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聽得真切,這叫嚷的人正是喬三,顯然他帶着人在下面已經阻攔了一會兒。
衝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穿着黑色夾克,身軀足有張浩天這麼高大的壯年警察,身子不停,嘴裡卻喝道:“沈國立,你的小組全部留下,把這些小嘍囉控制住。”
隨着他的聲音,只聽着有人應了聲是,便有十來人停下腳步,想去用手銬先將喬三等人銬起來。
張浩天知道這發命令的大漢必定就是金子村新來的治安大隊長史石柱了,喬三報告說他帶着手下的警察與聯隊隊員全部出動,應該有八十幾人,現在上樓的最多隻有三四十人,那麼估計其他的人被派到後門去了,不過這個時候,那些賭客已經下了樓,警察堵住後門也沒什麼用。
眼前着那史石柱衝到二樓的樓梯口了,張浩天將身子一擋,大喝了一聲:“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到我的茶樓來銬我的員工。”
此刻那史石柱已經到了張浩天的面前,聽着他的吼聲,打量着他的身材容貌,立刻沉聲道:“你就是阿狼?”
張浩天也在瞧着史石柱,見他竟然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皮,皮膚黝黑,高大結實得宛如小山一般,當下微微一笑道:“史隊長,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可惜一直沒有來拜見,還請見諒。”
史石柱“”哼“了一聲,見到張浩天的身後站着幾個橫眉冷對,毫不知畏懼的青年男子,便大聲道:“張天狼,怎麼,你也想擋住我,妨礙警方執行公務嗎?”
張天狼是張浩天假身份證上的名字,史石柱要查他的底當然很容易,不過他的身份證是高雲介紹,由有“重生判官”之稱的陳明鬆所造,比普通的假身份證貴二十餘倍,做的手腳並不僅僅是在那張身份證的本身,警方只要不到假身份證的原籍去,是無法知道他真正身份的。此時史石柱自然只知道他叫張天狼,一個來自南方某偏僻山村,過去沒什麼案底,但急速在g省黑道躥起的年青人。
張浩天聞言,卻微微一笑,將身子讓到一邊,揮了揮手,示意小薇帶着的幾個手下也閃開,道:“不敢,史大隊長,現在冒充警察的人太多,你的人今天沒有穿制服,難怪我的員工有疑問了,還好我的一位朋友提過你的樣子,相信不會有誰冒充史大隊長你的,你想查什麼,就請便,我一定吩咐員工配合。”
史石柱早就讓人把張浩天的賭場偵查清楚了,不過明白這個阿狼是萬洪幫的九江大爺,在金子村的手下多達二三百人,那是比自己的人多幾倍,那裡敢輕視,爲避免打草驚蛇,因此在這次行動前就要求所有的警察與聯隊隊員換上便衣,沒有用警車,而是調了幾輛麪包車與一輛巴士過來。可沒想到剛到樓下就有人阻攔,行動似乎已經暴露,不知道是那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史石柱心裡開始急燥起來,也不去管張浩天,見他閃開,便帶人繼續向樓上而去。
張浩天瞧着史石柱着急的神情,嘴角含笑,跟着上去了,三樓的大廳已經清理好,而四樓包間裡的客人大多數都是在金子村有身份的人,打牌時不僅鎖着門,而且全是換的籌碼,史石柱要想通過抓賭打擊他,實在很不容易。
很快上了三樓,大廳的防盜門早已經打開了,張浩天見史石柱並沒有帶人上四樓去,心裡就明白,他在這次的行動之前,定然是有過充分調查的,知道只能在賭場大廳上做文章。
和小薇等人慢慢走進了大廳,只見自己的手下正在大呼小叫的打着乒乓,而史石柱帶着二十幾名警察及聯防隊員正鐵青着臉看着裡面的一切。
小薇瞧着史石柱大是尷尬的神情,頓時“卟哧”輕笑了一聲,走到張浩天身邊低聲道:“狼哥,我看這個史石柱真是笨到家了,他帶人在我們賭場經營的時候混進來,或許能夠抓到我們的把柄,現在這樣,實在太好笑啦。”
張浩天望着史石柱的表情也是暗笑,聽着小薇的話,卻搖了搖頭道:“這倒不是這位史大隊長笨,小薇,你說的辦法對付普通的賭場可以,但你想想,我們是普通的賭場嗎,到這裡來賭的人都是熟客,就算不知道我的名頭,也應該明白這樣的賭場是和萬洪幫有關的,誰有那麼大的膽子帶他們混進來,而且如果只有幾個警察,怎麼控制局面。”
說到這裡,他又道:“一個萬洪幫的九江大爺,單是一個金子村裡就有兩百多名手下,如果是阮明和吳阿貴那樣的治安大隊長,那是惹都不敢來惹的,這個史石柱的膽量倒是不小。”
小薇點了點頭道:“聽說這個史石柱是特種部隊轉業,過去在市公安局刑警隊呆着,是因爲金子村連着出事,才被上面派到這裡做治安大隊長的,他軟硬不吃,只怕是想做些成績好升職,狼哥,你還是要小心纔是。”
張浩天笑了笑,沒有說話,卻舉步向着史石柱走去,然後大聲道:“史大隊長,原來你也有興趣打乒乓健身,來來來,我們較量三局,來個警民聯誼,怎麼樣?”
史石柱忽然轉過了身子,迎上來兩步便到了他跟前,一雙眼眸狠狠的向張浩天瞪來,沉聲道:“張天狼,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出盡了風頭,怕你的人不少,但你給我好好的聽着,你能夠躲過一次,但躲不過一世,總有一天,我會把你這樣的社會垃圾繩之以法的。”
聽着史石柱居然罵張浩天是垃圾,小薇一張臉霎時間就被氣得通紅,管他是不是警察,張嘴就要一頓臭罵過去,但張浩天卻揮手製止了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道:“史大隊長,這是一個法制社會,說什麼都是要講究證據的,我可是一個守法的良民,每個月都要爲國家納稅,說什麼怕我的人不少,我真是不知道你從什麼地方聽來的,還有,你說我是社會垃圾,在場這麼多的人聽見了,這樣的污衊是對我非常嚴重的人身攻擊,我現在精神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恐怕對今後的生活會造成陰影,完全可以控告你誹謗罪,然後公開恢復我的名譽。”
小薇一聽,頓時忍不住尖聲叫了起來:“是啊,我就是證人,狼哥,我明天就給你請律師去。”
說到這裡,她又一指史石柱身後的一羣警察與聯防隊員道:“喂,這個姓史的話你們都是聽見了的,到時候可別裝着忘了,我們這麼多的證人,不怕你們抵賴。”
大廳裡有近二十名張浩天的手下,聞聽小薇之言,頓時都高聲起鬨,要求作證。
史石柱沒想到自己很平常的一句罵人話到了張浩天這裡立刻被“上綱上線”,以這人現在的勢力,真要是打起官司來自己雖然未必會輸,但將會非常的麻煩,咬了咬牙,壓低聲音對張浩天道:“張天狼,你有種,現在可以笑得開心,不過用不了多久,我要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張浩天的臉上仍然帶着微笑,很平靜的輕聲道:“史大隊長,你又是何必呢,難道現在金子村平平安安不好嗎,非要來弄得你死我活,不錯,你是有權,但只是在金子村,可是我有錢,也有人,真要玩兒起來,吃虧的未必是我。”
面對着處處與自己針鋒相對的張浩天,史石柱已經是一臉的怒氣,但沒有再和他多說,只是喝了一聲:“行動結束,收隊。”然後便朝着大廳外面走去,而他手下那些警察與聯防隊員連忙跟在後面。
瞧着他們離開,大廳裡十幾名張浩天的手下都紛紛起鬨,不停有人在吹口哨給這些人送行。
小薇見到史石柱一行人的背影消失,立刻道:“狼哥,他們怎麼不搜搜,說不定會查出在秘室裡的那些賭檯啊。”
張浩天淡淡一笑道:“水果刀可以殺人,但沒有人因爲家裡放了水果刀被定罪啊,那些賭桌,就算是被搜出來了,我完全可以推到把場子轉給我們的胡老闆身上,畢竟史石柱並沒有抓到現場的證據,他是很明白這一點兒的,所以會立刻撒走,而且,他今天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着更重要的用意。”
小薇奇道:“更重要的用意,狼哥,是什麼啊?”
張浩天道:“警告,他想警告我在金子村老實點兒,否則隨時都可以動我。”
小薇臉色微微一黯道:“狼哥,這一次我們雖然羸了,但賭場天天都要開,這個姓史的真要是想裝怪,總會找到機會的,還能給你添麻煩,要不要我們再多拿些錢收賣他。”
張浩天搖頭道:“恐怕不行,我已經派人去找過史石柱兩次了,提出的條件足夠優厚,但他並沒有答應。”
小薇頓時一瞪秀眸道:“既然他不要錢,狼哥,不如我們派人狠狠教訓一下他,甚至把他廢了,讓別的警察知道得罪你的下場。”
說這話的時候,小薇一臉的煞氣,自然是還在恨剛纔史石柱罵張浩天是“社會垃圾”。
張浩天又一搖頭道:“警察之中,真是難得有像史石柱這樣的人了,真把他廢了,實在可惜。”
小薇立刻一跺腳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狼哥,難道就讓這個姓史的一直把你盯着,那多討厭。”
然而,張浩天的眼神中驀地透出了寒光,道:“這件事當然要想辦法,史石柱想讓我做不成生意,那我要他也做不成生意,而且讓他比我難受很多。”
小薇瞧着他道:“啊,史石柱原來自己有生意,那就好辦了,狼哥,你馬上派人去砸個稀巴爛。”
張浩天卻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傻丫頭,史石柱的生意當然就是金子村的治安秩序了,我看他是一個很好強的人,一心想在金子村做出些成績來,但這筆生意要是做得不好,甚至被上級罵,你說,他會不會難受,會不會重新思考和我們怎麼相處?”
小薇並不是一個真的“傻丫頭”,聽張浩天這麼一說,瞬間就明白過來,一拍掌道:“啊,是啊,狼哥,從明天開始,你就派些人去故意擾亂治安,而且讓人查不到是萬洪幫乾的,案件多得把那個姓史的累死,或者讓他被自己的頭兒罵死。”
講到這裡,她的眼睛轉了一轉,又道:“擾亂治安,就要做些搶劫、偷盜、或者強……調戲婦女之類的事,狼哥,以你的性格,只怕做不出來。”
張浩天哈哈一笑道:“騷擾老百姓,我的確是不忍心的,而且見效很慢,你別忘了,經常在我們賭場的包間裡賭錢的都是些什麼人?”
小薇頓時又“啊”了一聲道:“狼哥,你是說讓人去對付金子村那些有錢人,讓他們給史石柱壓力。”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不是全部的有錢人,重點針對村委會那些傢伙動手,我會讓顧大爺派一些盜竊好手來,專到這些人的家裡或辦公室裡偷錢,而且會故意放出風聲,這一切都是因爲史石柱太不懂事得罪了我的緣故,你說,村委會那些傢伙會怎麼做?”
小薇笑了起來道:“他們一定會對史石柱恨得要命,罵人的罵人,打小報告的打小報告。史石柱的日子過起來就難過得很了。”
張浩天“嗯”了一聲道:“不錯,史石柱雖然是從市刑警隊調過來的,但是按編制,治安大隊仍然歸村委會管,那些村長書記只會怕紀委怕檢察院,是不會怕警察的,更何況一個小小的治安大隊長,而且村委會的人誰沒有撈滿油水,所以他們一定和上面的關係很好,要是小報告一打上去,史石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只怕連刑警大隊都回不去。”
聽到這裡,小薇忍不住佩服的望着他道:“狼哥,你真聰明,這樣的辦法都想得出來,史石柱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誰知張浩天卻搖頭道:“不是我聰明,也並不是史石柱的頭腦比我差多少,而是這個社會喜歡錢的人多,而像史石柱這樣不喜歡錢的人太少,他這樣正直的人,就算是我不動他,也會遭到村委會那些人忌憚的,古時候有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行必異’,用在官場上,也是非常貼切的。”
小薇忽然一嘆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那個史石柱可憐起來,不貪錢的人反被貪錢的人整,實在是很倒黴。”
此時已經沒有什麼事了,說着話,兩人就要回臥室去休息,還沒有走出大廳,張浩天的手機又響了,他掏出來一看,見是解家發打來的,心中頓時一動,因爲他明白,這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鐘了,要是沒有什麼急事,解家發是不會給自己打這個電話的。
然而,雖然他有思想準備,但解家發說的第一句話還是讓他渾身一震。因爲這句話竟然是:“阿狼,不好了,顧大爺出事了,他被人打死在海逸夜總會的包房裡,連中三槍,還沒有送到醫院就……就過去了。”
解家發的聲音很急促,而且說到後來已經帶着幾分嗚咽,當然不可能有任何開玩笑的可能,張浩天震了一下之後,便立刻道:“兇手抓住沒有,知不知道是誰幹的?”
解家發的嗚咽聲更重了,道:“沒有,說是……說是有一個小姐看到過兇手,但那個兇手是蒙着面的,而且向顧大爺開了槍之後,很快就逃走了,根本沒有什麼線索。”
張浩天沒有問下去,只是道:“發哥,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解家發道:“我也是才接過通知的,說顧大爺的遺體正停在創博醫院的屍房裡,大家都在往那裡趕,第一個就給你打的電話。”
張浩天知道,創博醫院與海逸夜總會都在市中心,相隔不足六百米,顧方中沒送到醫院就死了,那就證明兇手這三槍打中的是他的要害,那是存心取他性命。
沒有再多問,張浩天只說了一聲:“好,我馬上去。”就掛斷了電話。
瞧着張浩天的神情不對,他一放下手機,小薇趕緊道:“狼哥,出什麼事了?”
張浩天將手機放入懷中,儘量的讓自己平靜下來,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小薇,顧大爺死了,他剛纔被人槍殺在海逸夜總會的包房裡面。”
這話一傳入小薇耳中,她也驚得發出了“啊”的一聲,失聲道:“什麼,顧大爺死了,什麼人乾的?”
張浩天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清楚,我必須馬上趕到創博醫院去。”
小薇立刻道:“那我也去。”
張浩天卻一揮手,用很斷然的口吻道:“不,這件事絕對沒那麼簡單,多半和三聯幫有關,越是在這樣的時候,我們越是要加倍小心,小薇,你留在這裡主持金子村的事,另外打電話通知朱二哥他們,讓大家都加倍提防。”
小薇咬了咬牙道:“三聯幫和我們訂下了一年的停戰協議,難道他們敢毀約嗎?”
張浩天沉聲道:“目前警方的掃黑行動還沒有結束,再加上道上的規矩,按理他們是不會這麼愚蠢的,可是顧大爺忽然遇刺,很難預料是不是三聯幫又在玩什麼花樣兒,還是謹慎些爲妙,小薇,我出去之後,你讓喬二在茶樓下面多設幾處暗哨,要防着有人偷襲。”
聽着小薇答應着,張浩天已經快步向樓下而去,不一會兒便到了停車場,開着黑色的“別克”商務車,加大油門,向北出了村口,便向着市中區急駛去。
四十分鐘之後,張浩天已經將車開到了創博醫院,剛到停車場,便見裡面已經停滿了車,自然是萬洪幫的人聞訊紛紛趕至了,一個醫院的保安遠遠的躲在一邊,可以在明亮的燈光下看到他身上的制服連釦子都掉光了,臉上似乎還有傷,多半是剛纔來的車子太多,他想過來管理,結果被人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