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妍盤腿坐在竹椅上,看着楚景言。
小時候楚景言無比疼愛鄭秀晶,無論做什麼都想着鄭秀晶,上學時那些小女孩送的零食禮物,回到家楚景言全部都一股腦的塞到鄭秀晶手裡,而鄭秀妍,只要楚景言不主動給,她絕對不會主動要。
那時候他們兩個的關係很僵硬,其實完全就是惡劣。
但楚景言那時還沒有住進家裡,鄭秀妍一天不給好臉色,楚景言就寧願住在鄭父給他介紹兼職地方的雜貨間。
李靜淑當時就指着鄭秀妍和楚景言無可奈何道:“說你們不是兄妹都沒人信,這麼倔強的脾氣簡直一模一樣,你們上輩子一定是仇人。”
每當這時,鄭秀妍都會大吼一句,他根本不是我哥,我沒有哥哥,然後氣沖沖的跑回自己的房間。
而楚景言總是默默的看着鄭秀妍的大小姐脾氣,然後陪着鄭秀晶玩鬧。
那時候楚景言眼裡只有鄭秀晶。
關係就這麼一直惡劣着。
直到那天從學校回來的鄭秀妍偷偷的在自己房間裡抹眼淚,胳膊上有一小塊的擦傷,誰也沒發現這點,但楚景言發現了,於是他去了鄭秀妍的學校,反正也不知道他從哪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第二天,欺負鄭秀妍的那個小男孩就被楚景言打了個鼻青臉腫。
楚景言的聰明就在於,他做了壞事,卻沒人知道壞事是他做的。
但鄭秀妍知道。
那天,當鄭秀妍小心翼翼的拿着冰淇淋走到楚景言身邊遞給他時,楚景言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
小女孩的心就這麼被融化了,即使嘴上沒有說。
還是個小男孩的楚景言吃着冰淇淋,笑嘻嘻的對小秀妍說道:“我知道你爲什麼討厭我,因爲你怕我搶走秀晶,搶走叔叔阿姨,對不對?”
小秀妍氣得直跺腳:“沒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然後那時候的楚景言說了和今晚一模一樣的話,他看着惱羞成怒的小秀妍,用着幾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其實我一直都怕,怕你討厭我,然後叔叔阿姨也會討厭我,秀晶長大以後也會跟着討厭我。”
“我很喜歡你們,真的很喜歡,所以,我最怕的,就是被你和秀晶討厭,這是我承受不了的。”
看着楚景言明亮的眼睛,還很年幼的鄭秀妍無法理解話裡的意思,只是從那天以後,鄭秀妍和楚景言的關係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如今時隔多年,長大成人的兩人再次坐在一起,鄭秀妍看着楚景言說道:“其實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討厭你的真正原因?”
楚景言搖了搖頭。
“因爲你總是對秀晶很好,但卻無視我。”鄭秀妍說道,“我也想要一個哥哥,但是我的哥哥卻只喜歡最小的妹妹,所以我才討厭你,所以我才做那些讓你傷心的事。”
楚景言揉了揉鄭秀妍的腦袋:“對不起。”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鄭秀妍推開楚景言的手,說道,“因爲我也怕你討厭我,很怕。”
鄭秀妍重新躺了下來,看着月朗星稀。
“你知道那天晚上你沒回家,我在家門口等了多久嗎,媽媽讓我先回屋休息,然後我坐在窗臺等了一晚上,睡着也不知道,第二天醒了,聽到樓下廚房有聲音,我以爲是你在幫秀晶煮牛奶,拖鞋都沒穿就跑了下去。”
“然後我看到客廳裡什麼人都沒有。”
“很多天,楚景言,你知不知道很多天我都是趴在窗臺前睡着的?”鄭秀妍聲音很輕,“沒有你,秀晶每天都哭。”
“我每天都幻想着哪一天你會突然出現,給我和秀晶帶回來我們喜歡的禮物,我一直都在期待。”
“但你就是沒有回來。”
“我從來沒去想過要忘記,也不相信你就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你讓爸爸媽媽傷心,也讓我和秀晶傷心,但爲什麼呢?”鄭秀妍轉過頭看向楚景言問道,“到底是因爲什麼事,你寧願讓我們傷心,也要離開我們去做那件事,我很好奇。”
“但你直到現在都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們。”
“然後你又出現了,又在我最難過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了,那天你出現在公司,做了那些事,那時候我真的差點哭出來。”
“還好,我忍住了。”
鄭秀妍重新躲進了楚景言的懷裡,呢喃道:“不說就不說吧,我不在乎,但是楚景言,求你了,別再一聲不響的就走掉,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楚景言抱了抱鄭秀妍,笑道:“我會的。”
“騙人的是小狗。”
楚景言:“汪汪汪!”
鄭秀妍:“..........”
李靜淑站在窗臺前,使勁的伸長脖子往陽臺上忘,已經躺在牀上準備睡覺的鄭成峰看着自己妻子奇怪的舉動,問道:“你在做什麼?”
“別吵,我偷聽小言和秀妍說話呢。”李靜淑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鄭成峰無奈道:“隔這麼遠能聽見才奇怪了。”
李靜淑想了想,重新回到牀上,興致勃勃的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在美國時候認識的那對夫婦,和我們就隔了一條街的那對兒。”
“記得啊,怎麼了。”鄭成峰疑惑的問道。
“他們前幾天回國了,我特意招待了一下。”李靜淑笑着說道,“你別說,他們那個小女兒現在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混血兒就是混血兒,日本混韓國都能長成那樣,可真漂亮。”
“所以呢?”
“我們小言也是時候該有個女友了。”
鄭成峰放下手裡的報紙,無奈道:“你能不能把心思擱到別的地方,整天拉着小言去見你那些朋友,很好玩?”
“不好玩。”李靜淑搖了搖頭,隨即笑道,“可是很有面子啊。”
“就憑我們小言那長相,那身高,你看看誰家孩子比得上?”李靜淑樂呵呵的說道,“聽說現在連電影製片人都當上了,同齡的孩子哪個比得上我們家的?”
“所以小言的女友,我必須要好好把關,至少外貌上一定得是最好的。”
鄭成峰無奈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重新讀起了報紙。
.........
想要在首爾找到一處好的地方釣魚,不是件輕鬆的事,開着車駛出市區,來到離東方國際負責的工地再遠一些的地方有一片湖,是還沒有被拍賣出去的土地,這裡成了一些垂釣愛好者最喜歡來的地方。
上了年紀的人都愛釣魚,但楚景言顯然還沒到那種年紀。
拎着裝備在岸邊人羣中找了一會,楚景言纔來到一個男人身邊,放下桶,開始準備吊杆。
男人顯然上了些年紀,即使是寸頭也能看出花白來,猛吸了口煙之後露出一口黃牙,笑道:“你過來做什麼?”
“有點事想請教。”楚景言灑出魚餌後坐了下來說道。
當初負責工地時,爲了以防萬一,陳朔把手底下的一羣老華僑交給了楚景言,被調離東方國際之後,那羣老華僑自然也就重新回到了陳朔手下。
和他們公事的時間不長,但楚景言卻已經深知這羣人着實不簡單。
而身旁這個健碩的中年壯漢,是那羣老華僑的頭兒。
他們叫他老劉,楚景言至今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大名叫什麼。
楚景言指了指遠處的工地,說道:“最近那裡來了個新人,叫李赫林,底細不太清楚,但是我感覺他人不對勁,具體爲什麼不清楚,就有這種感覺,所以想來請教一下劉叔。”
老劉把煙夾在之間,說道:“你知道,我對這些事情不關心。”
“他是白副會長安排進來的。”楚景言接着說道,“戚清榮在那裡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但是白副會長還是派了人過來,這對於集團來說,很明顯是個衝突。”
“什麼衝突?”老劉瞥了楚景言一眼,“無非就是你們兩小子覺得自己位置不保,想要排擠人家,還有什麼衝突?”
這個老不死的,怎麼說話這麼難聽,人家想矜持都不能矜持了,真討厭。
還沒等楚景言開口,老劉說道:“楚景言,你小子很聰明,但有些事不是你現在能知道的,人傻是福,知道的少也是種福氣,所以這些事,你別摻和,不是你該管的。”
楚景言握着魚竿,說道:“但我總得知道。”
“爲什麼?”
“因爲我不想因爲一些可抗拒的因素,失去些什麼。”
老劉哈哈大笑道:“媽的,不要臉都不要臉的這麼理直氣壯,你丫的跟陳朔那王八蛋年輕時候簡直一模一樣,臭小子,我都說了,不該你知道的你就別知道,等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有人會告訴你。”
“誰?”楚景言問道。
“可能是我也說不定。”老劉掏出煙盒又給自己點了一根,一番吞雲吐霧之後才繼續說道,“東方國際水深的很,你覺得自己知道了幾分?”
楚景言搖了搖頭。
“那不就得了。”老劉說道,“他白繼明和陳朔的事,你想插一腳,那不是自尋死路?”
“會長和副會長?”楚景言皺起了眉頭。
“點到爲止,點到爲止。”老劉看着楚景言說道,“你小子如果是來陪老子釣魚的,就安安靜靜坐旁邊好好釣魚,再廢話,我把你扔水裡去。”
楚景言苦笑的搖了搖頭,只好閉嘴。
老劉就說了一句有用的話,楚景言卻聽得心驚膽寒。
什麼叫陳朔和白繼明的事?
難道他們兩個也要同室操戈了?
楚景言難以想象一個集團的一號人物和二號人物決裂是什麼下場,就像老劉說的那樣,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就連知道內情的資格都沒有。
這可真是很讓人惱火的事。
可又特別的無可奈何。
PS: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