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朱由檢歡快的洗刷螃蟹,中午這頓飯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大家只能指望着晚飯能吃的早一些。
朱由檢的速度還算不錯,整整三四十人的宴席,他居然就在堵胤錫等幾個人的幫助下在太陽落下之前就拾掇了出來。
紅燒武昌魚,老黃瓜燉泥鰍湯,蘿蔔紅燒肉,清炒時蔬,再來一個清蒸大閘蟹,標準的四菜一湯。主食是著名的“金包銀”飯,就是包穀粒和大米一起蒸,俗稱“金包銀”。
“都吃啊!”朱由檢率先摟了五六隻大螃蟹,“咯嘣”一下就掀開了螃蟹殼,嫩黃色的蟹黃露了出來。那個衙役後來只買了一簍子大螃蟹,其他的錢全買了肉。
看在大如臉盤的螃蟹份上,朱由檢也就不埋怨了,反正兩次購買的螃蟹也差不多夠吃了。
皇上親自下廚招待武昌的官員,這可是給足了面子,開天闢地以來都沒聽說過的事。大家激動的感覺伸筷子,全部朝蘿蔔燒肉的盆子裡招呼。
朱由檢吃到第五隻螃蟹的時候,感覺有人看自己,他放下了手裡大大的螃蟹鉗子,擡頭一看,不少人都已經吃完,且不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你們都吃完了?”朱由檢覺得奇怪,這些人看着自己幹嘛呢?
“皇上,這螃蟹腿兒沒肉。”紀彪小聲的在旁邊提醒。
“有啊!你看這麼大一條蟹肉呢。”朱由檢磕開蟹腿兒,裡面露出一小條寫肉絲,他用手撕了出來,丟進嘴裡。
大夥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看朱由檢。堵胤錫看着這一幕,臉脹得紅紅的,使勁蹬了一眼下屬。堵胤錫心道:皇上比我還節儉,連螃蟹腿兒都不放過,再這樣節約下去,估計連螞蟻腿兒都要吃。
一頓飯吃完,大夥兒都散了去,唯獨朱由檢還在啃螃蟹。紀彪端着兩個盤子走到跟前說:“皇上,這是專門給你留的紅燒肉。”
“你自己吃吧,我不吃肉。”朱由檢一把推開那肥膩的肉塊,繼續進攻螃蟹,他已經捨棄了螃蟹的小腿兒了,專門對付大鉗子和蟹黃。
“咦!怎麼魚和螃蟹都剩下了?”朱由檢發現幾張桌子上面就只剩下了武昌魚和大閘蟹,有大閘蟹不吃,卻去吃肥肉,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咋想的。
“他們說螃蟹沒肉。”
“那魚挺好吃的啊!”朱由檢納悶,自己燒魚的手藝不差啊,這可是正宗的紅燒武昌“團頭魴”,十三根半刺的。
“刺多,扎嘴。”
“噗!”朱由檢被逗樂了,轉頭一看,米飯被吃了一個精光。
在這個吃不飯的時代,肉肯定是比螃蟹貴的。大閘蟹那是有錢人玩得味,窮人家吃的是糧食,哪怕大閘蟹一枚銅錢一大堆,也沒人稀罕。
......
“走吧,去找鄧之容。順便把那一簍子活螃蟹帶上。”朱由檢看了一眼這武昌府的窮衙門,知道從堵胤錫嘴裡是問不出實情的。
來到鄧之容的軍營,這裡又是另一番景象,整個軍營都朝氣蓬勃、生龍活虎。因爲之前調集了一萬闖軍基層軍官到南京集訓過的緣故,這一支真正的京營已經有點脫胎換骨了。基層的軍官全都是挑得集訓中表現最優秀的人才來擔任。
這些人都是打老了仗的,加入到京營之中,吃的好,訓練好,裝備自然也好。整個京營離精銳只差臨戰經驗了,再來幾個好的高級軍官,帶出去打一兩仗,足可堪用。
“你這兒總共有多少人?平均年齡多少?平均身高體重多少?”朱由檢進了軍營,逮住鄧之容就問,他這是考試這小子。
“報告總司令,本營共有五萬六千三百二十九人,平均年齡二十歲,平均身高五尺六,平均體重一百二十斤。”
“嗯,還不錯!”朱由檢點點頭,從心裡已經認可了,回答的很詳實,沒有一點猶豫,說明鄧之容沒在武昌瞎混。
“巡撫衙門那邊是怎麼回事?”朱由檢繼續虎着臉,湖北的事大約也只有問鄧之容才能問清楚。
“何騰蛟只願意提供京營的錢糧,不願意供給湖北其他軍隊的。堵胤錫沒有辦法,把巡撫衙門桌椅板凳一股腦全賣了,一天只吃兩頓稀飯來供養軍餉。”
鄧之容說完,朱由檢這纔想明白爲什麼他在武昌看到的衙門是那一副慘兮兮的景象。湖北的產量地區早就被禍害的差不多了,如果單靠湖北供養忠貞營,只怕根本就養不活。
何騰蛟歷來有點瞧不起農民軍,堵胤錫以前又是何騰蛟的下屬,現在跟何騰蛟平級,指望何騰蛟拉他一把,恐怕是夢想。估計袁繼鹹在的時候情況會好一些,現在袁繼鹹調到南京了,何騰蛟直接不鳥他了。
“那武昌這邊就地安置百姓的口糧從哪兒來的?”
整個闖部十幾萬人,整編之後纔有五萬的兵,其他全部就地安置。雖然人數也算不上很多,光一個空蕩蕩的武昌就足夠安排了,但是這些人在這裡的第一年,還是需要糧食補貼的。沒有糧食,如何活下去?
“糧食的問題還好,江陵、夷陵、咸寧和黃州都能提供一些,畢竟只有幾萬人的口糧。最難的是軍餉,特別是李定國部,每個月逼着要,一天都不能拖。”鄧之容把整個湖北的情況都詳細的彙報了一下。
“阿濟格部現在在哪?”
“我們雙方僵持在承天府一帶,忠貞營的人手不夠,不敢主動進攻。阿濟格部佔領這襄陽,鄖陽和承天府大部。”
“後金最近都有哪些主要的軍事行動?”
“他們派了許多人馬在鄖陽和大別山一帶大肆抓人,聽說已經抓了幾十萬人去了河南。湖北一帶人口銳減,目前神龍山區躲了一些人口,沒有經受戰火的恐怕只有夷陵了。”
夷陵,一個朱由檢非常熟悉的地方。這裡緊挨着秦良玉的石柱地區,也相對富饒,後世可是湖北的副省會級城市,世界著名的水電之都。
既然武昌都窮成這樣了,朱由檢不幫堵胤錫一把肯定說不過去,朱由檢只好特批了二十萬塊銀元給武昌應急。這筆錢算是武昌借內府的,不走戶部的帳,更不能算利息,典型的無息貸款。
“等阿濟格把湖北的人都抓走了,湖北就真的只剩一個空殼了。看來我們這次西進的策略真是來得及時啊。”
朱由檢看着左懋第,由衷而發。至少在後世那個記憶裡,那個柳應龍的老家流傳着這樣一個說法:到了災荒之年,要飯的河南人又來了。這是柳應龍的老家——鄖陽府。
也就是說,只要出現動盪,大批在平原上的人爲了躲避戰火,會朝山區轉移。鄖陽山區、神龍架山區和大別山山區,都是河南人口流亡的集聚地。
同樣的,如果讓阿濟格真的把這些地方的人口一大半都弄走了,後金在河南的實力真的有可能一下子就暴增。
如果歷史不改變,這些地方的人會在二十年之後,被湖廣填四川,移民到四川去。
所有這些都說明一件事:人,還是有的,就看大家怎麼搶了!
“臣建議對承天府、荊沙、武昌一帶免稅三年。同時分土地給百姓,勸百姓出山恢復生產。”黃宗羲建議說。
這一次跟着朱由檢出來,黃宗羲長了不少見識,以往只知道讀書研究儒學,現在開始重新體會民衆的疾苦。
“不,土地不能分,也不用免稅,只需要施行低稅即可。如果把土地分下去,最先來的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湖南的地主。他們會一窩蜂的率先跑過來搶無主荒地的,這些土地就變成了他們的私產。”
朱由檢太知道地主對土地的摯愛了,這些人也最有實力開荒。只要政策一下,湖南的地主會帶着他所有的長工過來開荒,到時候山區的流民無產者怎麼可能搶得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