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五行瞪了孫軍利一眼,跟工作人員說:“先檢查糧食。”
戴眼鏡的拿出一些糧食,一聞就皺了眉頭,“不合格。”
“同志,等等,俺們隊長還沒來呢?”沙旺莊的人急眼了,過去圍着戴眼鏡的,這咋上來直接就是不合格呢。
“來不來都一樣。這糧食就是天皇老子來,也是不合格,你們隊長來,更沒用。”這個驗糧的脾氣很直,丁是丁卯是卯,誰來他都是這話。
郝五行也就是看上他這點,才叫他驗糧。
“咋了,老曹?”郝五行嚴肅地問。
“主任,這村的糧食發黴了,我說不合格,他們賴着不走。”驗糧的姓曹,叫曹大紅。
“俺們不是賴,是隊長不來,俺們說話不算。”就這麼把糧食推出糧站,孫學富得給他們穿小鞋。
“先上一邊,別擋着後頭的村交糧。”郝五行面無表情,他站在這裡,都聞到一股黴味。
外面的人也聞到黴味,炸開鍋了,“那是沙旺莊的人吧,這交的啥糧,娘哩,一股黴味。”
“說啥呢,俺表哥來了!”孫軍利後頭,孫學富邁着四方步,一點不着急地進了糧站。
“俺表哥來了。”孫軍利牛氣地對曹大紅說。
“一邊去。”孫學富把孫軍利踢到一邊,到了郝五行跟前,掏出煙,一整包塞給了郝五行,“郝主任,俺們村糧食淋雨了,你看這……”
“拉回去。”郝五行把菸捲裝進孫學富口袋裡,指着門,“趕緊走,影響了收糧,你負責任?”
“走,俺這就走。”孫學富慫了,他一看郝五行就是個不吃那一套的人。
叫村裡人推着糧食出了糧站,孫學富就踢了孫軍利一腳:“這就是你說的跟以前一樣?”
“是李彎月那個臭娘們說的。”孫軍利趕緊撇清。
“李彎月!”孫學富眼裡閃過絲陰狠,叫孫軍利把糧食都裝拖拉機上。
“表哥,咱真拉回去?”孫軍利覺着孫學富肯定有辦法想。
“先等等。”孫學富上了拖拉機。
“不收?”柳生生睨了眼孫學富,他不是說麻袋裡裝石子都能交上去嗎?
“換人了,你跟我過去見見那個郝主任。”孫學富很惱火。
那糧食發黴了,也不是他願意的,是那場雨來的太急又大,糧食淋了雨,後來村裡事情又多,等他想起來叫人再曬的時候已經發黴了,再拉回去曬,也就這樣了。
柳生生白了孫學富一眼,跟他下了拖拉機,進了糧站,她揭下頭巾。
“郝主任……”柳生生剛開口,就被郝五行的眼神嚇住,扭身就走。
“不是,你咋出來了?”孫學富跟了出來。
“人家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叫我進來有屁用。”柳生生冷冷地說。
啥男人她使媚有用,柳生生清楚。她穿着白裙子,掐腰的白襯衫往這裡一站,漢子們眼都直了,可裡頭的郝主任不是這眼神,她開口白搭。
柳生生一扭身看到李彎月穿着藍衣裳藍褲子,和推着木板車的崔潤山走過去,進了糧站,她不走了。
“趕快走,被這麼些漢子……”孫學富覺着柳生生對着這些漢子發騷是瞎耽誤功夫。
“看看龍灣村的情況。”柳生生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李彎月叫人把糧食放在地上,曹大紅上前一驗,“合格。”他就愛驗這樣的糧食,乾透了,一聞一股糧食的香味,都不用嘗。
“哪個村的?”曹大紅多問了一句。
“龍灣村的。”李彎月聽到合格,心就落地一半。她自己覺着糧食沒問題,可進了糧站,也是有些打鼓的。
“李建軍沒來?”曹大紅以前就在糧站,不過不是管驗糧這塊,就是個打掃的,跟李建軍認識。
“隊長有事。”李彎月脆生生回答。這個戴眼鏡的一板一眼,那麼多來收糧的,沒見他跟人說過話,看來跟大爹關係不賴。
“合格。”檢查草石子的工作人員說,這個村的糧食應該好好篩過,別說石子,草葉子都不多。
聽到合格,崔潤山就跟村裡人把糧食搬到秤上,糧站的工作人員一稱,“多了兩百斤。”
崔潤山又跟人搬下四袋子來,這下正好夠秤。糧食本來就是多的,李建軍怕遇上刁難。
“好了,過來摁手印。”郝五行笑着朝李彎月說。
李彎月過去,在龍灣村的那一欄摁上手印。
“你這個女同志,我看不止能頂起半邊天來,大半邊天都頂起來了,哪個男同志娶了你,壓力大啊。”郝五行開了句玩笑。
李彎月本來就不會面對領導,郝五行這麼一說,把她說卡殼了,半天打開兜子,“郝主任,你說這麼多口渴不?”她把汽水給拿出來了。
郝五行一頓,看了眼崔潤山,又笑着對李彎月說:“你不記得我了?”
“眼熟,想不起來。”李彎月很誠實。
“買豬肉送麥子……”郝五行提了一下。
李彎月想起來了,這人是那時站在李建軍旁邊的男人。沒有他鬆口, 李建軍不敢賣豬肉給自己,現在是管着分糧了。
李彎月想找句話說,可想不出該說啥,乾巴巴說了一句“謝謝郝主任”。
外面,孫軍利憋不住了,“表哥,憑啥龍灣村的過關了,咱村的糧,糧站不收?”
孫軍利不服,他們村跟龍灣村緊靠着,差不多的地,差不多的糧,這到交糧食的時候,就有這麼大差距,這說不過去。
“你進去問問?叫糧站的人給你個理由?”孫學富瞟了眼孫軍利,他要是敢進去鬧,倒好了。
“表哥,你當俺放屁。”孫軍利纔不進去呢。笑話,他又不是隊長,出這個頭不是傻嗎。
“窩囊廢!”柳生生一聲嬌斥。
孫軍利在心裡罵柳生生,她跟自己表哥咋回事,他門兒清,她這樣的,脫光了站在自個兒面前,自個兒還嫌髒,下賤貨!
面上,孫軍利笑的歡:“俺是窩囊廢。”
柳生生撇撇嘴,進了裡面,那屁股扭的,外頭的漢子都覺着熱得慌。
“郝主任,咋他們村的糧食好,俺們村的,連收都不收,我能問問嗎?”柳生生笑着說。
“你哪個村的?”郝五行真忘了是哪個村叫這麼個女人來交糧。
“郝主任,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沙旺莊的會計。”柳生生覺着郝五行就是裝,自己這麼個俏生生的女人剛出去,他就忘了?
郝五行往本上一找,臉色冷了下來,你一個交發黴的糧食的村,跟人家龍灣村比?
“噢。”郝五行都懶得給個解釋。
柳生生氣不過,來到李彎月面前,“彎月,你說我是不是該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