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風的計劃就是以逸待勞打伏擊,面對着上萬的鐵勒騎兵,他根本不願意去打那種硬碰硬的仗。作戰計劃很簡單,易風在饒樂河邊預先埋伏,而大賀咄羅則引着僕骨和拔野固的追兵進入聯軍的伏擊圈中,到時自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計謀,但卻很實用。不出易風的預料,耐心等待了三天之後,咄羅終於帶着一支龐大的部族車隊到達了易風預設的戰場,冰封的饒樂河邊。這支隊伍雖一路上也彙集了好幾支契丹部族人馬,但在鐵勒人狼羣戰術之下,他們依然損失慘重,到達預設戰場時,雖然還有多達四萬餘人馬,但老弱婦孺都有,人困馬疲。此時,他們普遍悲觀,覺得在鐵勒人那無盡的追擊之下,他們早晚都會崩潰。
聯軍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日的消息,咄羅僅與數人說知,這個消息被嚴格保密。當摩會帶着咄羅領着四萬多人馬一路到達這裡的時候,這裡一片平靜,除了茫茫白雪和呼嘯的山風,什麼也沒有,萬物蕭條。三天的時間,早把聯軍的曾經在此的痕跡掩埋乾淨。許許多多的契丹人都不知道,當天色漸暗,咄羅下達了紮營的命令時,整整四萬餘漢奚聯軍,就隱藏在這個早預設好的戰場旁邊的幾道河川山谷裡。
許多契丹人不知道,一直尾隨着契丹人的鐵勒人更不知道了。
他們早把那支契丹人當成了一塊在嘴邊晃動的肥肉。根本想不到,會有一支漢軍一路北上數百里,早已經把那支更強大的萬騎同羅騎兵給殲滅了。更想不到,這支漢軍還聯絡了奚人,一路直奔北上,早已經在這裡等候他們多時。
他們眼中的那塊契丹肥肉,早已經成了一個死亡陷阱上的誘人餌料。
王伏寶向易風報告,咄羅已經在預設戰場上紮下大營,而在契丹人後面不到二十里的地方。鐵勒人正在接近,僕骨和拔野固兩部騎兵約在兩萬人上下。這個數字超過原來的情報。不過悄悄趕到易風營地來聯絡的摩會告訴易風,僕骨和拔野固兩部如今約還有八千騎,剩下的一萬餘騎是他們擊敗霫部族後的僕從兵。
這支近兩萬人的漠北兵馬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就那樣大搖大擺的跟在契丹人後面。也沒有前軍後軍,直接就是排着長長的隊伍逶迤而行。聽到這個消息易風很高興,聯軍上下也十分激動。鐵勒人的輕敵大意,註定了將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就如同同羅人一樣。如今同羅人有六千餘人頭顱被砍下,堆成了京觀,無頭屍體被高高的插在尖樁之上任由暴屍荒野,剩下還有三千餘,全都成了武州軍的俘虜。如今全都成了武州軍的苦役,在那奚族西面的山嶺河川之間冒着嚴寒築城修堡。現在這些僕骨人和拔野固人又是一樣的無腦。
四萬聯軍依然靜靜的隱藏於山谷之中,契丹人也在咄羅等少數知情首領們的隱瞞下。心懷忐忑的在扎着營。
冰天雪地裡,這塊預設的戰場並不寬闊。其實這是易風精心選中的戰場,這裡地形比較狹窄,冰凍的饒樂河兩岸,幾條丘陵山谷匯聚,使得這裡是一段狹窄的走廊。而且還側還有幾道起伏的丘陵,和數條川穀。若是一般情況下。這沒什麼。可此時,那兩邊的河谷中早已經隱藏着四萬聯軍和一萬多的民夫,精心的設計之下,這塊地方就成了一個死亡的陷阱。
契丹人把一輛輛的大車解下來,圍成大圈,用鏈條把一輛輛車鎖起相連,然後不辭辛苦的在車外挖開厚厚的積雪,在硬硬的凍土上挖出圈濠溝,用挖出的土在濠溝外築起一道胸牆,然後開始栽尖木樁,立櫃馬...
偵騎向拔野棱和僕豹報告,契丹人已經開始安營紮寨,兩人只是不屑的狂笑。
夜幕降臨,隔着契丹大營只有十里鐵勒人才停止前進,他們如同之前的那些天一樣,契丹人紮營後,他們也開始隔着不遠下營,生火做飯,殺牛宰羊,呼呼喝喝,然後還有許多偵騎斥候大膽的靠近着契丹營地,放肆的挑恤...
一如往常。
只是當夜半三更之時,鐵勒人今晚卻沒有入睡。
兩部族軍首領一聲令下,他們突然向契丹大營發起夜襲。騎兵們整裝待發,上半夜他們吃飽喝足,也喂好了馬,又休整了半天,此時正是精神抖擻,殺氣騰騰的直衝契丹營地。而與以往的幾次攻營不同,這一次,兩部的首領都明確的下達了命令,今晚,要跟契丹人動真格的,一舉拿下契丹營地。
騎兵羣奔馳的的震動早驚醒了警惕的契丹守衛,密如風雨的馬蹄聲中,驚惶的契丹守衛使命吹響了警戒號。
契丹的中軍營帳裡,咄羅和數十名軍官們早已經披甲在身,靜靜的等着這一刻的到來了。就算今晚鐵勒人不來襲營,他們明天也不會再拔營,他們會在這裡擺開架式,作出要與鐵勒人決一生死的態勢。
咄羅猛的站起,外面的警報聲不但沒有讓他有半分的驚惶,反而讓他充滿了興奮之情。
“終於來了!”他手握刀柄。
“敵襲!”一名值守的百夫長衝進大帳,驚惶的大喊,“鐵勒人大舉突襲!”不過他看到的卻是一張張興奮的臉,有些茫然不解。
咄羅大喝道:“兵來將擋,土來水淹,吹號,抄起傢伙,跟這些狼崽子們拼了!”
鐵勒人來的很迅猛,契丹人的車陣他們也攻過數次了,雖然有些堅硬,但只要肯付出戰傷亡,並不是什麼難題。從一開始,鐵勒人已經是獅子博兔全力出擊了。那些霫部的僕從軍此時被驅趕在最前面,他們騎着馬,打着火把。迅速奔近,然後向契丹營地投擲火把,馬上放箭。
在這種猛烈的攻勢之下,戰鬥很快就進入白熱化,雙方開始出現大量傷亡。不過暫時,契丹這邊是死一個少一個,而鐵勒那邊。現在死的卻基本上是霫人,更多的鐵勒人此時則在後壓陣。遠遠的放箭,就等着霫人替他們衝開一個缺口,然後他們就舉着刀衝殺進去了。
戰鬥一打響,易風就已經知道了。不過易風並沒有馬上增援契丹營地。之前他也已經和摩會說過了,讓他告訴咄羅,如果鐵勒人襲營,那和他們就得想辦法自己撐住,就算鐵勒人不打算全力進攻,也得露出些破綻來,讓鐵勒人覺得有再努把力就能拿下營寨。只有等鐵勒人開始把兵馬都投入進攻之後,易風纔會開始出擊合圍。
山崗上,易風慘淡的月光下遠眺着前方雪地裡那點點火光。和慘烈的撕殺。一邊傳令,讓各部繼續待命。
黑暗中,徐德言看着火光沖天的契丹大營。對易風道:“契丹人只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再等等!”易風平靜的道,契丹的營寨還沒破,鐵勒人也還沒有全部投入進去。既然費心設下了這個陷阱,那易風當然期望能夠一勞永逸,一網把這些鐵勒人打盡。出動的太早了,就有可能讓鐵勒人逃掉一部份。
喊殺聲中。契丹大營又緊張了一個時辰,然後終於支持不住。開始被攻破。
“北面柵欄破了!”徐德言又一次出聲提醒。
很快,山下數騎奔至,摩會飛快下馬,趕到易風面前,“營柵已破,還請大帥立即發兵!”
易風目光盯着山下,隨着鐵勒人打開一個缺口,契丹營柵終於再也承受不住更多打擊,越來越多的缺口出現。鐵勒人發出一陣陣興奮的吼叫,如破堤的潮水一般洶涌的自缺口衝入,更多的鐵勒人動了。
這個時候,易風終於點了點頭,時候到了。
“吹角,進攻,合圍。一個鐵勒人也不要放走了!”
猶如黑夜中突然出現的鬼魂,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多時的漢奚聯軍終於得到了出擊的命令。頓時,四萬餘聯軍猛然自戰場兩側的山谷之中殺出,他們悄聲聲息,沒有號角也沒有擂鼓,更沒有點燃火把。就那樣無聲卻又迅雷的殺出谷中。衝在最前面的是一萬五千奚軍騎兵,然後緊接着是三個武州軍騎兵營,兩萬餘戰馬載着這些強大的騎兵向戰場掩殺過去。
緊隨而出的是兩個戰車營,一個營向北一個營向南,每個戰車營後面都還各跟着兩個步兵營,他們根本不理會戰場的撕殺,直接按照預定的作戰計劃,直接在奔向戰場的南北兩面。到達預定地點後,戰車營的馭手們迅速的解馬,然後把一輛輛戰車用鐵鏈鎖起,迅速立起第一道車陣防線。然後工兵團的工兵們和民夫們,都抄着鏟子鐵鈔開始快速的土木作業,挖濠埋樁壘牆...
重步兵們已經在車陣前排成重步兵陣,後面是長矛陣,左右是刀盾陣,戰車上則是弩手上,戰車後面,則是一個個的密集長弓手陣。
在戰車兵步兵和工兵炮兵們緊張忙碌的時候,騎兵已經終於自黑暗之中殺出,狠狠的在鐵勒人的背後捅上了一刀。
正沉浸於攻破契丹營寨的鐵勒騎兵們還沒來的及高興,就被猛然殺出的奚漢騎兵給捅了個菊花殘滿腚傷。一波又一波的漢奚騎兵自四面殺到,攻勢綿綿不絕,鐵勒人一半已經殺入契丹營寨,另一半也早已經沒有了陣形,措手不及,轉而大敗。
鐵勒人見勢不妙,也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這支大軍,開始慌而逃跑,可是沒跑多遠,前面的雪地裡突然出現了一道黑影,緊接着,突然哨聲起,然後是箭如雨下,那些衝在最前面的鐵勒敗兵頓時閃避不及紛紛中箭,一時人仰馬翻。
這時,他們終於發現,他們的退路被人堵住了。
拼死衝陣,可最後也只是留下一地的屍堆,在戰車組成的移動堡壘前,在那重步兵們一件件重盔和一把把斬馬大劍前,在那藏於戰車中的一隊隊弩手們前,在那戰車後密集的長弓陣前,在如林的長槍,鐵壁般的盾陣前,他們的衝擊如同蚍蜉撼樹一般無力。
撼山易,撼此軍陣難!在陣前倒下的拔野固千夫長拔野棱率領數百騎衝陣失敗,渾身插滿箭支倒下的那一刻,憤怒無奈的咆哮喊道。隨着他的倒下,這場戰鬥也終於進入尾聲,輕敵大意狂妄無比的兩部鐵勒兵馬,終於不得不吞下自己釀造的苦果,在聯軍的重重圍困之下,最終沒有一個鐵勒人能夠逃離戰場,他們非死即降,無一人能倖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