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早上,易風一上午都坐在書房裡,元旦過後各種應酬邀請不斷,可他並不想要去迎合這些無聊的應酬,馬上就要離京,他的根本還是在幽燕。可是吃午飯時,兩個帶上京城的女人陳婤和蕭素美都悶悶不樂的樣子,不願意多說話。易風猜測到是因爲自己一上午都呆在書房裡,對先前答應她們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的原因。前幾天易風就分別答應過陳婤和蕭素美,說好帶陳婤入京拜見其姑母宣華夫人陳慧兒,還說好回頭還要在趙王府設家宴,請當初南陳那些如今都分散在宮中和各功勳大臣們府中的公主們一起相聚。他還答應了蕭素美,說要陪她去拜見其姑母晉王妃,還要去拜見在京的諸後梁蕭氏叔伯兄弟們。不過易風這些天太忙,卻給全忘記了。
“阿婤,陛下召我午後進宮,我想正好帶你一起進宮,等我面見過陛下後,就陪你去見陳妃。”爲了打破這冷淡的氣氛,易風補救道,“從宮裡回來後,我還得去晉王府一趟,到時美娘陪我一起去,順便給晉王和蕭妃拜年。嗯,明天我抽一天空,乾脆就讓府裡辦個熱鬧一些的酒宴,到時把陳家和蕭家兩面的親朋都叫過來熱鬧一下,你們看如何?”
陳婤和蕭素美臉上的表情都變的柔和起來,露出了微笑。易風叫來張仲堅,他在京期間一直留在趙王別府,爲易風所請,暫時屈居着易風的趙王府臨時管家之職。張仲堅雖然長着副大鬍子,且武藝出衆,但對於處理趙王府諸多事務也是十分得心應手,把個趙王別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易風請他安排明天的宴會事宜。他一口答應下來。身爲揚州首富之子,張仲堅允文能武,更精於計算。他如今屈身趙王府總管。倒不是想趁機借趙王之勢謀個官身什麼的。從幽州跟着易風一路到大興來,張仲堅對於這位年輕的趙王早是刮目相看。先前與趙王商議的出海到天竺去販烏茲鋼的生意,他早把詳細情況寫在信上讓人送回揚州。他父親很快回了信過來,說去天竺販烏茲鋼然後加工打造大馬士革彎刀的生意可行。他父親來信中還說到,去年朝廷新下了民間禁造大船的禁令,要去天竺得有大船,這方面得依靠趙王。本來張家也是經營海貿,朝廷去年那道詔令成了卡在他們脖子上的一道繩索,張家雖然已經與坐鎮揚州的晉王有些關係。但交情不深。張家每年大把的銀錢送進晉王府,但卻得不到什麼重視禮遇。這讓張仲堅父親心裡不太安穩,總想找個更可靠的靠山。現在這位趙王極得天子寵信,又是皇嫡孫,可卻與兒子有了這麼層關係,因此張父十分高興,讓兒子務必和趙王搞好關係。
不管去天竺販運烏茲鋼能不能賺錢,都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張家能借此繼續建造大海船,並經營海貿生意。張父信中還提到兩件事情,讓他務必用心。一是他如今聽聞趙王成爲了幽州大總管。總管河北北部和塞上之地,其轄地東面正是大海,張家想把他們的造船作坊分出一些工匠人手。到趙王轄下的海邊建起新的海船造船廠。其二,張父知道趙王手中掌握着一種相當先進的蔗糖提煉技術,因此張家想跟趙王合夥做這蔗糖生意,張家招募人手到福建對面的琉球大島上去建甘蔗園,種植甘蔗。收穫甘蔗後粗製成一般的蔗糖後提供給趙王懷荒的糖廠提煉成更好的霜糖雪糖冰糖,然後他們再獲取一部份份額,通過海貿銷售出去。這是一個比較龐大的計劃,一得有錢,二得有人。三得有權。錢張家不缺,人少也不缺。但張家缺的是足夠能罩的住他們的權勢人物,不然。生意做的再大,官府一紙公文,就能奪去他們的一切。張家先前也從懷荒購得少量雪糖冰糖,運到海外後,銷售結果十分喜人,是個極受歡迎的商品。能把蔗糖提煉的如此美麗漂亮受歡迎的,原來只有天竺人的提煉蔗糖技術最強,但他們提煉的霜糖比起懷荒提煉的雪糖和冰糖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懷荒的糖一運到海外,立即成爲那些貴族王室巨賈們的鐘愛之物,更是那些商販們最喜歡的商品。張家的商隊管事報告張仲堅的父親,如果能有足夠的糖拿來販賣,張家的海貿利潤將十倍於如今,甚至不止。張家想要把這份生意做大做強,但一得增加海船,二得擁有足夠的商品。張家自己有造船坊,可這種糖的提煉之法卻只有懷荒有,而懷荒的糖坊是趙王的。
張父很有生意頭腦,他沒有簡單的想着怎麼從懷荒拿到更多的糖,而是想到了一個合作雙贏的計劃。他想辦法建立更大的甘蔗園,掌握更多的上游原材料,以此和趙王合作,提煉出更多的雪糖。這樣一來,一個掌控原料供應,一個掌握核心技術,相互之間都離不開,這生意才做的長遠。
張家已經開始着手準備往琉球島開墾甘蔗園的計劃,但他們現在還面臨着一個問題。那就是琉球大島上還有不少的土著人,張家雖有不少的護衛家丁,但卻缺少足夠的武器。因此張父希望兒子能從趙王這邊得到支持,最好的結果自然是趙王同意整個合作計劃,並派出一支部隊隨張家的開墾團進入琉球,爲他們掃蕩掉一些土著,讓他們順利建立墾植園,最好是幫助他們建立一些屯堡,爲張家訓練一些武裝護衛,並提供一些武器鎧甲。
張家的這個計劃確實不錯,易風聽張仲堅提起後,也開始仔細考慮。但他並沒有馬上回復張仲堅,這是一個很龐大的計劃,易風不能只聽信他們的一面之辭,他必須得有自己的調查,然後做出判斷。因此現在他既沒有答應,也並沒有拒絕,只是讓張家向他提供更詳細的計劃內容,而他則需要更多時間考慮。張仲堅雖然心裡着急,但也只能靜下心來等待,一面等待一面順便的給易風擔任趙王府的臨時管家。
張仲堅應下明日操辦酒宴的任務下去後沒一會,又來到前廳。
“大王,蘄春郡公府上來人,報說達奚公薨了!”張仲堅說道。
易風先是愣了一下,一時沒有想起來蘄春郡公是誰,然後又記起達奚二字,終於想到是誰了。這位蘄春郡公叫達奚長儒,現任荊州大總管,是本朝有名的戰將,曾經在開皇二年突厥進犯之時,率兩千部下遭遇突厥十餘萬人馬,達奚長儒軍寡不敵衆,當時部下恐懼,但達奚長儒卻慷慨激昂,神色更壯烈。達奚軍被突厥軍衝擊,打散了又聚集,且戰且退,轉戰三天,箭盡刀折矛斷,他依然帶領部下血戰不止,與突厥廝殺,拿拳頭做兵器,用牙齒殺敵,連手上的骨頭都露出來了,他們先後殺傷突厥戰士數以萬計,最後突厥人士氣大降,又發現隋大部援兵將至,才無奈解圍而去。達奚長儒身受五處創傷,其中被殺穿的地方有兩處。他的兵士,十之八九戰死戰傷。
這一戰極爲慘烈,但卻打出了隋軍的不屈與威武。戰後,達奚長儒晉升上柱國,其陣亡部下都追贈官階三級。此後達奚長儒久鎮西北,胡人聞之膽寒變色,輕易不敢靠近。
去年四大總管之一的荊州大總管韋世康病逝,天子特詔達奚長儒繼任,奈何達奚長儒當年那一戰傷的過重,這些年來一直沒好,接到詔令後,他還沒來的及上任,就已經病倒在牀。先前他幾次上奏,請皇帝免其官職,另選派官員出任荊州大總管。天子一直沒有同意,派了許多名醫醫治,只說等他病好後赴任。大朝會那天,易風還見到這位大總管,甚至與他親自交談了會,那天見他氣色還很不錯,卻不料,一轉才幾天,他就已經亡故了。
易風嘆了口氣,道:“達奚將軍少懷節操,膽烈過人。結髮從戎,俱有驍雄之略。總統師旅,各擅禦侮之功。昔以步卒兩千抗十萬之虜,師殲矢盡,勇氣彌歷,每每想來無限敬佩,不料,如此名將,盡然去了,惜哉,痛哉。叫旗衛準備車馬,我馬上前去弔唁。”
易風趕到達奚府上時,到處都是前來弔喪的親朋同僚們,人又多氣氛也亂。官員、勳貴們還有那些各府的管事隨從們也來來往往。達奚長儒雖然一直沒能到任,但他卻是死在荊州大總管的任上,且又是國朝上柱國,因此死訊一報到宮中,天子立即下旨令禮部負責辦理喪事,還親自爲達奚長儒選了“威”字做爲諡號,並下旨由其子達奚皓承襲蘄春郡公爵位,並特授達奚皓爲柱國。
這樣一位名將病故,在京的文武官員將領以及勳貴們基本全都到場。
達奚家哀榮無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