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要對鄧家動手?”秋殺到達晨左二家後,晨左二將自己的計劃說給他聽,秋殺驚訝地感嘆道,“有你們兩個攪屎棍攪上一攪,鄧家大限將至啊!”
“怎麼說話呢?”裴二給了他一腳,“還記得之前被綁架的那姑娘嗎,叫姬文月的那個,那是晨左二同學。漂亮女同學在眼皮子底下被綁架,晨左二能忍?這口惡氣他憋了大半年,好容易從軍隊訓練有成回來了,能不去找鄧三河的麻煩?”
“我答應楚建國去捉鄧三河,是想問清楚當年我父母事情的真相!”晨左二哭笑不得,裴二每次被他拉來當免費苦力就會東一嘴西一嘴胡說八道,讓他頭疼。雖然,晨左二心底確實有證明給姬文月看的打算。
秋殺撇撇嘴:“我是說服不了你們了,鄧燼要保他媽媽和他哥哥,你們要找鄧三河的麻煩,看起來並不衝突,但真到了鄧家,場面混亂起來,還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鄧燼曾經是我的少主,如今更是我的好兄弟,按道理來說我應該幫他一手,但在這種複雜的情況下,我袖手旁觀或許纔是最好的選擇。”秋殺補充道。
晨左二點頭,設身處地爲秋殺思考,秋殺確實沒有比按兵不動更好的辦法了。
“那你這幾天暫時住在我家吧,等到楚家和鄧家的戰爭結束,再看情況如何。如果鄧燼真的執迷不悟,我和裴二綁也會把他綁回來,”晨左二說,“總不能讓他死在鄧家。”
秋殺神色凝重:“鄧家雖說修行者數量不多,但黑幫戰鬥,行事無所不用其極,你們雖然都已經是初照六段以上,此行還是應該小心。”
裴二正要默默點頭,秋殺面色一變,突然歪嘴笑道:“用來烤串的燒烤架在哪,我跟裴姨商量一下,等你們出門,我好好鼓搗下,上次宴會吃的烤串,可把我饞死了!早就想再吃一次了!”
裴二瞪大眼睛,這傢伙,難道來自己家裡就是爲了吃烤串的?
秋殺嘿嘿一笑,看出了裴二的驚詫,解釋道:“你難道還想聽我對你們說兩句鼓勵的話?別吧,晨左二這個行事縝密的小狐狸,加上在旁邊查漏補缺的你,鄧家不倒黴就算他們洪福齊天了,我相信你們,在這裡吃着烤串等你們回來。”
晨左二眉頭微皺,嘶,秋殺這小子拍馬屁竟然拍得這麼無跡可尋,本來還想罵他兩句的言語,到了嘴邊又給咽回去了……
就這樣,晨左二和裴二的精神高度緊張了幾天,終於等來了楚建國發來的消息。
“明日,鄧家會在城中分部召開總攻大會,鄧三河會出席。地址是……”楚建國給晨左二的短信上言簡意賅地介紹了上述信息,晨左二輕輕一瞥,暗自記下。
終於要來了。
這一次,他一定要問出關於他父母的真相。
————
光頭鄧常勝離開安新小區,徑直前往鄧三河召集衆人集合的地點。
他將那件鄧家的家服穿上,袖口挽起,檢查後腰上繫着的匕首。
人在江湖,生死有命。
這一趟走下來,生死真的由不得他自己了。
乘車來到集合地,鄧常勝將自己衣領上鄧家的紋繡亮給守衛看,守衛看過之後,這個新招的守衛畢恭畢敬地請鄧常勝進門。
畢竟鄧常勝現在是副鄧頭的位置了,已經是關係部副鄧頭。
堂內,鄧三河依舊坐於主位,美其名曰“副族長”的鄧國威今天卻沒在堂前,而是換成了路遙。
十二個近段時間新選出來的鄧頭和副鄧頭都已經入座完畢,鄧三河這才緩緩地抿了一口茶,準備說話。
“鄧家生死關頭,全要仰仗各位的了,”鄧三河第一句話便徑直說道,“楚家已經吞併了魚家,以楚建國的勃勃野心,絕不會就此罷手,我們鄧家這段時間和他們的小摩擦不斷,想必諸位也有直觀的感受,楚家對我們鄧家的兄弟動起手來,那可是毫不含糊。”
“各個鄧頭底下的兄弟們都各有損失,我知道兄弟們都憋屈了很久,我這次請各位前來議事,就是要討論如何把打好這場防守反擊戰,”鄧三河說完之後,站起身來,走到衆人身邊,負手於身後緩慢踱步,“諸位都是我鄧家的內部人員,我這就毫不避諱地說了,我們的總體實力要稍弱,所以要做好防守反擊的準備。我問諸位一個問題……”
“如果楚家進行突然襲擊,我們應該如何做?”鄧三河眼中精光四射,在場衆人無不被他的氣場所震懾。
“他們要戰,那就戰!”安全部的鄧頭滿臉殺意,他是從底層拼殺而上的一個狠人,早已將腦袋懸在了褲腰帶上。
但這是,只聽另一名鄧頭說道:“族長,我們稅務部的兄弟能打的太少了,只能靠從S組織那裡援助的修行者撐場面,但他們架子太大,規矩又多,最要緊的,和楚家那些同樣來自S組織的人還是舊識,根本沒有全力出手,盡是裝裝樣子的打架,受傷倒黴的還是我們奮戰在一線的本來兄弟。”
“是啊,那幫傢伙就是來我們這兒享福來的,根本不盡心盡力。”有鄧頭附和道。
鄧三河聽完兩名鄧頭的陳述,皺着眉頭說道:“這些我知道,真正的戰鬥開始後,S組織那些吃公糧的垃圾們就讓他們和楚家同樣來自S組織的那些人玩兒去,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我們自家兄弟。”
“前幾次的會議,咱們已經把反擊的基本方針確定好了,這一次,定下所有細節,做好備用方案,”鄧三河陰沉着臉說,“我可不想成爲第二個魚海棠!楚建國就算贏,我也要讓他跟我陪葬!”
衆鄧頭紛紛點頭,齊聲應是。
路遙在鄧三河的背後,一言不發。
她此刻的腦中,除了擔心鄧家的未來之外,還在想前幾日和兒子鄧燼的那通電話,以及昨天晚上鄧國威跟自己的那番談話。
鄧燼勸他別執迷不悟。
國威說他很累。
兩個兒子都很痛苦,她能感受到。
難道,真是自己做錯了嗎?
難道,沾花惹草的鄧宗楊不該死?
她不想想,也不願再想。
不管如何,她已無法再找到答案了。這條路已經走到了這裡,就要一直走下去。
————
鄧國威作爲鄧宗楊的親兒子,鄧燼的親哥哥,今天沒去參加鄧家和楚家的作戰會議,而是請了個大假,獨自駕車來到了城市中一處偏遠的出租屋建築羣中。
身着筆挺西裝的鄧國威腳踩一雙昂貴的皮鞋,卻熟門熟路地走在破舊的磚牆樓道之中。
走上六樓,在一間廢棄已久,從未有新租戶搬進來的房門前站定。
拿出一串鑰匙,輕輕擰開房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鄧國威用手輕輕揮了揮蔓延在鼻前的塵埃,走進房門。
看着屋內一切未變的佈置,還有些許積灰的傢俱,長長舒了口氣。
這裡纔是他真正的家。
他在城裡購買的一處豪宅,不是。
鄧家的祠堂,更不是。
他如今已三十而立了,卻仍然忍不住,一行眼淚無聲地、緩慢地留下。
此情此景仿若昨日,他多希望,時間回到二十多年前啊。
就在這件小小的出租屋裡,媽媽路遙在廚房裡忙碌,爸爸劉宗揚在書桌前看報紙,翻找檸山市中他能做的工作。
那時自己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孩,無憂無慮,又有些頑皮淘氣。
到廚房裡幫媽媽搭把手,媽媽就會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狹長的縫,很美。
去爸爸的腳邊叨叨兩句,爸爸馬上會一臉嚴肅地和自己說過來識字,別一天到晚東玩西玩不務正業。
那個本來姓劉,後來才改姓鄧的男人,好像一直都是這麼嚴厲。
嘆了一口氣,鄧國威用他名貴的西裝袖口擦了擦一張凳子上的灰,一屁股坐在上面,擡頭看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網。
這麼多年沒人打理,蜘蛛網都爬滿角落了。
二十多年前,他們一家人從村子裡到檸山市生活,爲了生計,爸爸劉宗揚一天會做兩份工作,媽媽路遙也在一家飯店給別人做洗碗的工作。一家人過得很艱苦,但還算開心。
一同出來闖蕩的二叔和三叔當時也還都是憨厚結實的小夥,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一直到劉宗揚因爲機緣巧合進入鄧家,並從一個最低階層的工作做起,一步步成爲鄧家的任務部部長,再到鄧家的族長。
他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也從這件偏遠地區的出租房搬到了市區裡的新房。
劉宗揚改姓成了鄧宗楊,連帶着兒子劉國威也改名成了鄧國威。
這二十年來,爸爸變了,在黑幫的摸爬滾打之下,早已變成了誰都不相信,只信自己的梟雄之輩。
媽媽也因爲爸爸到處沾花野草,羞怒之下,和三叔鄧三河發展了一段畸形的地下戀情,最後還生下了與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鄧燼。
似乎,沒有人考慮過他鄧國威的感受。
不,他叫劉國威。
劉國威在心底這麼對自己說。
從今天開始,我要做回我自己。不是鄧家人,不爲這個黑幫奮鬥,我只是我自己。
鄧三河的陰謀詭計,他在爸爸死去的第二天就已經有所感應。
鄧三河說好主持大局之後就將位置傳給自己,這件事過去了大半年,仍是沒有任何動靜。甚至於鄧家中原本支持自己的那些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被鄧三河處理掉,或者被替換掉了。
那時,劉國威就明白了。
鄧三河,只不過是一個野心更大的鄧宗楊罷了。
何況,他劉國威還不是鄧三河的親生兒子,鄧三河的親生兒子可是鄧燼,有他劉國威什麼事?
要傳位置,那也是傳給鄧燼。
想通了這點,劉國威徹底絕望了。
他表面上佯裝應和鄧三河,按照鄧三河的吩咐做所有事。但背地裡其實早已心如死灰。
他只想找個時間來這間出租屋,緬懷一下曾經的自己而已。
擡頭髮呆,他想着,自己是從什麼時候,竟然一步步變成了被慾望吞噬的人的?
計劃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劉國威嘴角抽搐,想笑卻笑不出聲,想流淚又無淚可流。
將當年鄧宗楊一直藏在亞麻衫中的匕首“蜂刺”拿了出來,右手反持,劉國威嘴角終於翹了翹。
“爸,我欠你的。”
說完,劉國威將蜂刺往脖子上一抹。
脖頸血液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