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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你爲什麼要去找那兩個黑鬼?”
正當楚景言繼續往外走的時候,老頭已經跟了出來,嘴邊叼着的煙還泛着猩紅的火光,冷風一吹,絲毫沒被打理過的灰白頭髮凌亂散着,樣子瘋瘋癲癲,難看之極。
楚景言轉過了身,問道:“你說什麼?”
老頭以爲楚景言沒有聽清自己的話,正準備複述一遍的時候,一個拳頭直直的打了過來。
拳頭來的光明正大,不偏不倚。
老頭猛地後退一步,反手抓住楚景言的手腕便往回來,楚景言另一隻手臂就像鞭子一般甩了過來。
啪—
老頭用手掌擋住了這一擊,嘴邊的煙已經掉在了地上,被楚景言一腳踩滅。
“你問我爲什麼要去找那兩個黑鬼?”楚景言盯着老頭的眼睛說道,“你知道那兩個是誰嗎?”
老頭沒有說話,噴着滿是酒氣和煙味的嘴巴說道:“現在的小孩怎麼一言不合就喜歡動手?”
楚景言厲聲喝道:“你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問?”
老頭眼神一凜,腰部發力,把楚景言整個退了出去。
強大的慣性讓楚景言後退了好幾步,當他止住腳步時,發現老頭已經重新低頭點上了一根菸,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看着狼狽不堪的楚景言緩緩說道:“年輕人對我一個老頭子下這麼重的手。不怕折壽?”
楚景言再次撲了上去。
他不是這個老頭的對手,他怎麼也不可能是這個在陰影下面活了幾十年的對手。
但楚景言就是想要跟他打一場,明知道會輸會被揍依然要上。這是個很賤的舉動,但扛不住楚景言此刻心裡的鬱悶煩躁。
不出意外,很快楚景言便被老頭打趴了下來,老頭很細心的沒有往楚景言的臉上招呼,只不過老頭的樣子看起來也不併不是特別的舒坦,揉了揉發疼的肩膀,老頭坐在臺階上望着前方的廣場。看着趴在一旁的楚景言問道:“舒坦了?”
老頭自顧自的說道:“覺得心煩就去找女人,憑你這比娘們還俊的臉會愁沒女人,找我一個老頭子打什麼架。”
趴了一會的楚景言翻了個身。絲毫不管身上這套制定的西裝要多少錢,用袖子抹了抹鼻血,從懷裡掏出煙盒點上一根,和着血水吐了口唾沫。
“我很久沒這樣發泄過了。”楚景言說道。
“怎麼。心煩?”
“有點。”
“因爲什麼?”
楚景言沒有說話。
老頭笑了起來。明白了楚景言爲什麼會有剛纔那般白癡舉動,就像看着自己的子侄一般說道:“你屁股底下的位置,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可話又說回來了,真的坐上去,就又是另一種感覺。”
“別人勞力,你勞心,都不容易。”
楚景言低頭沉默的吸菸。
“當年的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老頭說道。
楚景言搖了搖頭,悶頭抽菸:“人已經死了。你瞎扯幾句就能讓他們活過來不成?”
聽完楚景言的話,老頭哈哈大笑道:“外面的人,包括陳朔身邊的人,都認爲你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可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裡..........我知道你這個人,心事藏得深,跟你那王八蛋老爹一個德行。”
“不過你比他強,你虛僞虛在表面,有時候還能見着你真誠待人,他虛僞..........僞在骨子裡,這輩子他真心對過的人,一隻手數的過來。”說到這,老頭不無憤怒的說道,“真是搞不明白,當年的秦可人爲什麼會看上這麼個斯文敗類。”
楚景言吐了口煙說道:“好像但凡見過秦可人的,都覺得董事長撿了大便宜。”
“我說的是實話。”老頭笑道。
“你好像特別不尊重他。”楚景言說道。
老頭笑意不減:“他身邊阿諛奉承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不差我一個。”
“而且.........小子,難道你以爲我看不出,你根本就沒想過要認祖歸宗?”老頭看着楚景言說道,“你知道你是什麼來歷,你們家二十年前就剩陳朔一個人,如今還是就你一根獨苗,陳朔心裡有多急,我清楚。”
“改姓?”楚景言笑了起來。
老頭問道:“怎麼,從來沒想過?”
楚景言沒有笑,面無表情的說道:“當初他們的那些糟爛事,我聽了不少,也瞭解了一點,他們被逼無奈,我也被逼無奈,他們過得辛苦,我過得更辛苦,現在他沒問我到底願不願意,就又把我拉進了他的復仇大計,還想要我怎麼辦?”
“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
楚景言接着說道:“如果真的要說,或許對那個從來沒見過面的老媽,我還有些好奇和可憐的,畢竟生了我這麼個倒黴蛋,自己也跟着倒黴。”
老頭吸了口煙說道:“你母親.......我見過,很美。”
“誰都這麼說。”楚景言笑了起來。
“一個人,只有一對爹媽。”楚景言站了起來,背對着老頭說道,“我爹媽已經死了,你可以這麼跟他說。”
“他給的這些,如果他想,儘管拿回去。”
“我這輩子肯定是得姓楚的,這點........沒得商量。”
“陳景言?”楚景言搖了搖頭,說道,“這名字.........太難聽,我不喜歡。”
說完。便大步離開。
老頭依然坐在臺階上低頭抽菸,不多時底下變多了許多菸頭,忽然之間他捂住了嘴巴。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饒是過了很久,咳嗽依舊。
總算緩過了神來,老頭吐出了口濃痰,這才舒坦的捶了捶胸。
不知道什麼時候,董事長大人站在了老頭身邊,老頭顯然察覺到了。卻沒有起身,揮了揮已經空掉的煙盒。
董事長大人看了老頭一眼,望了眼身後的木龍。會意之後的木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盒還沒拆封的煙,遞給了老頭。
“你先走。”董事長大人對木龍說道。
場間只剩下了董事長大人和老頭兩人。
看着老頭如癡如醉一般的吸着煙,董事長大人微微皺起了眉頭開口說道:“再這麼弄下去,你真就活不了幾年了。”
“本來就活不久。能舒坦一會是一會。”老頭放下了煙。眯着眼睛說道:“不在意,不在意了,陳朔啊.........我給你賣了二十年的命,臨老臨死了,終於纔在你身邊發現了個有趣的人,這人還是你親兒子,你說這事可不可笑。”
董事長大人神情漠然,聽到老頭的話之後。心微微一動,問道:“他怎麼說?”
“怎麼說?”老頭擡頭看了陳朔一眼。笑道,“他說,他這輩子就一對爹媽,他說他姓楚,怎麼樣,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董事長大人沒有立刻出聲,良久之後才似笑非笑的罵了一句:“不知好歹的東西。”
“不過能說出這種話,他確實........是我的種。”董事長大人的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無奈。
司機開着車來到了廣場前,董事長大人準備離開,老頭忽然叫住了他:“跟你提前說一聲,你之前說的那事,我答應了。”
“你這個兒子,我很喜歡。”老頭笑着說道,“趁自己還等動彈,我就再幫你看幾年。”
“你的恩,我已經報了,以後我準備給自己活幾年。”
董事長大人沉凝了一會之後,便點了點頭。
楚景言離開了酒宴現場,也不知道那裡是什麼情況,他也懶得去知道,看了看身上髒兮兮的衣服,路過的人大都面露疑惑的看着這個俊秀的年輕人爲什麼會是這麼副狼狽模樣。
絲毫不介意的楚景言吹了口口哨,放蕩的表情好像回到了當初帶着裴成俊和李啓廝混街頭的日子。
說起李啓,楚景言的眼神變得有些黯淡,人是救回來了,可惜折了條腿,怎麼治也治不好,雖然不影響走路,但總歸走起來會不太好看。
楚景言沒有去看過李啓,只是讓裴成俊送了筆錢過去。
至於他現在過得怎麼樣,據說還在家裡養傷,楚景言心想,等手頭裡的事情忙完,抽空去看看也好。
說到底,楚景言一點都不恨,甚至都沒有責怪過李啓的意思。
這段時間他總算是清楚了什麼叫做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就算陳朔,依然有無奈和沒法去做的事情,比如去見見秦可人,更何況是當初被白繼明抓着把柄的李啓,更不要去說楚景言。
如今的楚景言,渾身都是罩門。
跟在身後的一個老華僑見着楚景言在寒風中有些瑟瑟發抖,從車內取出大衣,上前披在了他的身上。
楚景言微微點頭表示感謝之後,說道:“林叔,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走走。”
老華僑也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跟在楚謹言身邊這麼久,幾個老傢伙也知道了楚景言這個怪癖,一旦碰上煩心事又或者鬱悶了,就喜歡跑大街上瞎逛,於是只留下一句注意安全之後,便開着車離開。
這羣老頭,做事倒還就是乾脆利落。
楚景言呵出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繼續往前走。
猶記得當初在楚天佑夫婦帶着走進他們的實驗室,看着一臺臺精密昂貴的儀器,看着無數實驗用品,寧馨抱着楚景言一個一個告訴他這些東西的用處,然後一臉憧憬的說着當他們的研究取得成功之後,能獲得些什麼。
那時楚景言第一次有了‘意義’的概念。
對於楚天佑和寧馨來說,那間實驗室。實驗室裡的瓶瓶罐罐,是他們存在和奮鬥的意義,往大了說是爲了生物研究的騰飛爲人類創造更美好的未來。往小了說,也是實現自身的價值。
當時寧馨很認真的對楚景言說:“小言,你可以不喜歡生物,也可以不喜歡學習,但一定要有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是能夠讓你持之以恆的去爲之努力和付出,這很重要,因爲這纔是人活着的真實價值。”
搞研究的人說話永遠都這副腔調。美麗的寧馨也不管當時還十分年幼的楚景言聽不聽得懂,只是很認真的告訴了他自己對人生的理解。
楚景言即使再聰明和早熟,想來那時候也是不明白話裡的意思。
楚天佑和寧馨的工作很忙碌。兩人都是一進實驗室就可以三天三夜不出來的角色,那時候楚景言就一個人呆在家裡,冰箱裡有足夠的食物,口袋裡有足夠的錢。門外還有鄰居們的小夥伴可以陪他玩耍。
那時候........楚景言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無憂無慮。
楚景言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楚景言的時候。是在楚天佑夫婦把他帶到美國之後的沒幾天,便參加了一個私人聚會。
都是在外漂泊的華人,自然說的也是話語。
那時候的寧馨換下了白大褂,穿上了長裙,放下了頭髮,化上淡妝,美的自然優雅脫俗。
男人們圍在一起聊着工作上的事情,女人們在一起談着家長裡短。聊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孩子,當時寧馨牽着楚景言的小手走到了客廳裡。所有人都驚訝於小男孩清秀可人的樣貌。
一個人彎下了腰,摸了摸楚景言的腦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楚景言那時只有一個小名,於是他擡起了頭望向寧馨。
寧馨把楚景言摟在懷裡,笑吟吟的說道:“楚景言,這是我兒子,叫楚景言,這名字很好聽對不對,我和他爸爸想了好久才決定的。”
遠處的楚天佑聽到寧馨的話,看着她滿臉的幸福,於是便也笑了起來。
楚景言見着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他卻沒有笑,因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記住,楚景言,他叫楚景言。
這個名字已經存在了二十年,有什麼理由拋棄?
楚天佑曾經笑着說,楚景言還沒有來這個家之前,他們的飯菜都是在麥當勞或者外賣,而楚景言來之後,廚房倒是真的派上用場了。
笨手笨腳的寧馨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了幾道家常菜,很長一段時間,寧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楚景言身上,就連研究室的實驗都放到了一邊。
因爲她有了個兒子。
一個原本不會有子嗣的人,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兒子。
那段時間,寧馨都會按時的下班,先去超市買菜,買完菜回來之後去學校接楚景言,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回家,楚景言在一旁看着,看着一道道簡單溫馨的菜餚擺上桌。
寧馨是真的很愛很愛楚景言,這是她唯一的兒子。
哪怕不是親生的。
所以楚景言能懂爲什麼寧馨會對自己傾注那麼多,所以楚景言也能懂自己爲什麼敢去殺了那兩個黑鬼。
所以他肯在事情過去多年之後,依然選擇去了洛杉磯爲他們報仇。
但是萬萬沒想到,到了最後,依然還是自己領了天上的人給自己的饋贈,那筆錢楚景言依然留着,一分沒花。
很多,非常多。
如今白繼明也死了,罪魁禍首終於死了,直到那時候楚景言才徹底的鬆了口氣,前面二十年的債終於還清了,以後可以爲自己活了。
可是呢,可是這世道什麼時候隨過心願?
董事長老爹出來了,悲慘的老媽也出來了,哀哀怨怨悽悽慘慘切切的姨媽也出來了,他們有更大的野望,有更好看悲劇的恩怨情仇,也順帶着把楚景言捲了進去。
理事長大人覺得很無奈,也很不爽。
人玩人,果然沒個盡頭。
正想着事情,口袋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點開一看。是鄭秀晶傳來的簡訊。
哥,過幾天我們的出道舞臺一定要來看哦,我也要滿屋子的花。文字後面的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楚景言嘴角微微揚了起來,擡頭看着月朗星稀想着,這日子還是有點念想的。
人活着,不就是圖個念想麼。
繞了一個大圈,楚景言回到了宴會大廳,屋裡早就人走茶涼,服務生們正忙着收拾殘羹剩飯。還有一些坐在遠處的沙發上說着聊着,楚景言不認得他們,可那些人顯然認識楚景言。
他們遠遠的衝楚景言微微鞠躬致意。看着領頭的人有些熟悉,纔想起來這些人是德川家的,出口伽椰還在首爾,身邊自然得跟着一些得力的人手。
“理事長先生。沒想到您還在這。”
聞言。楚景言轉過身,一聲紅色呢子大衣的出口伽椰站在他的身後,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楚景言點了點頭:“好久不見了。”
“是啊,誰想得到再見了您,身份就換了呢。”出口伽椰聳了聳肩,狐媚的臉即使故作俏皮依然掩飾不住那股骨子裡的媚勁兒。
楚景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出口伽椰的中文說的十分流利地道,按她的話。德川慶朝的弟子,是必須要學中國文化的。一脈傳承的文化,自然是原裝的更有味道。
出口伽椰上前,說道:“介不介意走走。”
“剛逛過,很累了,想睡覺。”楚景言說道。
“那就是拒絕嘍?”
“對。”楚景言回答的十分乾淨利落。
沒有想象之中的尷尬,出口伽椰笑眯眯的又上前了幾步:“當初第一次見您,您可是十分十分的有身世品格呢。”
“你也知道我是裝出來的。”楚景言斜眼看着出口伽椰說道,“換句話說,德川家的資料,也不會那麼空洞吧。”
聽到楚景言這麼說,出口伽椰笑的更明媚了。
“那就算了,只是我們都知道過一陣子東京的盛世萬朝分部馬上就要開始和我們進行新的合作,很隆重,所有人都在期待,您肯定也是要替陳董事長親自去一趟的。”
楚景言沒弄明白出口伽椰到底什麼意思。
“我給您準備了一份禮物。”出口伽椰靠近楚景言,微微踮起腳尖輕聲說道,“您一定喜歡的禮物。”
“禮物?”楚景言看着靠的極近,甚至能感受到出口伽椰的鼻息,便說道,“怎麼,出口小姐準備把自己送給我?”
“您想要?”
“我更想跟德川家的合作能長久的保持下去。”楚景言說道。
“還真是無趣呢。”出口伽椰後退了幾步,看着楚景言說道,“不過聽說跟您有關係的女孩兒並不少,各個姿色都很好,爲什麼現在您這麼孤單?”
楚景言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你到底查我查的多深?”
“彼此彼此嘍。”出口伽椰很是無奈的皺眉裝着無辜,“您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可偏偏又表現的特別特別懂得尊重女性,這我很喜歡,所以我才決定送您禮物,您想不想要?”
“那我看看。”楚景言說道。
碩大的客廳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遠處的人們不知道什麼退了出去,服務生們也四下散去,把地方空了出來。
楚景言看着出口伽椰問道:“搞什麼鬼?”
出口伽椰笑着,然後衝遠處的一扇門叫道:“進來吧。”
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
出口伽椰伸手搭在了楚景言的肩上,微笑說道:“您覺得做什麼事情都要負責,哪怕是上牀,這麼嚴於律己的男人我還是頭一次見,理事長大人,這就是我送您的禮物,放心........不需要負責,也不需要承諾,她是願意的。”
“我想,您也是願意的。”
“等您再厲害一點,說話的時候有更多的人必須聽您的時候,我也是願意的。”
“好好享受,理事長大人.........這是我們的秘密。”
楚景言看着出口伽椰說道:“我可沒答應。”
“要是拒絕的話..........理事長大人,我可是要懷疑您是不是男人了呢。”
說完,出口伽椰便大步走出了宴會廳。
門口的女孩侷促不安,陌生的環境讓她顯得更加柔弱可憐,楚景言皺着眉頭,然後搖了搖頭,最後他纔開口說道:“嘿,眼中沒有光明的女人,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徹底沒救了?”
女孩擡起了頭,滿臉驚愕。
楚景言看着女孩的模樣,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手揉了揉頭髮,笑道:“那個女人是白癡嗎,你也是白癡嗎?”
女孩不知所措的看着楚景言,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楚景言無奈了,他給忘了,新垣結衣是聽不懂中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