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勒巴樂這時鬆開了手,讓粘木爾和張浩天握手,指着他道:“粘木爾部長是歷史學家,對蒙古的宗教派別與王族歷史博學精通,哈丹巴特爾王爺,今後有什麼事他會和你聯繫,你們可得好好親近。”
張浩天應了一聲,便介紹了孟和,格勒巴樂沒見過他,但知道能夠跟張浩天來的必然是塔塔羅部的貴族,也連忙和他握了手,而粘木爾過去雖然與孟和見過面,不過知道塔塔羅部已經瀕臨滅絕的邊緣,而且塔塔羅王也早就戰死,部落只是由大薩滿率領着少數的人在沙漠裡苦苦支撐,未滿有些輕視,現在新塔塔羅王登位,而且讓人意外的說服了發誓不迴歸祖部的博特格其部人迴歸,實力大有改觀,對待他的態度自然不同起來,孟和心知肚明,雖然冷笑,但表面上還是微笑以對。
見面寒喧之後,大家一起坐在了沙發上,那哈桑端來了茶,便出去掩上了門。
對於張浩天深夜而來,並且指名道姓的要見自己,格勒巴樂顯然也很想知道原因,但爲了保持身份,便向粘木爾瞥了一眼,粘木爾立刻明白了,便望着張浩天笑道:“哈丹巴特爾王爺,你今天來,不知有什麼事,還請告之,如果有需要,儘管開口,我們民主黨一定替你辦好。”
張浩天聽着他的口氣頗有討好自己之意,便點了點頭,道:“格勒巴樂主席,粘木爾部長,對於聖陵禁區這些年發生的事,不知道你們清不清楚?”
格勒巴樂與粘木爾聞言,再次對望了一眼,由粘木爾道:“聖陵禁區並沒有和外界隔絕,特別是孛延部的阿爾敦愣王爺經常派人到烏蘭巴托來,我們也聽說過一些事。”
張浩天緊跟着道:“你們都知道些什麼,我想聽聽,這樣纔好談後面的事。”
粘木爾應了一聲,仔細打量着他道:“哈丹巴特爾王爺,你就是當年哈丹昭日格王爺與中國大王妃所生的孩子,對不對?”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從小生長在中國,幾個月前纔回到蒙古,找到了塔塔羅部,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粘木爾道:“這就對了,難怪過去我們不知道有新塔塔羅王登位。聖陵禁區沒有外人進去,所有的消息都是阿爾敦愣讓人傳出來的,他說哈丹昭日格不顧王族衆人反對,立了中國女人爲大王妃,生下了孩子,影響了王族的血統,而且哈丹昭日格王爺還有一統王族各部,圖謀復辟的野心,在禁區內對三大王族處處打壓,終於激起了三部的反抗,聯手打敗了塔塔羅部,並殺死了塔塔羅王夫婦,現在的聖陵禁區,是孛延部的阿爾敦愣王爺在作主,也由他代表四大王族說話。”
張浩天聽到這裡,道:“這麼說來,你們對聖陵禁區近半年來發生的事情並不知道了?”
粘木爾道:“本來是不知道的,不過前段時間有一千多莫爾根部人忽然出了禁區,到達木倫,要求政府解決食宿,我們才知道莫爾根部被孛延部和伊泰部聯手擊敗了的事,而後來阿爾敦愣王爺派人到烏蘭巴托向政府解釋,說莫爾根部忽然向孛延部發動進攻,屠殺了孛延部的屬民,他忍無可忍才與蘇日勒王爺聯手抗擊,直至擊敗了莫爾根部,達日阿赤王爺自殺身亡,我們一直在關注着裡面的變化,卻想不到你會到這裡來。”
張浩天微微一笑道:“那麼你們對阿爾敦愣說的話是怎麼看?”
粘木爾道:“阿爾敦愣王爺是四大王族中在外界活動最頻繁的人,出手豪綽,而且目前在四大王族中實力最強,這一點兒蒙古政壇的人無人不知,而達日阿赤王爺雖然比不上阿爾敦愣王爺在政壇經常露面,但偶爾也會到烏蘭巴托來,我也去拜見接觸過,應該不是會主動挑起事端的人,因此對於阿爾敦愣王爺的話,我很表示懷疑,不過政府與四大王族有過約定,不干涉禁區裡的事,我們作爲在野黨,更不方便插手。”
阿爾敦愣這些年交接政府權貴,這些人都是革命黨的成員,民主黨沒有執政,自然得到不重視,可以肯定的是,雙方不會有太多的交情,而粘木爾的話,更加深了張浩天這樣的判斷,現在,是說到正題的時候了。
當下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從懷裡掏出了格格木給自己的那個筆筒形的影像儲存器,遞給粘木爾道:“格勒巴樂主席,粘木爾部長,請你看看裡面的影像記錄,阿爾敦愣想做什麼,你們很快就明白了。”
接過張浩天手中的儲存器,格勒巴樂與粘木爾當然知道里面有非常重要的東西,但會議室裡沒有電腦,便雙雙起身向張浩天告了辭,然後開門出去。
張浩天與孟和再一次靜靜等待着,差不多快一個小時後,腳步聲響起,格勒巴樂與粘木爾推開門匆匆進來,坐回到了沙發上,臉上卻顯出興奮之態。
察顏觀色,是張浩天在歲月的磨礪中學會的本領之一,見到這兩人的神情,他心裡立刻就明白,阿爾敦愣與政府的各部長甚至總理總統都有交結,是革命黨執政的外援之一,現在有了他私鑄大炮,危害國家安全的證據,那麼民主黨的人無疑就找到了殺向革命黨的大刀,而借刀殺人,正是他對付阿爾敦愣的策略。政治是殘酷的,兩黨爭政更是充滿了看不見的血腥與殺戮,不過用於對付自以爲關係深厚,可以擺平一切的阿爾敦愣,實在是很犀利的武器,別說格勒巴樂與他交結不深,就算是有極深的淵源,爲了巨大的政治利益,爲了重奪執政權,一樣會把他輕易的出賣。隨着王權的衰落,王族中人,只是政治人物的一枚棋子,阿爾敦愣不例外,自己也不例外,但反過來說,像格勒巴樂這樣的人物,也是他的棋子,一枚有着共同目標,可以讓自己借勢反撲,轉敗爲勝的棋子。
沉穩的等待着,便聽到粘木爾傾着身子望着他道:“哈丹巴特爾王爺,你這段影像是什麼時候錄的?”
張浩天道:“就在一天之前。”
聽到他這話,格勒巴樂與粘木爾都笑了起來,而粘木爾又立刻道:“影像裡有阿爾敦愣與一位軍官的對話,他是那一支部隊的,怎麼會忽然去聖陵禁區?”
張浩天道:“這位軍官叫做格格木,是蒙古第二軍一團的中校,上次我帶着博特格其部人回聖陵禁區,就是他監護的。這段影像錄製的地點是瑪木山谷,裡面住着我們塔塔羅部人與收容的一部分莫爾根部人。前天阿爾敦愣忽然大舉向我們進攻,帶來了除了大炮之外,還有重機槍與ak47,而且上一次他們就使用了手榴彈,達日阿赤王爺曾經專程到烏蘭巴托投訴過,但沒有什麼結果。當時情況危急,我一時沒有辦法,只好突圍找到格格木中校,請求支援……”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格格木中校聽了我的話,本是不肯去的,但又害怕阿爾敦愣真的對國家圖謀不軌,想求證一下,於是也沒有請示上司,就親自領人跟我一起到了瑪木山谷,然後就有了這段影像。”
粘木爾聞言,頓時笑了起來,道:“阿爾敦愣玩弄政治,巴結權貴還是有一套的,可惜的是,太過狂妄,以爲巴結了革命黨的人就可以一手遮天,有格格木中校的作證,足可以定他一個危害國家安全罪,當年政府和四大王族簽訂的條款我全看過,裡面同意王族自治,有生殺予奪的大權,但是,唯一要求的就是不得唯有重型武器,現在阿爾敦愣嚴重違背這個約定,應該受到蒙古法律的制裁,就連包庇他的人也脫不了干係。”
張浩天知道,自己的目標是阿爾敦愣,而格勒巴樂與粘木爾的目標無疑是“包庇他的人”,這就叫做各取所需,當下道:“格格木中校沒有經過上司的命令擅自到了瑪木山谷,而第二軍的司令巴斯中將與阿爾敦愣關係極好,我只怕他很快就要被下令撤回去,而且革除軍職,格勒巴樂主席,粘木爾部長,不知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幫格格木中校沒有?”
對於這件事,粘木爾就沒有什麼發言權了,而是用目光望向了格勒巴樂。
格勒巴樂能夠成爲民主黨的主席,也就是總統的候選人,豈會是一個無用的草包,只思索了一會兒,便道:“這件事好辦,格格木中校到瑪木山谷去,只是求證阿爾敦愣是否有圖謀不軌,危害國家安全的事,說不上擅自調兵,而且他取得了阿爾敦愣擁有大炮的確鑿證據,維護了國家安全,可以說得上是有功無過,應該在全軍通令嘉獎,這件事我會叫黨宣部的人辦,只要把阿爾敦愣陰謀復辟,危害國家安全的罪名坐實了,巴斯中將與他過往甚密,位子未必保得住,用不着怕他。”
按蒙古國的政體,作爲最大的在野黨派,儘管不能在政府各部門中任正職,但必須要保留足夠的副職,而且議會也有彈劾官員的作用,絕不是毫無力量,張浩天知道這格勒巴樂在明白了整個事件之後,心裡必然已經有數該怎麼做了,用不着自己多嘴,便微微一笑,沒有再說。
然而,格勒巴樂卻凝視着他,好一陣才道:“哈丹巴特爾王爺,你從中國回來,對於參與政事,不知有興趣沒有?”
張浩天就知道他要把自己往這個方向里拉,當下故意一嘆道:“我年青識淺,在蒙古政府裡又不像阿爾敦愣那樣長袖善舞,交遊廣泛,有什麼資格參加政事。”
格勒巴樂聞言,頓時哈哈大笑道:“如果我算得不錯,王爺應該有三十出頭了吧,正是盛年創業的最佳之時,更何況的是,塔塔羅王是整個蒙古族身份最尊貴的人,蒙古百姓誰不知道,哪怕是襁褓之中的塔塔羅王,在政治影響力上,也強過阿爾敦愣這個孛延王,哈丹巴特爾王爺,你不要懷璧而不自知啊。”
通過和格格木等外界人物的接觸,張浩天也感覺到了塔塔羅王在蒙古百姓的心目中的地位仍然是很重,聽到格勒巴樂提起,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道:“原來格勒巴樂主席你還懂得中國成語,真是難得。”
格勒巴樂一直在觀察着張浩天的臉色,聞言又笑道:“蒙古國東鄰中國,西鄰俄羅斯,要搞政治,不懂得兩國文化是不行的,在我二十幾歲的時候,還到北京去特意學過漢語與中國文化,呆了整整兩年,哈丹巴特爾王爺,我們應該有很多的共同語言,要是有榮幸與你合作,彼此一定會很愉快的。世事難測,阿爾敦愣現在雖然結交了些權貴,但今年之後,局面如何,那就另有一說了。”
張浩天來的目的就是想與格勒巴樂聯盟,增加自己對付阿爾敦愣的力量,但由對方口裡提出來,無疑比自己主動說要好得多,當下道:“但不知你想讓我怎麼樣合作?”
格勒巴樂立刻道:“當年你父親哈丹昭日格我也認識,不過他對政治沒什麼興趣,只維護王族的權益,不支持任何的黨派,沒有機會和我們民主黨合作。不過自從你父親死之後,阿爾敦愣便代表了蒙古王族,出面支持革命黨,你應該明白,蒙古王族仍然是百姓心目中的民族驕傲與精神象徵,這三十年來,革命黨能夠佔據大多數的執政時間,阿爾敦愣代表王族的支持雖然不是唯一的原因,但起的作用卻不容小覦。而如果你這個塔塔羅王選擇與我們民主黨合作,不僅能夠抵消掉阿爾敦愣的作用,而且還能對我們的選舉推波助瀾,甚至舉足輕重。而只要民主黨執政,我可以向你承諾,會重重回報,全力扶持塔塔羅部,讓塔塔羅部恢復往日的鼎盛,絕不食言。”
他所說的,正是張浩天希望聽到的話,此刻也不再拐彎磨角了,立刻點頭道:“好,格勒巴樂主席,合作沒有問題,但現在我們似乎要把阿爾敦愣解決了再說。”
格勒巴樂道:“當然,明天阿爾敦愣擁有大炮的影像就會傳到各大媒體,我也會以他賄賂高官,得到政府包庇一事要求議會召集緊急會議徹查,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可以肯定,無論阿爾敦愣花了多少錢,結交到什麼人,這些人只會當他是一砣狗屎,唯恐走得太近把自己弄臭,最好是派軍隊把阿爾敦愣抓起來,蘇日勒沒什麼本領,就好辦多了。再加上達日阿赤已死,哈丹巴特爾王爺,塔塔羅部難道還會不興盛起來嗎?”
張浩天笑了笑道:“格勒巴樂主席,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我已經娶了莫爾根部的阿茹娜公主做大王妃,達日阿赤死後,莫爾根部已經唯我馬首是瞻,再加上博特格其部的一部分戰士,蘇日勒的英曼城已經被我攻陷了,而蘇日勒也死於莫爾根部戰士復仇的刀下。所以,只要你幫我對付了阿爾敦愣,我可以保證,會用蒙古王族的名義全力支持民主黨參加年底的大選,而且讓喬巴山的博特格其部人與所有的王族屬民投票支持,算下來大概有三萬多人,多多少少能夠幫一些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