丟在一艘小船上,扔在大海里……還差點被橫公魚叼走。若不是鳳公子的出現,我已經被吞進魚腹了。”
我“悽惶”笑着,忽而咬牙生出恨來:“我至今都還記得那時的悽慘,所以才同商船一起上路,抓了條橫公魚雪恨。還將它的眼睛當寶獻給聖上。”
“如今,我也算是揚眉吐氣了!”我變臉似的露出輕鬆的表情,看得孟忘憂一愣一愣的。
“那就是你和鳳將軍相識的原因?”孟忘憂回神。
我點頭:“是。不過,他那時臉上還沒有那道傷疤。自他將我送到齊國的一個小漁村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那時我總是直呼他的名字。不曾想他竟然是將軍家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