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藍道:“過去跟着柯董的人平常最少都有七八個,但這一兩年柯董帶的人反而少些了,這別墅裡除了江勝之外,就只有一個廚師,一個收拾東西的女傭,再沒有別的人了。”
張浩天始終對柯雲路懷有幾分戒心,聽說他只帶着一名保鏢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倒也佩服他的大膽,要知道無論他是否黑道的人,身爲鉅富,難免會沒有人垂涎,畢竟這世上除了幫派中人,還有許多獨行客,看來他是對這江勝極有信心了。
不一會兒,就進入大廳之中,卻見裡面的客廳並不太大,而且裝修也極是簡單,基本上看不到有什麼醒目的東西。
就在這時,張浩天瞧到了客廳正對着大門的一張單人沙發上坐着一個人,留着短髮,臉部瘦削,皮膚黝黑,眼角有些皺紋,目光平和,穿着一件陳舊的白色休閒衫,就像一個經常出海打漁的老年漁民一樣。
柯雲路這些年雖然不再和媒體接觸,但張浩天在網上看過他前些年的照片,西裝革履,神采飛揚,和眼前這個老漁民迵然兩樣,但張浩天卻能夠從五官間分辨得出,他正是柯雲路。
見到兩人進來,柯雲路已經站起身,微笑着向張浩天伸出手來,很親熱的道:“浩天,想不到你這個風雲人物會來看我這付老骨頭,實在是費心了。”
在沒看到柯雲路之前,張浩天對他的印象覺得應該奢侈豪華,高高在上,帶着幾分傲倨之氣,實在萬萬沒有想到此人居然會如此的平易近人,而且穿着樸素,那裡能夠讓人把他和一個國內最大,在國際上都有名氣的模特兒公司老總結合起來,但無疑這樣的人更叫人難以提防。
張浩天心中一陣暗凜,卻笑着伸手與他握住道:“柯老,你是老前輩,更是s市商場數一數二的人物,我到了s市這麼久,遲遲沒有來拜訪你老人家,還請你多多恕罪纔是。”
此刻葉冰藍卻將手中的袋子遞給柯雲路道:“柯董,浩天聽我說你喜歡喝雲南獅子山那家農戶的茶,特別讓人去買的,你先收着。”
柯雲路接過茶,微笑着望着張浩天道:“茶什麼地方都能夠買,何必這麼勞心,浩天,多謝你啊。”
張浩天自然不會說是葉冰藍買的,只是笑了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柯雲路將裝茶的紙袋遞給一旁的江勝,跟着就招呼道:“現在時間不早,我已經讓人準備了晚餐,走吧。”
說着就走進了大廳右側的一道門裡,而張浩天與葉冰藍就跟在他的後面。
進了門,卻見裡面是一個飯廳,飯廳的一張圓桌上此刻已經放了兩盤涼菜,而一名中年女傭站在桌邊。
柯雲路吩咐中年女傭叫廚房上熱菜,跟着讓張浩天與葉冰藍與自己一起坐下。
沒過多久,菜就陸續的端上來了,除了剛纔的兩個涼菜之外,卻只有三個熱菜與一個湯,唯一的葷菜,卻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苦瓜炒肉,萵苣湯裡一片青綠,連半分油星都沒有,而且葉片裡還有些蟲眼。
柯雲路拿着筷子指着這些菜道:“浩天,嚐嚐吧,這裡所有的菜都是我自己種的,沒用任何的化肥與殺蟲劑,絕對綠色環保,香得很,外面是吃不到的。”
張浩天應了一聲,就挾着菜吃了起來,他平時的飲食習慣是以葷食爲主,不過將這桌上的菜嘗過一遍之後也不得不承認,雖然這些菜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有一種蔬菜的原香,的確在外面無法吃到。
葉冰藍卻笑着道:“柯董,你這裡的菜對女人來說也環保得很,不用擔心長胖,看來我沒事就跑到你這裡來蹭飯吃纔對。”
柯雲路一臉慈祥的道:“當然沒問題,我這裡種的菜自己根本吃不完,小藍,你跟我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氣,只要我在s市,你來吃飯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葉冰藍面對着他,有一種小女孩般的感覺,吐了吐舌頭道:“就是你這裡太遠,我從工作的地方來,不堵車也要四十分鐘,太麻煩了。”
柯雲路便道:“那我叫人把菜給你送去,你讓廚房單獨弄就行了,沒什麼特別的技巧,只是少放油鹽就行。”
葉冰藍聽着,也不客氣,連忙多謝他。
吃飯間,三人只是閒聊,絲毫沒有提由於戚靜茹參加新絲路模特兒電視大獎賽時產生的一些摩擦,柯雲路更是談笑風生,甚至給兩人傳授種菜的學問,工作上的事沒說一句。
半小時之後,晚餐就結束了,柯雲路帶着兩人在客廳坐下,讓女傭泡了茶出來,仍然不提公事,只是說一些世界各地的趣事秩聞,有許多張浩天都沒有聽說過,實在不得不佩服他見多識廣。
眼看着時間越來越晚,張浩天正在想如何提起三幫主的事,卻見柯雲路望着他道:“浩天,你喜不喜歡海上夜釣?”
張浩天搖了搖頭道:“我不怎麼釣魚,更沒有到海里去釣過魚。”
柯雲路微微一笑道:“今晚的天氣不錯,很適合釣魚,有沒有興趣陪陪我。”
張浩天不相信柯雲路就這麼沉得住氣,不想給他談點什麼,聽着他這個提議,心中一動,點頭道:“好啊,對於不會的東西,我總喜歡學,請柯老你多多指點了。”
坐在張浩天旁邊的葉冰藍立刻道:“我也要去,你們可別想把我甩在這裡,怪無聊的。”
柯雲路呵呵笑道:“帶,當然要帶你去,不過你的任務不是釣魚,而是當廚師。”
葉冰藍連忙道:“當廚師,我可不會。”
柯雲路道:“當這個廚師很簡單,只是把我們釣的魚用燒烤架烤熟就行了,保持原味兒,不用放什麼作料。”
葉冰藍聽着要去燒烤,頓時高興的道:“那行,這個任務交給我沒有問題。”
柯雲路揮了揮手,示意兩人跟着,便站起了身,向外面而去。
此刻,江勝要跟着,柯雲路瞥了張浩天一眼,微微一笑道:“阿勝,你在家裡休息,浩天的身手不比你差,這一趟就不需要你了。”
江勝瞧了瞧張浩天的身架氣度,果然停住了腳步,不再跟隨了。
院子裡停着一輛半新舊的越野車,柯雲路先上去坐在了駕駛室,等到張浩天與葉冰藍一前一後的鑽入並關上了車門,便發動了汽車,駛出了鐵門。
出了門沿着海堤繼續前走,二十分鐘之後,到了一處延伸到海里的堤岸,卻見外面停着一艘單層的小型機帆漁船。
停下車,帶着張浩天和葉冰藍跳上了漁船的甲板,解開了繩纜,柯雲路走入了船艙,掏出鑰匙發動,就快速的打着方向,向着海的深處而去。
漁船的甲板大約有十五六個平方,張浩天和葉冰藍站在上面當然顯得很寬闊,面對着浩瀚的大海,迎着習習而至的海風,兩人情不自禁的坐在船頭欣賞起海景來。
此刻,一輪金黃的圓月懸掛在墨藍色的天空中,月光如流水一般淡淡的瀉在海面上,海水泛起了萬道光波,就像是數以萬計的魚羣在海水中跳動,鱗光閃閃,而水面與船底相碰,發出了輕柔的響聲,便如情人的低喚一般。
葉冰藍望着頭上的圓月,又瞥了瞥坐在身邊,星眸劍鼻,輪廓分明的張浩天,眼裡柔柔的蕩着水波,就想依偎過去,但很快想到在自己身後正在駕駛漁船的柯雲路,只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移了移身子,擋住後面的視線,伸手悄悄的牽住了張浩天,而張浩天則緊緊的將她手握住,傳遞出自己心中的情致,葉冰藍立刻感覺到了,側着頭衝着他甜甜的一笑,櫻脣微彎,眉目含情,就像是一名熱戀中的少女一般。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就感覺到漁船的發動機停止下來,兩人知道柯雲路要出來了,趕緊鬆開了手,站起身來。
這時柯雲路果然到了兩人的身後,一隻手拿着兩根魚杆,而另一隻手則提着一個小鐵桶。
張浩天去接過魚杆,見到這種竿不長,也就兩米左右,可竿尖粗、竿身硬,墜子卻足有一百克,只是魚線雖然很粗,但垂入海里是看不仔細的,道:“柯老,這晚上怎麼看浮杆知道魚兒上勾了啊。”
柯雲路身上穿着一件寬鬆的滿是口袋的帆布背心,微微一笑,從背心裡拿出幾支像小熒光棒的東西來,拴在了他的魚線上。
張浩天明白這熒光棒便是浮標,而那小鐵桶裡的定然是誘餌,彎腰伸手一撈,卻見是一隻小蝦,當下掛在了魚鉤上,走到甲板的一側,將線拋了出去。
柯雲路則不急於下勾,而是重新走進了船艙之中,搬了一個電子燒烤架出來,放在甲板的中間道:“小藍,等會釣着魚了,你到船艙裡的淡水池洗一洗,就可以拿起來烤了,操作的辦法和微波爐是一樣的。”
葉冰藍答應着,卻走到張浩天身邊道:“浩天,加油,看你和柯董誰釣得多一些。”
柯雲路此刻也拿起魚杆掛上誘餌,站在張浩天的不遠處拋了下去,不過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注視着海面上由熒光棒發出的淡淡光亮。
不一會兒,張浩天的熒光棒的開始下沉了,但他並沒有立刻拉桿,而是再等了一會兒,這才猛的拉起,然而,魚鉤上卻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那掛着的小蝦已經被吃掉了。
柯雲路看着,微微一笑道:“要在海里釣魚,和陸地上是不一樣的,海里的魚更大,也更狡猾,它們吃餌,通常一下子就叼走了,是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的,所以要釣海魚,講究的就是快和狠,在它露面吃餌的一霎那馬上拉桿,也用不着去造魚,要全憑生拉硬拽將魚弄上來,這樣釣着魚的機率才大得多。”
正說着話,他手中卻向上迅捷的一動,卻見魚鉤的那一頭已經懸着了一條三四斤大小的黑魚,正在不停的晃動着尾巴,但無論它怎麼擺動,都已經無法掙脫。
柯雲路將魚取下來,看了一眼道:“是條黑棘鯛,味道不錯,不過要剖開清洗內臟後才能夠吃,小藍,你知不知道怎麼剖魚?”
葉冰藍見到釣着魚了,歡喜的接到手中道:“知道,我可不是天生的千金大小姐,我爸愛賭,從不做家務,小時候我經常幫我媽的。”
柯雲路點頭道:“那好,你進船艙去,淡水池的外面就放着刀,小心些,別劃破了手。”
葉冰藍答應一聲,便匆匆進船艙去了。
張浩天聽着他剛纔漫不經心的話,似乎在指點他如何釣海魚,但又似乎另有所指,暗暗琢磨着。
柯雲路掛好餌,又將魚鉤拋進了海里,凝視着浮標,卻沉聲道:“浩天,小藍是一個好女人,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你要好好的珍惜她。”
雖然張浩天與葉冰藍刻意的保持着距離,但他明白,葉冰藍的眼神言語會不經意的透露出對自己的感情,而且她這麼賣力的幫自己做“艾麗絲模特兒經紀公司”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賀達生懷疑他和葉冰藍的關係,柯雲路豈會不知,不過就算大家知道了,這也無所謂,一個黑道老大,商界新晉和一個沒有婚姻約束的寡婦關係曖昧,實在是很正常的事。
當下他笑了笑道:“阿藍是很可憐,只是她最可憐的時候可惜你沒有幫她。”
柯雲路當然明白他說的“最可憐的時候”指的什麼,便嘆了一口氣道:“不錯,當初小藍的父親欠了鉅額的賭債是來找過我借錢,當時我的生意還沒有做得現在這麼大,手裡面現金是非常缺的,而且賀達成的父親和我有些交情,我看這孩子挺喜歡小藍的,又願意爲她支付一億多的賭債,就沒有管這事,還以爲小藍嫁入豪門從此可以享福了,但沒有想到他們婚後的感情會那麼差,賀達成會把小藍當成囚犯般的看管,連我的邀請都常常不給面子,不過還好,他意外死亡,小藍總算得到了自由,可以追尋自己的幸福了。”
張浩天聽他說到“意外死亡”時,語氣明顯的加重了,知道柯雲路對此事也心知肚明,微微一笑道:“阿藍現在的確比過去開心了許多,只希望她今後會更開心。”
柯雲路這時側過了頭,凝視着他道:“小藍今後開不開心,都系在你一人之上,她的年紀雖然比你大些,但溫柔懂事,外貌上和你也很配,我很希望她有一個好的結局,可惜的是,你實在是一個風流人物, c市就有兩個漂亮的女人在爲你守着,戚靜茹和你的關係也不淺,莎兒雖然口口聲聲說你對她有恩,而且與她只有兄妹之份,但這些事,豈能夠瞞過我,她對你的情感,絕不止兄妹那麼簡單。浩天,你太招惹女人喜歡了,對你來說,是優勢,也是劣勢,要是處理不好,極愛就要變成極恨,給你帶來大麻煩,這算是我對你的一點兒忠告吧。”
張浩天望着他,嘴角掠過了一絲笑意,道:“柯老,想不到你對晚輩的事情這麼關心啊。”
柯雲路轉過了頭,繼續望着海面上的浮標道:“你風頭這樣強勁,想讓人不瞭解一些都不行,這次來找我這個老頭兒,只怕不是吃頓飯就算了吧。”
張浩天見他漸漸的說到了正題,也不再拐彎磨角,直接道:“是,柯老見多識廣,消息靈通,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的行蹤。”
柯雲路淡淡的道:“三聯幫的三幫主,對不對?”
張浩天聽他一語道出自己未盡的話,暗自心驚,道:“柯老果然是神機妙算,這都被你猜到了。”
柯雲路笑了笑道:“其實這並不困難,你現在勢力雖然越來越大,而三聯幫也遭到了龐統勳臨死前的重創,但三幫主神秘莫測,做事又不擇手段,仍然是你的心腹第一大患,你要找我打聽一個人,不是此人又會是誰,我如果再年青二十來年,只怕你也要懷疑到我的身上。”
聞聽他的邏輯推理,張浩天更是佩服,道:“既然柯老你知道了,但不知能不能指點晚輩一些迷津?”
柯雲路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指着海面上道:“你先照我教你的方法釣一條魚起來吧,小藍那裡的可不夠吃。”
張浩天回頭一看,果然見到葉冰藍已經拿着剖開洗好的黑棘鯛走了出來,拿着鐵叉穿着,在燒烤架上不停的翻動,跟着揚聲叫道:“浩天,柯董,你們快加油啊,魚太少啦。”
柯雲路不說,張浩天明白催促也沒有用,不急於發問,而是答應了一聲,認真的釣起魚來,沒過多久,見到浮標一沉,這一次他沒有再等,立刻揚手一拉,頓時見到魚鉤上懸着了一根黑乎乎像蛇似的物事,竟是一條海鰻。
見到張浩天終於有收穫了,葉冰藍歡呼一聲就走了過來,不過見到那三四尺長,不斷扭曲的海鰻,卻皺了皺道:“這東西像蛇一樣,我有些怕,不敢去解剖清洗。”
柯雲路讓張浩天將海鰻放進小鐵桶裡,然後道:“小藍,你喜歡吃什麼?”
葉冰藍立刻道:“魷魚,魷魚做燒烤最香了,不過海這麼大,誰也不能肯定今晚能不能釣到。”
柯雲路微微一笑,卻將魚杆放下,走進了船艙裡。
不一會兒,張浩天的眼前白光一晃,竟是漁船兩舷的魚燈全部打開了。而柯雲路很快走出來,手裡拿了兩個有長竹柄做成的大抄網,遞給了他一個,然後走到了船舷邊,向下觀察着。
張浩天明白他這麼做必有緣故,就拿着大抄網靜靜等待,由於魚燈全開着,船舷下的水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大約十多分鐘之後,水面上就有情況了,細波激盪,明顯的有東西在下面遊躥。
柯雲路沒有說話,將手裡的大抄網放入了水中,迅速的一抄,就見到裡面出現了一些軟綿綿的東西,正是十幾個小魷魚。
柯雲路將魷魚從網裡取出來,讓葉冰藍去拿了一個大鐵盆盛了些海水放進去,水立刻就黑了,卻是魷魚在噴汁。
瞧到這樣的情況,不用柯雲路解釋,張浩天頓時就明白了,這魷魚必然有很強的趨光性,兩邊的魚燈一開,就有無數的魷魚不停地向有光亮的船舷邊急急游過來自投羅網。
於是,他將手中的大抄網向水裡撈去,果然也撈了十幾只魷魚上來,這些魷魚都不大,不過用來燒烤,味道是最鮮美的了。
在兩邊船舷輪流抄撈,很快就裝了滿滿的一盆小魷魚,葉冰藍擡不動,張浩天就幫着她搬到了船艙裡的淡水池旁清理。
走出船艙的時候,卻見柯雲路已經坐在船頭放着的休閒椅上,而他旁邊還有一張,自然是爲張浩天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