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絡腮鬍子的男人叫李三,那三個是他的哥們,四個人喝的東倒西歪,就要散夥。
“明天,嗝……哥幾個就幫你收拾她。”其中一個喝的酒氣熏天,搭着李三的肩膀,腳下拌蒜。
“對那個女人,哥幾……幾個別跟她多叨叨,她嘴皮子厲害。”李三的黑臉膛成了個猴屁股,打了個酒嗝,說句囫圇話都費勁。
“你就等着瞧吧。”三個人跟李三在飯館門口分開。
他們剛走,飯館裡又來了一撥人,領頭的就是王建設。
“王哥,剛纔那幾個在黑市打着咱的名號,不過沒敢收錢。”瘦猴子認出了跟李三在一起的三個人。
“你小子火眼金睛,是不是眼前飛過只蒼蠅,你都能知道公母?咱們吃肉,也得叫人家喝口湯不是? ”王建設也看到了剛纔那三個人,成不了氣候。
一幫子人進到院裡,找了張桌子坐下,“七碗肉絲麪。”
“建設來了,等着。”中年婦女進去,叫她男人多加肉絲。
這飯館是一對老實的中年夫婦開的,兩人都沒工作,還有一個傻兒子,就開了這家飯館來餬口,王建設幫了點忙。
“你好好說說是哪個不長眼的到嫂子攤子上鬧事!”王建設坐下就問瘦猴子。
剛纔瘦猴子已經說了李彎月遇到的事。
瘦猴子就把王寶梅帶人找李彎月退錢說了。
王建設聽的眼裡冒火星子,筷子一下就掰斷了,一拍桌子:“瘦猴子,我叫你幹啥的,去看熱鬧,你就不會把人打跑?”
“王哥,我瘦猴子能看着嫂子吃虧?我當時都擼起袖子了,想着大不了豁出一條命,也揍那些人個滿臉花,可壓根用不上我。
嫂子一人說的那些人心服口服,都自己走了,就有一個小年輕,坐壞了笸簍,叫嫂子賠錢,我能讓?可惜還沒動手,他就嚇跑了。”瘦猴子一條腿踩在凳子上,說的是唾沫橫飛。
“嫂子是厲害,都說包辦婚姻不好,我看崔哥找的嫂子挺好。”王建設聽了瘦猴子說的,對李彎月這個嫂子更服氣。
“王哥,嫂子跟崔哥是包辦婚姻,不像啊?你說說唄。”瘦猴子八卦起來。
“兩人是爺爺給定的娃娃親,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王建設那時就聽他奶說了一句,他還想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滿街是,憑崔潤山的好樣貌,就是崔家叫人盯上了,也不至於找個農村的。
“王哥,芳蘭也去買嫂子的提包了。”瘦猴子小心地說。
“那你沒給她結賬?”王建設一聽李芳蘭的名兒,麪皮子就燒的慌。
其實李彎月是想岔了,跟李芳蘭有情況的是王建設,不過窗戶紙沒戳破,瘦猴子沒跟李彎月明說。
“王哥,我給芳蘭結賬,嫂子得把我和芳蘭想到一塊去。”瘦猴子趕緊說,就這樣李彎月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呢。
“你這熊樣,芳蘭能看上?她都沒看上我呢。”王建設嘆了口氣,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李芳蘭沒躲他,可也不搭理他,說家裡叫她找正式工。
正式工有啥好的?天天朝九晚五,還有人管着,王建設要是願意,家裡能叫他坐辦公室喝茶看報紙,可他不願意。
再說王建設要願意,他也來不了鎮上,就在省城了。
瘦猴子抓耳撓腮,也不知道該咋個勸王建設,想着這要是嫂子在就好了。
李彎月拿着肉到了供銷社,犯了難。
治安好,可這是肉,掛在車把子上也怕被人惦記;拿着進供銷社,也不好。
“彎月?”馬胡蘭從供銷社裡出來,看見李彎月在門口站着不進去。
“胡蘭,太好了,你幫我看着車子,我進去買毛線。”李彎月沒想到在這裡能碰上馬胡蘭。
“胡蘭,她是……”馬胡蘭旁邊還有個中年男人,穿着中山裝,釦子一直扣到脖子。
雖然現在立秋了,可秋老虎挺厲害,李彎月是第一回看到男人把釦子扣到了最頂上一個,一般會留兩三個。
“二叔,她是村裡人,就是我說的幫我那個李彎月。”馬胡蘭說。
“彎月,你進去吧,我給你看着。”馬胡蘭走到李彎月的車子旁。
李彎月站的地方在大太陽下,她把車子推到了對面的大楊樹底下,那裡有樹蔭遮着,不曬人:“胡蘭,我一會就出來。”
對面的中年男人看到李彎月把車子推到了樹蔭下,眼裡有了絲暖意,李彎月走過來,他和李彎月一起走了進去。
“主任!”王美麗把瓜子往櫃子裡一扔,拿起抹布就抹桌子,也不管劉雙蘭剛抹過,乾淨的都能照清臉了。
主任?李彎月想起有次是聽人說過,管供銷社的是馬主任,不會就是馬胡蘭的二叔吧?
“嗯,這位女同志買東西,你招待她。”馬胡蘭的二叔姓馬,叫馬國安,瞭了一眼王美麗。
“主任你放心吧。同志,你買啥?”王美麗笑的那個親切,把李彎月看的一愣一愣的。
原來王美麗也會好好說話,人家是看人下菜碟。
“毛線。”李彎月說。
王美麗把毛線都拿了下來,“同志,你隨便挑,細的纏橡皮筋最好,粗的織毛衣好。”王美麗很負責。
馬國安看了一會,就回了二樓。
李彎月買了粉的紅的黃的,手裡的毛線票都用光了。
王美麗笑的更親切,這個女人還挺能買,她給李彎月裝起來,還送了李彎月幾個橡皮筋,“以後來買啥就找我,我叫王美麗,你叫我美麗就成。”
馬主任領進來的人,王美麗就要叫她滿意。
李彎月笑着點點頭,又走到了劉雙蘭站的櫃檯那裡:“同志,俺買紅糖和大棗。”
劉雙蘭在王美麗表現的時候,她就在一邊,一點不搶着出風頭。她是誰來買東西,她都一個樣,她不在馬國安面前使勁表現,平常咋幹,當着馬國安她就咋幹。
像剛纔,王美麗抹桌子,她就站在一邊,她都抹過了,還抹啥。
“還買以前那些?”劉雙蘭眼睛一笑就成了月牙,李彎月她是認識的,不過這變化是真大,變得俏生生的。
李彎月點頭。
“你挺捨得的。”劉雙蘭用小撮子一撮,往稱上一放,一絲不差,都不用來第二下。
李彎月不捨得也沒法子,現在不給春麥補,春麥大點是要遭罪的,家裡的糖票都用在了這上頭。
李彎月是春麥的娘,不想看閨女受苦。
買好了東西,李彎月走出去,王美麗就湊到了劉雙蘭身邊:“雙蘭,你看對面等她那人是胡蘭吧?你說她是誰,咋面子這麼大,能叫主任領進來。”
“你去問主任不就知道了?”劉雙蘭冷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