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內情形又是一樣,昏暗的燈光落在屋子中。翼悄聲開門,閃身進去後立刻將門掩住,轉過身時才發現屋中竟是徒有四壁,只有正中央的地方放着一個半人高的臺子,上面有一個金質的架子,架子上供着一個令箭。
令箭似乎是玄鐵材質的,前端畫着儼狁部落的圖騰。
翼緊緊的貼在門邊,細細的打量着整個屋子的情形。只有那個半人高的臺子四角有四盞燈而已。
思量了半晌,翼輕笑了一聲,伸手自手中拿出一個梅花鏢照着其中的一盞燈打了過去。燈光倏然滅了,屋中登時變得更加的昏暗。
然而,這時的地上已經起了變化,比之於先前的平整,似乎出現了起伏不定的凹凸。細看之下,每一處凹陷的地方都是一個陷阱,只要一腳踏下去就會被下面的鐵標穿透。
“竟然用的是儼狁特有的一種障眼法,彼時聽說,如今倒是見識了。”翼低低的笑了一句。
曾經在朱雀營中聽說過,在儼狁部落出產一種特有的顏料。這種顏料在一定的光線下,會將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面掩蓋成平整,更可以完美的將陷阱掩蓋住。
將身前的長袍掠起來掛在腰間,翼足尖輕輕點在地面上,猛然縱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過凸起的地方,而後在臺子前一旋身,恰恰好落在它的邊緣不遠處。
翼並不敢貿然接近那個半人高的臺子。從這周圍的佈置上就能夠看出,這整個屋子對於偷到者來說都是莫大的陷阱,只要一步踏錯定然就是有去無回的。
只剩了三盞燈,燭火輕微的顫動了一下,然而仔細觀察着臺子的翼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因爲臺子上另外的異常引起了他的注意。
“若是這東西離開臺子,整間屋子都會瞬間上鎖。”忽然,一個幽幽的聲音從角落裡面陰影處傳來。
翼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瞬間僵硬住。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以他的警覺性居然都沒有察覺。若是他方纔動手,只怕自己的性命如今已經不在了。
“怎麼,這就害怕了?”那個人見翼沒有反應,嗤笑了一聲。“我還以爲能夠有膽氣來盜取令箭,會有多大的本事呢。看來,可真是大王子多慮了。”
“多慮?”翼的嘴角上滑出一絲淡笑,慢慢的直起身來轉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你有沒有聽說過,輕敵者必失敗的道理?”
“失敗?哈哈哈,就憑你?”那個人也自陰影中走了出來,足尖點在地面突出的位置。
他的身上穿着墨黑色的披風,從上到下沒有一絲雜色,整個人都隱藏在了巨大的披風之下。彷彿是一個幽靈,雖然只有僅僅不到一個手掌大的地方站立,那個人依舊是穩穩的立在原地,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
自傲?的確有這個資本。
翼的兩隻腳分別踏在兩處凸起,低下的鐵尖泛着寒氣。
“那麼你這是想要攔住我咯?”翼斜睨着那個人笑道。
“不錯。”
“哈哈哈,就憑你?”翼將先前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話音還沒有落下,翼已經先出手,一把抓起半人高臺子上的令箭,不等對面的人有所動作,縱身就向着門口飛奔而去。
只聽門口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的“嗒嗒”聲音,窗戶到門口一直蔓延過去。
原來,那半人高的臺子下面連着機關,一旦上面的東西移開之後就會觸動機關,進而從外面將整個屋子封鎖死,不單單是窗子,門,甚至是房頂上都已經佈滿了機關。一旦裡面的人企圖從房頂破瓦而出,安裝在屋脊和房檐的強弓弩就會發射出弓箭,將出來的人射成刺蝟。
驟然發覺不對,翼猛然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對着那個人時,面上表情仍舊是淡笑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心中的焦慮。
“原來是有備無患啊。”
“雖然你沒什麼本事,然而甕中捉鱉還是更省事些。”那個人冷笑了一聲,驟然向後退了幾步,再一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翼的心一頓,幾乎將全身的感官都動員了起來,那個人竟然像是消失在了黑色中一般,甚至連呼吸都感覺不到。翼不敢輕易的移動,只能僵在原地,將手中的令箭放入懷中。
燭火忽然閃動了一下,翼瞬間轉頭看過去,但已經遲了。
背後被人重重的擊中,巨大的力道將翼向前推了幾步。他整個人重心不穩,直直的衝着面前的鐵標栽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喉頭一涼,一命嗚呼,翼忽然翻身,伸手一把撐在地面的凸起處,手肘一曲,接着力道翻身一躍,在空中轉了個身穩穩的落在地上。
好險!翼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心卻還沒有放下,那個人的行動速度竟然如此快,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看來,硬碰硬一定是不行了。再過一會兒外面就會被儼狁士兵圍得水泄不通,那樣的話會更加的難以脫身了。
胸口隱隱的疼,那一擊真是很重,險險讓他一口血噴出來。此時體內只覺得氣血翻涌,一時竟提不起半口真氣來。
袖中的匕首順在手中,翼深深的吸了口氣,眼光在地面上掃了一遍,微微一笑。再如何無形的人也都會有破綻,只要他還是個人而不是幽靈。
燭火猛然第二次閃動,翼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即刻閃開身,縱起輕功在地上游走了一圈。轉到另外的地方站住腳時,翼發現方纔自己站的地方,背後的門框上出現了一處痕跡,看樣子是匕首或者短刀。
“原來也是個慣用短武器的人。”翼將手中的匕首在指尖璇了一下。他匕首上的功夫在朱雀營從來沒有遇上過對手,如今見對方亦是高手,登時就起了一爭高下的心思。
閃身以極快的身法在地面上遊走,他的腳尖逐一踏在地面凸起的地方。然而偏就讓人摸不透他下一步的路數,沒有任何一種輕功的走法會是這樣雜亂無章的。
躲在陰影中的人也皺起了眉頭,深深的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並不如最初想的那樣簡單。
猛然剎住腳步,翼佔據了屋子的一角,嘴角得意的笑意越發的深起來。看來他的步子對方也頗爲畏懼,猜不透便不敢貿然下手。
那麼,你就永遠沒有出手的機會了。翼冷哼了一聲,伸手自懷中取了三隻梅花鏢,揚手而出,三道冷光之後,所有的蠟燭都熄滅了。屋中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倒吸冷氣的聲音?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躲在暗處的人有些驚訝。
但也正是這個下意識的反應暴漏了他的行蹤,幾乎就在他閃開身的同時,翼已經動了身形,直直的向他襲擊過來。
“叮。”一聲清脆的聲音,匕首與短刀相互碰撞在一起。格擋的瞬間,翼第一時間變了反手握住手中的匕首,在短刀換招式的瞬間一個橫割的招式出手。
然而落空,那個人已經憑藉刀刃帶起的冷風躲開了翼的進攻,繼而響起了一聲呻吟。雖然短促且聲音很低,但已經足夠翼得意的笑出聲音。
“這屋子中黑暗,你並不知道那些陷阱的具體位置。即便你不死在我的手裡,也會被這些鐵標穿透。怎麼樣,放我離開,於你於我都很有利。”
“你做夢。”那個人短促的回了一句。
翼也不和他多說什麼,只是慢慢的閉上眼睛,手中的匕首在虛空裡面畫了一下。整個人如同閃電一般躍了出去。
方纔他踏過了每一個凸起的地方,故而已經記住了這些凸起的地面方位如何。閉目的瞬間,腦中就已經出現了方纔的圖形,所以對於翼來說,有燈光與無燈光實際上並沒有差別。
勉強擋了幾下,那個人接二連三的險險陷入到陷阱中,而每一次都憑藉着自身迅速的反應力躲開。翼絲毫不停頓的殺招頻出。他很清楚,功夫之上他並不能佔多大的便宜,所能夠依仗的就只有對面的這個人要顧忌着腳下的陷阱。
將敵方逼迫到屋子的一角,翼疾速向後退了幾步,一腳蹬在一旁的柱子上,接着力道一躍而起。同時手已經揮動,接着手中匕首的鋒利,生生的將房頂撕開了一個口子。
冷風倒灌進屋子中,似乎還落了輕雪,什麼東西落在臉上冰涼一片。
不及思量如此許多,翼縱身落在屋頂的瓦上時,耳畔驟然傳來風聲。四面幾乎同時有強弩對着自己發射弓箭。
這回倒吸一口冷氣的成了翼,但也就在這倒吸冷氣的功夫裡,翼已經以無法形容的奇異身法躲開了箭擊,他身體裡的骨頭似乎一下子就全部消失了一樣,可以隨意的在箭與箭之間的縫隙中穿行。
擺脫開了箭雨,翼幾個起落就到了府衙的外面。那些儼狁的士兵都很清楚,若是屋子中沒有人能夠攔住這個盜賊,他們更加是無能爲力。
聞訊趕來的儼狁新首領摩柯站在院子中,等着屋中那個穿着黑色披風的人慢步走出來。
“他逃了。”摩柯面無表情的道。
“派人四下搜尋,他活不過出城。”穿着披風的人淡笑了一聲。“中了落雪之毒的人,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