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楓亭中,薛流嵐獨自靜坐在石凳上。今日蕭蘇憶即將啓程回殷國,他在這裡給他們一行人送行。
遠遠的看見蕭蘇憶策馬而來,身旁是他這一次帶在身邊的高手,柳易。
柳易是蕭蘇憶手下刺客組織風無蟄伏堂的堂主,主掌的是風無中刺客的潛伏。武功高超自不必說,關鍵是柳易的易容術獨步天下。而這一次也正是因爲了柳易的易容術才得以讓蕭蘇憶的計劃能夠順利的實施。
十日之前,接到慕容瑾書信的蕭蘇憶星夜兼程的來到金都,趁着夜色去拜訪了太子府。
“蘇憶?你怎麼來了?”薛流嵐在府門口接到蕭蘇憶的時候大吃了一驚。蕭蘇憶輕易是不願意來金都的,即便是來也從來沒有趁夜色直接來到太子府的先例。
“先進去說。”蕭蘇憶微微頷首,隨着薛流嵐一起進了太子府。
在書房分別坐定,薛流嵐尚未開口,就已經看見慕容瑾和薛卓然自門外走進來。
蕭蘇憶聽見有人走近,站起身來,微微一笑:“太子妃,四皇子。”
“公子蘇憶的聽力真是出神入化。”薛卓然拱手見禮。
“冒昧將公子請來,實在是這一次的事情我等都束手無策。”慕容瑾看了薛流嵐一眼對蕭蘇憶道。
“是你請蘇憶來的?”薛流嵐似乎有些明白了,凝了凝眉,沉聲道:“未免太過冒險了。一旦讓郭尚忠知道我與諸侯國之間的聯繫,只怕他會早做防範。”
慕容瑾垂下頭不語,她當時只爲着想要解了薛流嵐的燃眉之急,一時間竟沒有想到以後的事情。
見她似乎有些抱歉的神色,薛流嵐走上前,伸手攬過慕容瑾:“娘子好意爲夫心領,在此謝過娘子了。”
慕容瑾臉上一紅:“可我到底壞了你的計劃。”
“他蕭蘇憶要是這麼輕易就被人發現了,那也就太丟王朝劍術第一高手的人了。”薛流嵐揚聲大笑道。“是吧,蘇憶?”
蕭蘇憶站在一旁,稍稍傾了頭笑道:“聽起來還挺有道理。不過,就算是真的會被郭尚忠知道,此時也顧不得了。”
“嗯?”薛流嵐疑惑的看着蕭蘇憶。
“若是此番你損失了十五近衛,實力上的損失倒還在次要,只是那些都是跟着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對你的打擊纔是最大的。”
“此話在理。”薛卓然點頭。正是因爲這樣,所以他才如此着急的想要解決這件事情。“不知四公子可有什麼良策?”
四個人復又坐下,薛流嵐攬着慕容瑾,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事情我已經聽太子妃說過了,我此番來除了帶了風無暗刺堂的柳易之外,還帶來了一個人。”蕭蘇憶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傾着頭認真的聽着什麼。
屋中所有的人都盯着蕭蘇憶,不知道他究竟聽到了什麼。
“這個人的輕功不亞於柳易。”半晌,蕭蘇憶輕笑了一句。“是武川朱雀營的人嗎?”
“你是說翼?”慕容瑾摸不着頭腦的反問他。蕭蘇憶能夠憑藉聽見的聲音判斷人眼可以看見的東西,這本事慕容瑾已經領教過了。但是他是如何知道這府中有朱雀營的人呢?
書房中所有人正在迷惑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一陣一陣的風聲,腳步聲逐漸接近,猛然在書房外面的院子裡停住。
“這位兄臺,小姑娘追我也就算了,你這對我緊追不捨的算怎麼回事兒啊?”翼抱着手臂看着對面的人,臉上一副戲謔的表情。
“當然是爲了江湖上的暗紅了。”站在翼對面的人揚聲笑道,說話間早已經足尖點地,一個縱躍來到翼的面前。
閃身躲過他的攻擊,翼忙翻身,接連向後退了數步,正好站在書房的門口。
“怎麼回事?”慕容瑾開了門出來,一把按在翼的肩頭。
“瑾姐。”翼匆匆回頭瞥了慕容瑾一眼。“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方纔見到這位兄臺的時候,他就開始緊追着我不放了。”
“柳易,雖說雪山那位神醫放下的暗紅不少,但你這未免有失客道吧。”蕭蘇憶隨後緩步走出來笑道。
一直對翼緊追不捨的柳易聞言笑道:“那豈是不少?簡直是豐厚。真金白銀都不算,單單只是可以去雪山之上療傷三次,這就足以讓江湖上的人拼命了。”
行走江湖的人,過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有一個神醫聖手可以給自己醫治療傷,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保命符。
翼聞言頓足:“這女人還玩真的了。”第一次的暗紅本沒有那療傷三次的許諾,故而雖然想要抓住翼的人很多,但也沒多到現在這樣,隨便在府中就能碰上一個。
“這話中的意思可是風無中的重華醫治不活你了?”薛流嵐靠在門口看着院中的柳易。“估摸這話要是讓重華聽了去,非得用你來試藥不可。”
慕容瑾和薛卓然對於風無都不甚瞭解,但聽蕭蘇憶對柳易說話,隱約也能明白,眼前這個人就是蕭蘇憶所說的暗刺堂主。
見屋中的人全都被驚動了出來,柳易也收了玩兒心,走上前拱手當胸,平推出去道:“小民柳易見過太子妃,四皇子。”
“只要讓他和十五近衛的人打個照面,就可以依據他們的樣子將別人易容成十五近衛。”蕭蘇憶在一旁不慌不忙的道。“瞞過郭尚忠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如此出神入化?”薛卓然有些驚訝。
柳易打量了薛卓然一眼,對慕容瑾道:“可否借太子妃衣袖一用?”
慕容瑾疑惑的看着柳易,一面將自己的廣袖展在他的面前。看向薛流嵐的時候,他只是溫柔的笑着,似乎心裡有數柳易究竟在做什麼。
當廣袖拿下來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驚訝於柳易的易容之術。除了衣着不同之外,面容和薛卓然一般無二。薛卓然天生肺部有缺陷,故而面色蒼白。可他又曾習武強身,故而蒼白得並不明顯。但柳易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臉色居然也模仿得一模一樣。
“簡直是鬼斧神工啊。”慕容瑾感嘆道。
翼繞着柳易轉了一轉,停在柳易面前道:“若我也有如此本事,就不怕那個女人滿天下的懸賞抓我了。”
薛流嵐摸了摸鼻子笑出聲音來:“但只不知可能瞞過郭尚忠。畢竟他是對十五近衛留了心的。”
“這也簡單。我已經選了十五個江洋大盜,身形與他們幾乎相同,只需要公子將他們控制住,我自然會將他們變成十五近衛。”柳易胸有成竹的道。“易容本就是爲了瞞過並不熟識的人,相信郭尚忠沒有與十五近衛長期相處過。”
在場人的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只是,蕭蘇憶又要如何控制住那些人,讓他們在郭尚忠的府門口自殺呢?
蕭蘇憶負了手緩緩道:“我已經發了書信給蘇家的人,不過三天,蘇家現在的掌門人就會趕到金都。”
“你是說祭祀一族的蘇家?”慕容瑾吃驚的看着蕭蘇憶。
傳說祭祀一族曾經幫助王朝的開國皇帝建立了如今的天下,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後來竟然離開了王朝金都,去了很偏遠的一個地方。沒有人知道理由,有人說可能是狡兔死,走狗烹。但終究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不錯。”蕭蘇憶的笑意清淺,恍若從他口中說出的人並不是那樣的驚天動地。“我與蘇家現在的掌門人私交甚好。”
薛流嵐站在一旁忍了忍笑意。只有他知道,蕭蘇憶的母家就是祭祀蘇家的人,而蕭蘇憶是蘇家現在的少主。
於是,蘇家的掌門人用巫蠱之術將那十五個人控制住。先由寒露帶着真正的十五近衛血洗了郭尚忠的府邸,然後在烈火沖天的時候偷天換日,讓郭尚忠眼看着那十五個人自殺在自己面前。
蕭蘇憶與柳易到了賞楓亭不久之後,寒露與何承簡也帶着十五近衛趕到賞楓亭。十五個人站在薛流嵐的面前,恭敬的垂首致禮。
“這一次辛苦你們了。”薛流嵐的目光逐一在他們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寒露臉上。“散了十五近衛不知何時纔會重聚,這些人就交給你了。”
“主子放心,我們都等着主子的召集令。”寒露拱手沉聲道。
在他身後的十四個人也堅定的拱手對着薛流嵐拜別。
“後會有期。”薛流嵐抱拳在胸口,再一次認真的看了一遍這十五個人,最後將視線落在蕭蘇憶的身上。“多謝。”
“保重。”蕭蘇憶言罷,翻身上馬率先離開。其餘的人也跟着上馬,勒馬揚塵而去。
薛流嵐看着他們消失在視線中,一直以來緊繃着的弦終於覺得略微放鬆了些。十五近衛這一去就如同水滴如海一般,郭尚忠再想要找到他們不亞於大海撈針。
臨要走到城門口的時候,薛流嵐下馬緩步走着。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民女見過太子殿下。”
薛流嵐頓住腳步,轉過身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個女子。她穿着一身淺紫色的衣衫,低眉順眼的依照王朝禮數對他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