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反應
屋子裡雖然有二十來名警察與聯防隊員,但是隻有包括阮明在內的五名正式警察有槍,其餘的聯防隊員手裡面拿的全是警棍,火力上就差得遠了。
張浩天見到頭頂上照着一盞日光燈,屋子裡的情況院外的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當下就一槍將那日光燈擊爛,讓屋子變得黑暗起來,然後大聲道:“快關門,趕快關門。”
聽着他的吼聲,離着門最近的一名聯防隊員連忙將門關了過去。
然而,剛一關上門,就聽到一陣“砰砰砰”的槍響,將那扇木製的門打出了數十個小指頭大小的洞來,又有四名不及躲閃的人中了彈倒在地上,不停的發出慘叫。
阮明知道自己這些手下平時唬唬小流氓還是可以的,但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被敵人包圍的局面,就連他自己,此時也是被駭得心驚膽戰,不過屋子裡一片黑暗,沒人看出來罷了。
張浩天可以感覺到這羣沒經過大場面的警察與聯防隊員的驚慌,他也實在沒有想到,在殺死了那“黑無常”項雲之後,三聯幫的人不僅沒有中自己的計,沒對村民下手,還能夠組織有效的反擊,現在是外面追兵,而賭場下面也有人持槍守着,他們實在到了進退維谷的景地。
但他久經大戰,深知越是這樣兇險的時候越需要冷靜,當下舉着槍,向外“砰砰”連開兩槍,然後大吼道:“有槍的,守住門口,別讓人進來。”
他這樣的大吼,故意讓三聯幫的人聽見,讓他們不敢輕易的逼近,然後掏出了手機,飛快的按動着鍵,給王彬發出了一條短信:“有人在外面開槍,先解決下面的槍手,行動前通知我。”
只一會兒,王彬的短信就回過來了,只有一個字:“好。”
默默的等待着,屋子裡只有五人有槍,不時的向外面射出子彈,不過那門已經快被對方的獵槍轟開了。
三分鐘之後,張浩天掌中的手機就震動起來,顯出了四個字:“開始行動。”
隨着這四個字,忽然就聽到賭場下面傳出了數聲槍響,卻不是向入口處射來的,張浩天叫了一聲:“守住門。”
身子一縱,已經到了入口處,從樓梯放眼望下去,卻見賭場裡已經出現了混亂,四名原來守樓梯口的槍手,此時有兩人倒在地上,而另兩人臉上被灑着石灰,各被幾名青年男子圍着,一人抱着槍手的手臂,餘下的人就拿着彈簧刀往槍手的身上捅。帶頭的,正是綽號叫“小刀”的武小龍。
此刻,張浩天又看到了王彬、黃廣生、陳強等各自帶着一羣人在分頭行動,地上已經躺着好些三聯幫的成員,自然是偷襲成功。
賭場裡這時還有十來名三聯幫的成員沒有被偷襲到,其中一人手裡還有一把仿五四手槍,在不停的對着張浩天的人射擊,已經有兩人被他的子彈擊倒在地。而其餘的人就拿着砍刀向着王彬等人衝殺砍去。
張浩天從樓梯上一躍而下,舉起槍來,勾動板機,只聽“砰”一聲脆響,那手裡拿着仿五四手槍的三聯幫成員胸前血光一閃,就仆倒在地。
這時候武小龍、王彬等人已經各自揀起了手槍與獵槍,對準了其餘的三聯幫成員,而此刻,那些人見勢不對,忽然朝着賭場右側的一道小門奔跑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張浩天提着槍跟了過去,頓時就見到了一個走廊,而走廊兩邊大約有十間屋子,卻不知道那些三聯幫的成員往那一個方向去了。
想不到這些人走得這麼快,看到王彬帶着一羣馬仔也追到了走廊,張浩天就讓大家分頭到各間屋子裡去尋找,看有沒有出路。
不一會兒,阮明也帶着人退到了地下賭場,幾名警察拿着槍守着入口,只要有三聯幫的人衝進來就開槍射擊。
然而,大家找了一陣,竟然都沒有在各個房間內找到另外的出口,而阮明已經接到電話,向陽村的援軍七八分鐘之後就要趕到,不過因爲是夜晚,只有六名配槍警察與十四名聯隊隊員前來,至於市特警隊的援軍,至少還有二十分鐘才能到。
賭場必然另有出口,張浩天事先是想到過的,但按一般的規矩,這些出口,一定是通往比較遠的地方,可以方便脫身,而對方忽然出現在院子裡,那隻能說明這地下賭場的出口絕對不是隻有一條,甚至是四通八達的,就像電影《地道戰》的情景一樣,而且針對的敵人,自然就是萬洪幫了。
本來想找一個三聯幫的成員來詢問一下,但是那些人就算沒有死,也已經被捅成了重傷,張浩天頓時有些着急了。
要知道按照他的計劃,自己的人混在人羣之中進入賭場,與阮明的人裡應外合,照他的估計,是能夠將裡面的三聯幫成員重創的,而餘下的成員看到有警察參與,多半是會選擇脫身一途,便沒料到,他們竟然會通過地道繞到上面反撲,實在是膽大妄爲到了極點,現在他的人反而被堵在了裡面,如果等會兒大批警察趕到,一查身份,他手下的馬仔有許多都有小偷小摸的前科,再加上捅死那些三聯幫的情景,蹲了一地的村民們也看在了眼裡,難免會有人說出來,自己等人也會全部被捕,那真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嚴重的後果,此刻,就連向來冷靜的張浩天也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走到了大廳,四處環視,忽然見到了那個在賭場裡接六合彩單的阿珍在不遠處一臉驚駭的蹲着,就走了過去,一把將她拉到了走廊裡,沉聲道:“阿珍,大批警察就要來了,你參與了這個地下賭場的經營,也脫不了關係,現在我問你,知不知道這裡另外的出口在什麼地方?”
誰知阿珍立刻點起頭來道:“知道,知道,我們還經過了逃脫訓練的,我……我還怕你不讓我走哩。”
她一邊說着,就一邊快步走到了走廊左側,推開了一扇門,道:“就是這裡,在沙發的後面。”
張浩天心中大喜,吹了一聲口哨,讓手下所有的人都過來,然後到了那扇門外,進去一看,卻見是一個二十來個平方的包間,除了進門的一堵牆,其餘三堵牆都靠着一排紅色的沙發。
阿珍這時已經走了過去,將左牆的一個沙發搬開,頓時就見到了一個黑洞,可以讓人蹲着身子進入。
張浩天看着這黑洞,立刻道:“阿珍,三聯幫那些人是不是也從這裡走的?”
阿珍搖了搖頭道:“不,這只是客人與普通員工的疏散通道,那些人是不從這裡走的,我也不知道其它的出口在什麼地方?”
此刻王彬等人已經匆匆的過來了,張浩天也沒有多問,讓他們立刻跟着阿珍出去,卻見到有兩名馬仔中了槍傷,正是剛纔忽然偷襲時被擊中的,而陸阿甲此刻也夾在人羣之中向外鑽。
張浩天是最後走的,在他走的時候,阮明進來了一趟,卻是告狀他,向陽村的警察已經趕到了,而市區裡也有數十名特警到了村子西面,他們最好是向北走。
張浩天便問他上面的情況,這才知道三聯幫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撤走了,向陽村的人正在將院子中負傷的警察與聯防隊員送到醫院去,有一名警察與兩名聯防隊員殉職了,而其餘的幾人都受了重傷。
另外就是三聯幫分佈在外面的兩百餘名成員聞訊開始聚集,但這些人手裡只有砍刀與鐵棍,他派在兩邊巷口的警察在鳴槍示警無效之後,都開了槍,打傷了幾名三聯幫的成員,那些人雖然沒有再前進,但也沒有散去,逼得他的人退到了巷子裡面,直到向陽村的警察趕到,三聯幫的人才四散而走。
聽到這樣的消息,張浩天心中忽然一動,隱隱的感覺到今天三聯幫成員的表現有些不對勁兒,但到底不對勁兒在那一點上,他已經來不及去想,只匆匆對阮明點了點頭,然後就蹲身鑽進了那黑洞之中。
順着那黑洞,摸索着半蹲着身子前行,黑暗之中拐了兩個彎,走了大約一百米左右,腳就踏到了向上的石級,走了大約三四十級左右,已經見到亮光,就鑽了出去,卻見這裡是兩幢房屋間的夾牆,前面有一個木板檔着,如果不說,外面是很難發現這個出口的。
張浩天順着夾牆根行走,不一會兒就到了外面,卻見這裡已經到了村尾,外面是一片正準備建設中的空地,王彬等三十餘人正站立等着他。
這些馬仔來的時候,是乘着兩輛貨車來的,而那兩輛貨車就停在陸阿甲家不遠處,往前面三百米左右,就是北邊的村口了,此刻警方的警力不夠,對村子裡還沒有形成封鎖,當下張浩天就命令大家向北急行,儘快離開這裡。
大家一路小跑着,張浩天腦子裡浮現着剛纔的情景,便問王彬道:“阿彬,你剛纔發短信說下面有人指揮,到底是什麼人?”
王彬道:“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不高,但看起來很精明,我和那些村民衝到賭場的時候,三聯幫的人拿槍拿刀的就要動手,便被那個男人制止住了,只是開了兩槍,把村民們全部駭得蹲在地上,然後我就看到他一直的安排着什麼,跟着就有三四十人分兩批走了。”
張浩天大腦中頓時浮現起三聯幫的人忽然從院子裡殺出來的情況來,那些人雖然端着獵槍,但在他視野中絕對不會超過七個人,雖然當時很勿忙,不排除這十來人的後面還有一羣三聯幫的成員,但按一般的情況,既然是三四十人一起出來,又沒多遠的距離,稍微有計劃,就應該分成兩組,一組解決院子裡的警察與聯防隊員,另一組解決在屋子裡的,那樣的話,包括他在內,在對方強烈的火力之下都難逃殺生之禍,然而,當時他們衝出來明顯的是先對付在院子裡的警察與聯防隊員,給了自己等人防備攻擊的機會,如果說這賭場裡的是三聯幫的精銳成員,實在不該放這樣的低級錯誤纔對。
一念至此,他又想到了對方一個不符常理的問題,那個壯年男子多半是這裡除了項雲之外的二號人物,而且從制止手下襲擊村民來看,頭腦還是清醒的,可是,他更應該想到襲擊警察是更大的罪名,也會惹來更大的麻煩,這人如此做,只有兩個目的,一是不服氣泄憤,二就是要阻止阮明帶着警察進入地下賭場。
能夠在三聯幫中當一個頭領,絕對應該是老江湖了,不可能想不到阮明會叫援軍來,所以處理這事最好的方法是暫時離開,而不是襲警,因此不服氣泄憤的可能性很小。那麼,對方這麼做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阻止警察進入了。
此時,張浩天越想越詫異了,從村民們進入地下賭場到自己等人將項雲解決掉控制住局面,是有一段時間的,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就是讓賭場裡面的人出來一部分,然後王彬他們混在村民中下手悄悄解決掉在剩下的人,這樣的話,三聯幫的人首尾不顧,再加上頭領被殺,多半會衝出前院而去。可是,在這麼長的時間內,賭場下面的人都沒有出來助戰,真是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地下賭場下面難道還有重要的東西必須馬上轉移。”
這個念頭霎時間就掠過了張浩天的大腦,這是唯一的解釋了,只有這樣,那二號人物纔沒有派人上來救援,而且還會派人襲警阻止他們進入。
當下他立刻又問道:“阿彬,你說那個壯年男子分了兩批人走,是怎麼分配的?”
王彬道:“先走的一批人多些,大約有三四十個吧,後面走的人只有七八個,全部拿着獵槍。”
聽着這話,張浩天愈發明白了,無論是那七八名拿着獵槍從地道衝到院子來的人,還是賭場下面剩的十餘人,其實都是在給最先走的那三四十人作掩護,而且那三四十人多半還帶着什麼比較沉重,不能遺失丟棄的東西走,要知道這些人都是些年青力壯之輩,步履快捷,那裡用得着掩護。
這時張浩天首先想到的就是保險櫃,因爲裡面有錢與欠單,整個賭場就這玩意兒最要緊,而且也笨重,不過三四十人去擡,未免也太興師動重了,還有,一個保險櫃裡最多裝一天到兩天的營業款,似乎也還沒有到連香主都不救援的地步。
實在是想不通,張浩天忽然停下了腳步,對王彬道:“阿彬,你帶着兄弟們先走,今晚的事有些奇怪,我想再回去看看。”
王彬連忙道:“老大,大批的警察就要來了,再留在這裡很危險。”
張浩天決心已下,搖了搖頭道:“我一個人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快走,有什麼我們電話聯繫。”
他一邊說着,一邊卻轉過身向來路跑去,王彬也搞不懂這位老大又在想什麼了,只得跺了跺腳,然後向前而去。
張浩天一路向後飛奔,他實在想解開心中的疑團,三聯幫的人離開不久,或許還有些蛛絲馬跡也說不一定。
沒過多久,他就到了出來的那個夾牆外,賭場當然是不會回去了,不過他在猜測,如果自己是地下賭場的那個接替項雲指揮的二號人物,要是手裡面有什麼沉重不能遺失的重要東西,在沒有搞清楚警方來了多少人,都封鎖住了那些道路的情況下,是不會盲目的往村外走的,所以出了地道之後,一定會派人去偵查打聽之後纔會選擇安全的出走路線,也就是說,那些人很有可能還呆在老街的某一個地方。
這老街外面全是新樓,後面則是一排排的小巷大院,而且偏僻安靜,如果要建地道的出口,向新樓方向去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在附近這些大院之內,而估計範圍,應該超不過周圍一百來米。
鎖定了搜索的範圍,張浩天提了一口氣,急速奔跑,“蹬”的一下,已經躥上了一家院子的牆頭,然後順着這牆頭,又翻上了另一家的屋脊,一家一家的尋找而去。
村民們的住宅區都修在村子的北面,這老街的院落中是很少有人的,張浩天聽陸阿甲說過,這裡之所以還沒有拆,那是因爲村民們提出的要求太高,開發商無法滿足,乾脆就徵了旁邊的空地搞起建設來,而這些院子,由於無人居住,也越來越破落。
悄然而迅速的在各個院落穿梭,張浩天此時已經聽見了尖厲的警笛之聲,想來警察們正源源不斷的趕來,出現了黑社會分子持槍襲擊警察的大案,金子村將備受媒體關注,警方也必然要做一番清肅黑幫分子的樣子,在近一段時間裡,無論是三聯幫還是萬洪幫,那都是不敢染指這塊地盤了。
半個小時之後,張浩天已經繞着賭場入口的那個大院將南北兩個方向走得差不多了,三四十個院子大小不一,但只有三分之一有人居住,應該全部都是外地來金子村做小生意的人租住的。
此刻,張浩天到了一個佔地不算太大的院子,站在屋脊上向下看,這應該又是一個無人的院落。
心中有些失望,不過張浩天還是按照剛纔的法子,蹲下了身子,輕輕的揭開了幾片瓦,湊過眼去看裡面有沒有人。
然而當他的眼睛剛湊在露出的屋縫上,心中頓時一喜。
原來,就在這屋子裡,此時有電筒的光亮在晃動着,藉着那光柱,完全可以看到裡面的情況,一個偌大的空屋子裡,地面上坐滿了數十個男子,而在屋子的中間,還有一堆紙箱,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些什麼。
裡面的人在說着話,但這屋脊隔地太高,張浩天也聽不真切,觀察了一下地勢,就從屋脊走過,滑到了一堵牆頭上,然後再順着牆頭搭了手臂下來,到了屋子後面,那裡有一個窗子,蹲在下面,就可以聽到他們說些什麼了。
他的身子還沒有完全靠近那窗,裡面的說話聲就傳來,而且音調並不算太低,卻是一個男子用譴責的語氣道:“我早就說過,一出來就開車把貨弄走,你非要弄清楚情況再作決定,現在好了,警察封鎖住了所有的道路,我們更別想走了。”
隨着他的聲音,又有一個略帶沙啞的男子聲音道:“徐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就不想走嗎,但這些貨太重要,要是丟了,我們就是回去也會受到堂主的嚴懲,不謹慎一些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