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額圖已經走了過來,嘎爾迪朝那白色的城池一指道:“王爺,那就是巴達託塔城,全是用附近的白石築成的,三萬多人,日夜趕工,足足花了三年半的時間,可恨被阿爾敦愣這個畜生佔去了。”
張浩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巴達託塔城,想到這是父母帶領塔塔羅部人當年生活的地方,一時間心潮澎湃,激動難禁,但他的腦中,很快又浮現出了巴達託塔城內外屍橫遍野,鮮血飛濺在白石之上的情景,牙齒頓時咬得“格格”作響,眼中也露出了駭人的兇光。
見到王爺這個樣子,旁邊的人誰都沒有作聲,而嘎爾迪、哈日瑙海、伊德勒望着這個自己少年時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想着在那一戰中淪陷死去的親人,心中的憤慨感嘆,也非他人可知。
過了好一陣,張浩天才漸漸的冷靜下來,舉起了掛在胸前的望遠鏡,仔細向巴達託塔城望去,只見整個城池高約十五六米,城池上寬厚平坦,便於兵源調動,而城內和他攻下的英曼城不一樣,全是一間間整齊的白石屋,比起蒙古包自然要擋風保暖,堅固許多。
道路之上,大街小巷,阡陌縱橫,皆甚是寬闊。而在城的中部,聳立着一座遠比各處高大精巧的建築,雖然一些地方被周圍的房屋遮住了,但無疑就是父母當年的居所,塔塔羅部的王宮。
這樣的一座城池,可以想像,以塔塔羅部人簡陋的工具,只用三年多時間完成,會花多少心血,付出多大的代價。
咬了咬牙,張浩天再去看巴達託塔城此時的防禦情況,只見在城樓的每一個垛口之後,都站着一名手持馬槍的孛延部戰士,在垛口之後,不時有一隊隊戰士在穿梭巡邏。而在街上,孛延部的百姓穿行來往,絲毫看不出有忙亂之態。
張浩天看了一陣,心中明白,阿爾敦愣絕對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他有着數十年行軍打仗的經驗,雖然知道自己大兵壓境,但絕不會到驚慌失措的地步,一切的防禦也是早就安排好的,自己要是硬攻巴達託塔城,必然會死傷慘重。
他舉着望遠鏡開始往巴達託塔城外望去,除了北面與東面被城池所擋,看不真切,卻見在南面與西面,共有六個蒙古包羣,帳蓬從數百到上千不等,而且離的距離最遠不超過兩公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距拉亞爾山丘最近的一個蒙古包羣在五公里外,大約有千餘座蒙古包。張浩天每日觀看地圖,用不着詢問,就知道這是孛延部的那罕幹族,目前還有一千六百餘人,青壯年戰士超過七百,彪悍健壯,在孛延部中有着英勇善戰的名聲。
這時,他還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每個族羣的蒙古包聚居地的四周,都挖着一米多深的戰壕,四個方向連接在一起,可以相互通行,在戰壕之內,不時可以見到人頭露出,顯然有人在守備防禦,而在戰壕之後,和蘭亞族一樣,有着一道用大石堆砌而成,大約兩米來高的矮牆,這矮牆與戰壕相通,形成一個t字形,也就是說,如果戰壕失守,孛延部人可以後撤,憑藉矮牆還可以防禦。
看到這裡,他將望遠鏡瞧向了西方六七公里的地方,在那裡,有一個湖泊,比瑪木山谷外的特莫亞湖還要大還要寬,而水的清澈竟然和喬巴山雪山下的三個湖子差不多,帶着淡淡的藍色,顯然水面下的藻類極是豐富,在陽光下映照下猶如一面巨大的藍鏡,這正是聖陵禁區的第一大湖白音湖,是富有之湖的意思,當初他的父親哈丹昭日格將主城選在此處,就是因爲這個湖。
最後,張浩天望向了西北方六七公里之處,在那裡,也有一個蒙古包羣,不過卻不是孛延部人的,在陽光下閃爍着金屬光芒的坦克與裝甲車在告訴他,格格木的一團就奉命駐紮在那裡,此刻有巴斯中將特意派來的海力上校監督,格格木不僅無法有任何相助自己的行動,他最擔心的是到了關鍵時刻巴斯中將會命令格格木護住阿爾敦愣,畢竟阿爾敦愣對於目前的執政黨來說是有用的,雖然有兩不相助的承諾,但對於那些政治人物來說,無論是政治利益還是私人利益,阿爾敦愣都能夠給他們想要的東西。
足足觀察了半個小時左右,張浩天才放下望遠鏡,沉吟起來,從目前的情況看,阿爾敦愣無疑是打定主意堅守防禦,想逐步消耗自己力量,要是不計代價的硬攻,只怕就算打到了巴達託塔城外,塔塔羅部戰士也所剩無幾,在高大雄闊的城牆下,只有望城興嘆了,甚至很可能被孛延部人反守爲攻,全殲於城下。這一仗,的確是極爲難打,在沒有把握之前,他絕不能輕舉妄動,否則辛辛苦苦弄出一番局面就又要翻盤了。
伊德勒最心急,此時忍不住道:“王爺,我們要怎麼打。”
張浩天見到戰士們紛紛上山,按照原定的計劃,山腳駐紮六千人,稱爲下軍,由伊德勒與哈日瑙海率領。山腰平坦的地方駐紮三千人,稱爲中軍,由拉克申與希都日古帶領。另外還有兩千餘人,便在山頂駐紮,稱爲上軍,由他和嘎爾迪帶領,大家此刻正在忙碌着搭建蒙古包,便道:“先不忙,等我們的人把營紮好了,修築起防禦工事,休息一天後,伊德勒,你和哈日瑙海各率領兩千人去攻擊一下那罕幹族,我要看看阿爾敦愣是怎麼佈署的。”
聽着張浩天的話,衆將答應着,便分別安排自己的隊伍駐紮去了,只有嘎爾迪與侍衛長齊日邁陪着他在山頂上,在塔塔羅部戰士中,十夫長以上的頭目都有對講機,要傳遞命令,自然比過去方便多了。
中午吃過乾糧,只用了一個多小時,所有的蒙古包都搭建起來了,用的布料全是能夠冬暖夏涼的綠色,密密麻麻,就像三道長長的綠帶將拉亞爾山丘圍了起來,而那紅白相間,咆哮猙獰的血狼王旗處處迎風招展,當真是尉爲壯觀。
當蒙古包搭建好之後,山下的戰士便開始在營地一百米遠的地方挖戰壕,而山腰的戰士則去搬運石頭堆砌掩體,只有張浩天所在山頂上的兩千戰士沒有什麼事,便分成了兩隊,一隊到山腳去放牧牛羊馬匹,另一隊則用馬車去白音湖取水備用。
張浩天一直在山頂用望遠鏡觀察着巴達託塔城方向的動靜,但是,無論是巴達託塔城還是孛延部在外面的幾個族羣,對於他們的到來都顯得很平靜,而張浩天還看到,孛延部人的牛羊馬匹都在巴達託塔城外一兩公里的地方放牧着,正好在幾個族羣與巴達託塔城之間,不過對方也一定在時時刻刻觀察着拉亞爾山丘,如果自己派人去搶掠,立刻就會被孛延部哨兵發現,然後通知放牧的孛延部人,在塔塔羅部人還沒有到達之前將牛羊馬匹趕進城裡去,所以,除非是把孛延部在城外的族消滅或者驅趕進巴達託塔城,否則是無法斷絕孛延部人食源的。
防禦工事整整修了一天,到第二天的下午,才全部結束,一千名塔塔羅部戰士趴在了戰壕裡,輪流和其他的人換崗,孛延部人要想來進攻拉亞爾山丘,那將是極端困難的,這樣做,至少可以讓塔塔羅部戰士暫時先立於不敗之地。
工事修完之後,又休息了一天。在到達拉亞爾山丘的第三日,用過午餐之後,張浩天便站在了山頂的南緣,按照計劃,一個小時之後,伊德勒與哈日瑙海將各率兩千人去進攻那罕幹族,而那罕幹族雖然在孛延部中算是大族,但不過只有一千六七百人,青壯年戰士不過在七八百左右,在塔塔羅部兩員大將四千壯漢的衝擊之下,他最想看的,是其它各族的反應,由此就可以知道阿爾敦愣對城外各族的佈署了。
今日又是一個大晴天,陽光強烈,能見度很高,默默的站了半個小時,便瞧到伊德勒與哈日瑙海率領各自的兩千部下騎上了戰馬,越過了戰壕,在前面的草地上分兩排而列,準備從那罕幹族左右夾擊。
此刻,張浩天的望遠鏡瞧向了那罕幹族,顯然他們已經望見這邊的動靜,知道塔塔羅部戰士將大舉進攻,蒙古包裡的人正調動着,不少人拿着馬槍紛紛朝着前面的戰壕跑去,而在後面的矮牆之上,也有人不停的上去,這其中甚至還有女人與老人,人人手裡都拿着馬槍。
張浩天並沒有立刻下令進攻,而是又望向了那罕幹族的兩翼,在它的左翼兩公里處,是總人數八百餘人的其爾格部,而右翼一公里外則是人數有一千兩百多的迪森部,站在高高的拉亞爾山丘頂部用望遠鏡觀察,這兩個部落的情況完全可以落在他的眼裡,這個時候,兩個部落的人也在紛紛向戰壕跑去,但讓張浩天詫異的是,並沒有任何的跡象可以看出他們想增援那罕幹族。
於是,他的望遠鏡又移向了巴達託塔城,卻見城樓上的守軍也有所增加,負責放牧的人正匆匆趕着牛羊馬匹進入城門,也沒有援軍出來。
擡腕看了看時間,差十分鐘三點,張浩天知道進攻的戰士已經準備好了,揮了揮手,讓身後的齊日邁將對講機拿了過來,調好了頻道,呼叫着伊德勒與哈日瑙海的名字,立刻聽到了他們大聲的迴應。
張浩天不再猶豫,沉聲道:“開始行動,進攻。”
對講機裡傳來了伊德勒與哈日瑙海大聲的回答,只一會兒,便聽到了山下發出了急促的牛角號聲,兩支隊伍在兩名額圖的帶領之下,嘴裡發出“嗚嗚”的吼叫,分爲左右兩邊,放縱馬繮,如潮水般的向那罕幹族急衝而去,那血狼王的旗幟,在風中獵獵而鼓,上面染血的白狼王愈發猙獰,便如要脫旗而出,撲向敵人似的。
那罕幹族離拉亞爾山丘有五公里,快馬奔馳之後,二十幾分鍾便到了,密集的槍聲陣陣傳來,張浩天在望遠鏡中見到,衝在前面的塔塔羅部戰士正紛紛倒地,不過大多數只是戰馬被擊中了,在地上滾了幾滾後就匍匐着向前一邊射擊一邊爬行,而後面的塔塔羅部戰士則繼續馳馬衝擊。
在草原的地形上,馳馬飛奔是非常有用的,更何況的是,伊德勒與哈日瑙海帶着四千人從左右兩個方向朝着戰壕衝鋒,而戰壕內的那罕幹族人不過三四百,隨着塔塔羅部戰士的接近,火力立刻被壓制住了。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塔塔羅部戰士已經快到了戰壕,而戰壕裡的那罕幹族戰士顯然沒有打算死守,彎着身子,藉着t形戰壕,急速的向後面五六十米的矮牆撤去。
不一會兒,塔塔羅部戰士已經縱馬越過了戰壕,而矮牆上的那罕幹族人也開槍了,這一次,槍聲更密集,顯然守在矮牆上的人更多,前面的塔塔羅部戰士又紛紛倒下。
那矮牆雖然只有兩米高,但是對於馬匹來說,已經不可能越過去,伊德勒與哈日瑙海都是有經驗的指揮官,而且事先看清了地形,一見這樣的情況,便命令戰士們停止前行,全部跳進戰壕朝着矮牆上射擊,而一部分戰士準備着鐵盾,高高的舉在頭上,沿着那t字形通道向矮牆快速跑去,那罕幹族人的子彈打在鐵盾上,飛濺着火花,但無法穿透。
眼看着塔塔羅部戰士離矮牆已經近在咫尺,準備爬上去,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火光忽然從戰壕裡沖天而起,在前面的十數名塔塔羅部戰士頓時化成了火人,在戰壕裡瘋狂的跳動着,並很快撲倒在裡面,變成了焦炭。
張浩天一直拿望遠鏡瞧着進攻的情況,並沒有見到矮牆上有什麼異常的舉行,但心裡明白,一定是矮牆後有人向戰壕裡傾倒了燃油,纔會變成這樣,這些人顯然知道塔塔羅部人在山頂上能夠看到一部分的防禦狀況,因此掩藏起來,讓自己無法及時通知戰士們防備。
見到前面的戰士被燒的慘狀,伊德勒與哈日瑙海立刻命令跟在後面的人撤回到橫行的戰壕裡,暫停進攻,思考對策。
此刻,張浩天沒有去看戰壕內的情景,而是用望遠鏡觀看着那罕幹族人的左翼的其爾部與右翼的迪森部,卻見這兩個族對於那罕幹族遭到進攻,仍然沒有絲毫要組織人手救援的舉動,而後面的巴達託塔城,卻是城門緊閉,也沒有援軍出來。
在一瞬間,張浩天就明白阿爾敦愣應對自己的策略了,他雖然收縮了防禦圈,可是,並沒有如自己戰前預料的那樣會讓各族相互呼應,而是想利用每個族的防禦工事,讓塔塔羅部戰士去進攻,一步一步的削弱自己的實力,打到最後,不是塔塔羅部將孛延部蠶食掉,而是孛延部把塔塔羅部消耗掉,這真是一個聰明而實用的策略,無疑阿爾敦愣早就想等他來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