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舅舅應該會起疑吧……沉香是故意欲言又止的,他要讓舅舅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真相,自己必須要儘快讓天庭知道自己的事情,這樣那場救母鬧劇纔可以順利展開。
這麼想着,沉香回到了家,已經家門,卻見道家中正做着一個紅衣銀髮的女子,不是敖紅是誰?沉香一愣:“四姨母?”
“沉香?!”敖紅立刻起身,“來,讓姨母好好看看你,你都長這麼大了!”
“四姨母……”沉香見到敖紅也是非常高興,儘管敖紅後來恨過自己,但是她始終是自己的四姨母,是自己童年生活中曾經有過的溫暖。
敖紅看着這長高了不少的少年,心中百感交集,這些年來,自己是看着沉香長大的,儘管他頑劣搗蛋,但自己還是很喜歡他的。後來,聽劉彥昌說把沉香送出去學手藝了,自己心裡真是怪他,還這麼小的孩子,做父親的這麼忍心讓他出去吃苦?不過現在看到沉香平平安安的回來,看起來有文靜又有禮貌,倒是讓敖紅有些欣慰。
敖紅細細地打量着沉香,這孩子真奇怪,幾乎沒有多少像劉彥昌的地方,也不怎麼像三聖母,但是他的眼睛……敖紅不禁一怔,真像極了那個人的眼睛……那個把三聖母壓在華山下,那個冷酷無情的司法天神……都說外甥像舅,還真是不假。
“四姨母?”沉香看她衝着自己發愣,問道,“您怎麼了?”
“哦……沒什麼!”敖紅回過神來,“四姨母看你長得這麼高了,心裡高興啊!來,坐下!”說着,拉着沉香坐下。
敖紅取出一籃子禮物,笑着道:“沉香啊,姨母給你帶了些你喜歡吃的東西過來!告訴你啊,我有個弟弟,只比你大兩歲,他呀,和你一樣調皮,這次非鬧着要和我過來一起看看你,可我爹不讓,把他關在家裡了。”
“姨母還有個弟弟?”沉香知道他說的是敖春,“不如下次就帶他來吧,我也像見見他呢!”
“好啊!”敖紅笑着道,“他平時也總是調皮搗蛋的,我看你們兩個啊一定合得來!”
沉香笑了笑,問:“我纔剛回來,四姨母怎麼就知道我回來了?”
敖紅看了看屋內劉彥昌:“我不過是來看看你爹,今天到了才知道你回來了!姨母不知道多高興呢!”
瑤池內彩雲飄散,王母一身金色霓裳,看着眼前的司法天神:“楊戩,你知道本宮召你過來是爲了什麼事嗎?”
楊戩畢恭畢敬:“小神不知,還望娘娘明示。”
王母慢條斯理地道:“沈檀此次遭遇不幸,本宮也十分痛心,如此的人才對我天庭有極大的助力,哪知道……”她看了看楊戩,楊戩的神色卻是十分的平靜,“既然沈檀已經去了,你也不要太過悲傷,本宮以後用得到你的地方還有很多,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本宮的期望啊……”
“小神定當竭盡全力爲娘娘辦事。”楊戩低着頭道,眼中卻閃過一道精光。
王母讚許地點點頭:“那就好!對了,你下界去一趟華山,三聖母心思縝密,此時蟠桃會我想交給她來吧。”
楊戩心中一驚,只得遵命:“是!”
看着楊戩遠去的背影,王母得意的一笑:只要是自己想要辦到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真是天助我也,楊戩啊楊戩,你最終不還是要乖乖聽本宮的話?!
出了瑤池,楊戩心中一片混亂,王母召楊嬋上天,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應該是無意的,要是她知道了沉香的存在,不用自己開口,她就會先一步找上自己。但是三妹是不可能上天來的,爲今之計,只有先瞞過去了。楊戩又想到了沉香,那孩子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麼了?要是這樣的話,自己的計劃還得改動一下。
這麼想着,楊戩便叫上哮天犬,一同去了下界。哮天犬跟着主人,知道他又要去看沉香,心中有一絲疑惑:上次見到沉香,總覺得他身上的氣味兒有點熟悉,有點像沈檀。不過沈檀和沉香明明就是兩個人,而且只是氣味相似,又不是一模一樣,想來也沒什麼重要的,還是不告訴主人吧,免得他想起沈檀來又傷心。
哮天犬隨着楊戩來到了下界,又看見那小子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發呆。楊戩微微一笑,走到沉香的身邊:“什麼事讓你這麼苦惱啊?”
沉香一見他,露出歡喜的笑容:“我還以爲您今天不來了呢!”
楊戩微微而笑:“怎麼會呢?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來的。”
沉香看着他,又低下頭道:“您……是不是我孃的親戚?”
楊戩一愣:“爲什麼這麼說?”
沉香嘆了口氣,“我看您和我有點兒像,所以我猜……而且四姨母也說……”
“你四姨母來了?”楊戩問。
“您連我四姨母也認識?”沉香一臉的驚異,“您到底是……”
楊戩遲疑着道:“我……你可以叫我……舅舅……”
“舅舅?!”沉香震驚地望着他,“舅舅……我娘……她好嗎?”
楊戩見他這麼問,便知道他只是知道了什麼:“你……知道多少?”
沉香笑了笑:“我爹什麼都告訴我了,我也知道是舅舅您把我娘……”
“你不恨我嗎?”楊戩輕聲問。
沉香搖搖頭,衝着河裡丟了一塊石頭:“我娘觸犯了天條,您是司法天神,必須要秉公執法,這是您應該做的事情。我想,我娘這件事情,一定也讓您很痛心。”
楊戩看着這個外甥,這麼多年了,所有人都爲了這件事情怨自己,敖紅也曾經指責過自己六親不認。只有沉香,只有沉香說出了自己的苦衷,只有他了解自己的難處……
“舅舅,我娘……不能放出來是嗎?”沉香望着他。
楊戩嘆了口氣,轉過身道:“我和你娘做了幾千年的兄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一直寵着她,愛着她,我也不希望到這個地步!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沉香並沒有逼他,他只是點點頭:“我知道舅舅的難處,所以……”他望着天空,“這也是我六年以來一直在努力做的事情……”他看看楊戩,“舅舅能來看我,我很高興!我一直在想着舅舅是個什麼樣子的,現在見到了,我很開心!”
這孩子真是懂事啊……楊戩看着這個才十六歲的孩子,心下嘆息,然後道:“今天是中秋節,舅舅……送一個禮物給你。”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金鎖,掛在沉香的脖子上。
“謝謝舅舅!”沉香笑着道。
“時候不早了,回去吃飯吧!”楊戩拍拍他的肩膀。
“您明天……還來嗎?”沉香小心翼翼地問,用滿是期望的眼神望着他。
楊戩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那雙眼睛,真是像極了沈檀。
沉香回到家,劉彥昌已經做好了晚飯,沉香看着父親,低聲道:“爹,我今天……看見舅舅了……”
劉彥昌一驚:“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沉香搖搖頭:“他只是來看看我……”
“你見到楊戩了?!”敖紅聽見父子倆的對話驚道,“沉香,你沒事吧?!”隨即,她又望着劉彥昌,“你……你告訴沉香了?!”
沉香知道敖紅的性子急,忙解釋道:“四姨母,我很早就知道我孃的事情了!況且……舅舅只不過是來看看我……”
“你叫他舅舅?他算是哪門子舅舅!他對三聖母那麼狠心,哪有一點兒兄妹之情!”敖紅厲聲道。
沉香愣了愣,他沒想到四姨母之前對於舅舅的成見那麼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身邊的劉彥昌淡淡地道:“吃飯吧。”說着把飯菜端到桌上去了。
敖紅心下疑惑,怎麼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奇怪?還有楊戩,他來幹什麼?!一定不安好心!要是他對沉香不利……那怎麼辦……
沉香第二天下午又去了河邊,楊戩笑吟吟地走過來喊道:“沉香!”
“舅舅!”沉香欣喜地道,“您來啦?!”
楊戩坐到他的身邊,笑着道:“找舅舅有什麼事?”
沉香將手裡的一個東西交給他:“舅舅昨天送了我禮物,今天我也送一個給您。”
楊戩見到他手裡的東西,不禁一陣,是一個風鈴,非常熟悉的風鈴。那風鈴上面繫了四塊塗成不同顏色的貝殼——那是娘曾經做過的,代表一家人的風鈴。
楊戩回憶起童年的時候,爹孃加上他們兄弟三人圍坐桌前,用玉串成風鈴。娘說過,每塊玉一個人,合起來就是他們一家人。
那時候,自己和大哥三妹在院子裡嬉戲打鬧,娘和爹依偎在一起,看着風鈴低聲地唱着歌:“遠處有座山,山上有棵樹,樹下有個茅草屋,茅草屋。天上有朵雲,慢慢散成霧,地上的風在追逐,在追逐。遠處有座山,山上有棵樹,樹下有個茅草屋。一家人在屋裡住,屋裡住,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風鈴聲清脆,伴隨着歌聲,他們兄妹笑着鬧着……那是童年裡最深刻最幸福的回憶。
沉香解釋道:“我聽爹說,娘以前也做個一個這樣的風鈴,說是外婆還在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不過我找不到玉,就用貝殼代替了。”
楊戩仔細地看着,問:“爲什麼有四塊?”
“舅舅也是我們的家人啊!”沉香認真地回答,“我們纔是一家人啊!”
“我也是……”楊戩看着沉香,這孩子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認爲自己是他的……家人……楊戩忽然改變了想法,我怎麼會想要這孩子來完成計劃呢?他這麼善良,應該無憂無慮地活一輩子,而不是爲了那腐朽的天條去抗爭!
沉香看着楊戩,微笑着:“這個送給舅舅,希望舅舅能夠開心一點兒!您要經常笑笑纔好啊!”說着,伸了個懶腰,起身道,“明天,我又要出門了,怕是好久都見不到舅舅了。”
“你要走?去哪兒?”楊戩一愣。
沉香看着楊戩,認真地回答:“我要去拜師學藝啊!我的法力現在已經熟練了很多,我要找個師傅好好學學,才能夠救我娘。”
“你要去救你娘?!”楊戩有些吃驚這孩子突如其來的想法,“你怎麼突然……”
“不是突然,舅舅。”沉香回答,“從我十歲知道自己的身世開始,我就一直在爲此努力着,我知道舅舅有難處,天庭也不會那麼情願地放過我孃的,所以……我只能自己去爲我娘討個公道!”
“你瘋了!天庭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楊戩勸道,“沉香,你安安心心地帶着劉家村做個凡人不好嗎?無論你想要多大的富貴,舅舅都可以幫你辦到,但是和天庭抗爭,無疑是以卵擊石啊!”自己忽然之間有些不忍心讓那孩子去冒險了!那是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的事情啊!
“不去做,又怎麼知道不行呢?”沉香說,“舅舅,我聽爹說過您和孃的身世,您也是那麼過來的,您應該理解我的心情。即使有再大的困難我也要去一試!”
那意氣風發的神情,那毫不示弱的樣子……楊戩在沉香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曾經那個爲了救母咬牙堅持下來的自己……或許,沉香真的可以成爲另一個自己,去完成自己沒有完成的事情……
楊戩嘆了口氣:“沉香,我現在是天庭的司法天神,可是要是有一天……你真的鬧上天庭,我是阻攔你的第一個人,到時候……我們就是敵人了……”
沉香搖搖頭:“我清楚有一天舅舅會來阻攔我,我也明白舅舅的身份。舅舅不必擔心我,我……會堅持下去了!”
楊戩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他了,他點點頭:“我希望你明白,下一次碰面,我們就是敵人了。”
“我明白,舅舅。”沉香點點頭。
“楊戩!”兩人正在對話間,忽然見河中濺起一道水花,隨即一條火紅的龍從水中升起,化爲了紅衣女子落在兩人的面前。
“四姨母?”沉香正在奇怪她怎麼來了。
敖紅一把攔在他的身前,衝着楊戩道:“楊戩,你別裝好心!我纔不相信沉香所說的呢!不准你傷害沉香!”
楊戩心中苦笑:怎麼一個兩個都認爲自己會對沉香不利呢?!唯有沉香自己……他看着敖紅身後的少年,只有他相信自己,真是諷刺啊……
“四姨母,他是我舅舅啊!”沉香正欲解釋,“他不會傷害我的……”
“別被他給騙了,沉香!”敖紅瞪了他一眼打斷他的話道,“你明明知道你娘就是被他所害的,你居然還來見他!還叫他舅舅!這種人……你憑什麼叫他舅舅?!”
“可是……”沉香看着楊戩,“我……”
楊戩沒有心思和敖紅糾纏下去,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孩子急吼吼地要爲自己辯解。他看了看沉香,反正要說的話大家心裡都很清楚了,他沉聲打斷了沉香的話:“沉香,下次見面,我們就是敵人了,我可不會因爲你是我的外甥,就心慈手軟!”
沉香也收斂了笑容,望着他:“我很明白,但是我既然決定了要救我娘,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楊戩點點頭,轉身化作清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