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而行,趕車人一臉肅然,目不斜視,車廂裡雲修寒絮絮叨叨的聲音響了一路,中間偶爾還夾雜着花錦程嗯嗯啊啊的聲音。
那些繁雜的禮節花錦程聽着有些頭疼,不過所幸還在自己的接受範圍之內。
馬車走在路上她就聽到了街道上不時響起的那些炮竹聲,花錦程想着錦園裡那些自由自在的人,就覺得一陣後悔。
“我爲什麼要將多出來的錢送到國庫去?”
花錦程悔的腸子都青了,這簡直就是她自己作死,將一個絕佳的理由遇到了雲昭面前。
“即便沒有這件事兒,也逃不掉這次的。”雲修寒輕聲說道,“雲昭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做不成的。”
“都過了這些天了,我一直都沒有問你,爲什麼你們三個的關係看起來那麼好?”這是梗在花錦程心頭的一個問題,他們之間的自然跟親切並不似作假。
“因爲我們想讓別人以爲我們關係好。”雲修寒輕聲道,“忌憚跟防備只是放在心裡的,不管我們骨子裡刻着的到底是什麼,至少目前表面上的功夫誰都得做。我是雲家最小的,理應也是最受寵的,從小父皇就對我有愧,所以他們做兄長的,也不會對我如何。”
“那……你呢?真實的情況呢?”花錦程捏緊了手指,她可不相信雲修寒會平安平庸一生。
“我?”雲修寒側眸看她,狹長的雙眸略微眯起,“你想問什麼?”
花錦程的雙眸輕輕眨動着,濃而長的睫毛像是兩把小扇子輕輕的扇動着,“例如,至尊——”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云修寒卻懂她的意思。
馬車裡一片沉寂,外面的嘈雜傳了進來,但卻顯得車廂裡更加沉寂了。
花錦程突然有些懊惱,她覺得自己問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莽撞了。
“錦兒的心不小啊。”雲修寒語氣玩味。
花錦程咬住了脣瓣,偏頭看向了一側,“你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吧。”
“嗯,你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聽到。”雲修寒認真的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花錦程一滯,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才壓下了心中想要揍人的衝動。
馬車轆轆而行,停於宮門口。
花錦程下了馬車,擡眸看着那高大的宮門,便知道後面的一段路,她需要步行。
皇宮花錦程曾經來過一次,僅此一次而已,還是沾了李烈的光,不過那段記憶卻並不光彩,因爲她在偌大的皇宮迷了路,甚至還走到了冷宮,親耳聽到了裡面猶若鬼魅一般的哭嚎。
李烈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嚇哭了,想想當時的模樣,當真是十分狼狽。
“想什麼呢?”
額頭上一疼,一抹溫潤的嗓音傳入耳中。
花錦程心中的冷意瞬間被驅散了,她搖搖頭,“想一些不開心的事兒,只有想到了,然後才能慢慢的將之遺忘。”
她緩步邁進了宮門裡面,頭上步搖的流蘇微微晃動着,濺起了一片的波光瀲灩。
馬蹄聲漸近,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花錦程停步轉身,眸光澄澈,她略微擡着頭,看着馬背上的青年,微微欠身,“侯爺安好。”
“錦程。”李烈一席絳紫的長衫,身披黑色的大氅,他望向花錦程的目光隱隱帶着些許的複雜,但走神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他翻身下馬,將繮繩遞給了旁邊的侍衛,“晉王殿下。”
“定安侯終於回來了,這一走,有小半年了吧。”雲修寒笑的如沐春風,但至少這是在別人眼中,落在李烈的感知之中,他就如若深處萬年寒冰之中,那豈是一點冷就能描述的清楚的呢?
“有大半年。”李烈低聲回道,努力的頂着雲修寒的威壓,不至於讓自己太過難看。
“辛苦定安侯了。”雲修寒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錦兒,走吧。”
“嗯。”花錦程點點頭,兩個人一起進了宮門。
李烈雙眸低垂,很久方纔擡起,他看着眼前的宮門,似曾相識的一幕猛然在眼前炸開,他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
“侯爺。”
門口的侍衛看他的模樣,立刻關心的問了一句。
李烈搖搖頭,等眼前恢復了清明,他這才緩步走了進去。
花錦程……爲什麼他會看到那一幕?爲什麼他會看到他同花錦程一起走進了宮門,而且兩個人的模樣還如此熟稔呢?
李烈不太明白,所以他纔想要弄明白。
宮門森嚴,地面平整,眼前浮現的一幕幕像是幻境一般,明明那個女人應該是走在自己身邊的,明明她的柔情跟笑顏應該是爲自己一個人綻放的,可是偏偏有那麼一些人,強佔着這份溫柔。
李烈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並不熾烈的陽光照在身上,恍若隔世。
已經走遠的兩個人的身影慢慢的變得清晰起來,他神色複雜的看着那抹豔麗的身影走遠,卻沒有辦法開口將人喚住。
“侯爺,陛下已經在書房等您了。”
一名內侍快步走了過來。
“嗯。”李烈收斂了自己的思緒,“花錦程爲何回來宮裡?”
“花錦程?您說的是錦雲坊的那位錦程姑娘嗎?”內侍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那位錦程姑娘給國庫添了萬兩黃金,再加上白銀跟珍玩首飾,數下來差不多也有將近萬兩,再加上晉王爺的關係,所以陛下特許晉王爺將之帶進宮中。”
“萬兩黃金?她哪兒來的這麼多錢?”李烈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侯爺剛回來,所以有所不知。錦程姑娘的女人坊被國子監的那些學生給砸了,雖然開始是太學生引起來的,不過後來整個國子監都牽扯進了其中,雖然有些人明着要了百兩銀子,不過那家人卻想走個人情,送了千兩白銀過去,還有些上門賠罪,古玩珠寶,自然也是如水一般往錦園流。”
內侍說起這件事便眉飛色舞,畢竟他們對朝廷裡的那些個文官也沒什麼好印象,一個個的仗着自己的出身跟文采就眼高於頂,不管皇帝說什麼,他們都一口一個祖宗禮法,一口一個江山社稷。
如今看着那些虛僞的人落馬,他們自然一吐胸口的惡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