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李彎月忘的死死的。
“你啊,下回我跟你去。”就李彎月這樣,叫崔潤山怎麼放心。
“我還能去?”李彎月不怕她娘不叫她去,就怕崔潤山。
崔潤山要是鐵了心不叫她去,她就去不了。
“我跟你一起去。”崔潤山又說了一遍。
她去,得有他陪着。
“嗯,你也去最好,那我就沒啥需要擔心的。”李彎月巴不得崔潤山跟她一起去呢。
第二天,李彎月就開始編笸簍,都編成老太太說的那麼大的,苞米皮提包她也要編些,還挺好賣的。
雖然就比供銷社少要一張票,可這時候人是沒錢,可更沒票。
編提包,得先薰苞米皮,村裡有專門的地方用來薰苞米皮。農閒時,編提包也算工分,不過個人用,要收五毛一次。
李彎月去找了大爹李建軍,交了五毛錢。
“彎月,你又薰不了多少,自己在家薰多好。”李包穀叫李彎月省點。
家裡用硫磺薰味道太大,李彎月不想爲了那五毛,叫自家人受罪。
“大媽,在家裡薰,我怕出事。”李彎月笑着說。
“彎月想的對,該省的省,這五毛不該省。”李建軍發話,李包穀就不敢說話了。
在這個家裡,李建軍的話說一不二,唯一敢頂兩句嘴的只有李保國。
李彎月去村裡的空房子裡,薰好了苞米皮,就回家開始編,閒工夫都用在了這上頭。
她還以爲剛開始會生疏,結果熟練的很,以前“李彎月”的身體加上她的腦子,李彎月編出了些新花樣。
村裡人都覺着彩色苞米皮貴,因爲要染色,就編原色的,李彎月不。
現在人都穿的灰突突的,拿的東西就願意要亮色的,誰要是有雙紅色皮鞋,能叫全村的大姑娘小媳婦羨慕死。
她編的提包就是彩色的,還帶一些巧心思在裡面。
王翠花有空也來幫忙,她倒不是同意閨女去黑市了,而是李彎月跟她說,有個城裡人收這些東西,一個七毛,編好了崔潤山給送去就行,她不用去了。
這王翠花就放心了,閨女想幹就幹吧,反正閨女不歸村裡管。
李彎月不上工了,村裡人都不明白咋回事,有婦女就問王翠花。
“石頭太野,得有人盯着,彎月盯着他,順便編點東西賣。”王翠花埋頭幹活。
她還是有心眼的,啥話該往外說,啥話得裝在肚子裡,她有數。
想想自己家孩子就叫石頭打哭過,是該好好管管了。
……
“彎月,你快出來!”馬桂香打頭,一幫子婦女反扭着柳生生胳膊進了院子。
“這是咋了?”李彎月放下手裡正在編的笸簍,擡頭問。
“她往河裡倒大米飯叫我們抓了現行,已經去叫隊長了。”
白花花的大米飯,柳生生就往河裡倒,他們都吃不上呢,太氣人了。
“彎月,你看看你家細糧少沒?”有個婦女問。
就柳生生乾的那點活,分的那點細糧,柳生生敢這麼糟蹋,打死她,她都不信。
“對,彎月,你趕緊看看,表妹咋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彎月瞟了柳生生一眼,柳生生心裡“咯噔”一下,李彎月要落井下石!
柳生生攢了一肚子話罵李彎月,就聽李彎月說:“我今早看了,我家沒少。”
“彎月,你別幫她瞞了。”
一個婦女直接進了屋,打開飯櫥,裡面就一點地瓜幹,氣沖沖出來了:“大夥看看啊,彎月家吃的是地瓜幹,柳同志呢,住在彎月家,吃不完的大白米飯寧肯倒河裡,也不給彎月,真傷天理!
彎月,她說大白米飯是你給做的,做多了,還非逼着她吃完,是這麼碼事?”
“這可沒有,誰家有逼着多吃的,那不是傻?她都是自己做,她的竈口裡還有灰呢。
俺家吃地瓜幹,人家吃大白米飯,也做不到一個鍋裡去。”李彎月覺着自己運氣真好。
她就是想吃地瓜幹,蒸了點,現在倒派上用場了。
李彎月對柳生生也是有怨的,是個人就聽出來了。
“嘴裡沒一句真話,就會抹眼淚,柳同志就是這麼騙漢子的。”
柳生生被說的都擡不起頭,一次次地說“我沒有,我不是”。她咋這麼倒黴,往河裡倒點米飯都能被抓。
“彎月,那她燒的柴是哪的,菜是哪的?”
“我家的。”李彎月纔不幫柳生生。
“大夥聽聽,柳同志住在彎月家,燒彎月家柴,吃彎月家菜,自己一人吃大白米飯,吃不完不說給彎月,連彎月家兩個孩子都不給。彎月你也是的,太傻了!”
李彎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有點憨:“當初柳同志她娘叫俺照顧她,都是親戚。”
“李彎月,你放屁,我娘跟你一個村裡人說話,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可能!”柳生生能忍別人的話,但李彎月的話她一句也不會忍。
“大夥聽聽,上樑不正下樑歪這話真對,柳同志一家都看不起村裡人,可她還佔彎月這個村裡人的便宜。要是我都沒臉在人家家住。”
“咋回事?”李建軍來了,後面跟着幾個看熱鬧的漢子。
馬桂香站在李建軍面前,隊長總說她落後,這回她抓到一個比她落後的。
“隊長,柳同志把白花花的大米飯往河裡倒,被俺抓到了,這是沒來得及扔的,不光俺,她們也看到了。有人還看到她扔白麪饅頭。”馬桂香大聲說,把手裡的紙打開,裡頭還有白米飯。
“還有誰看到過?”浪費糧食,比干活磨洋工,還叫李建軍厭惡。
“俺,當時河邊沒人,柳同志走開,俺一看,飄着一個白麪饅頭,不過俺沒看到她扔。”
“俺也看到一回,當時沒看到正臉,現在一想,一準是柳同志,那屁股扭的,別人扭不出來!”
外面幾個漢子都瞅着柳生生大笑。合着他們幫柳生生幹活,叫她掙滿工分,她不光嫌棄他們,還這麼浪費糧食,呸,什麼玩意!
“彎月,柳同志住在你家,你說說她啥人?”李建軍用手往下按按,叫大夥別嚷嚷了。
“隊長,柳同志啥人俺不清楚,她就是在俺家吃睡,平時也不跟俺說話,還鎖着門。”李彎月就說了幾句話。
這事,用不上她多說。
“隊長,彎月太老實了,俺來替彎月說!彎月家裡啃地瓜幹,柳同志吃彎月家的菜,燒彎月的柴,一口也沒給石頭和春麥,人家扔河裡,她就是這麼團結彎月的。”馬桂香很積極。
舉報壞分子,是有獎勵的,到時候村裡殺年豬,能多得一刀肥膘肉。
馬桂香掙工分不積極,幹這事最積極。
“大姥爺,我說。她偷了我的紅糖不承認,我爹孃和我哥都撈不着喝呢。”春麥從人縫裡鑽進來說。
“隊長,你聽到了,叫柳同志打開門,叫大夥搜!”有個婦女脫下鞋,就扔到了柳生生頭上。
柳生生剛纔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低着個頭,一句話不說,這時候擡起頭,瞪着眼睛,一下甩開了後頭抓着她的婦女,站在門中間:“你們憑啥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