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明軍的優勢也沒撐一會,他們身後的女真騎兵全速殺進了戰場,雖然這些騎兵已經不多了,可是戰力卻要高出騎一軍一點點。
就這樣,雙方又進入了勢均力敵的爭鬥中,騎一軍必須抽調一部分精銳來對付女真騎兵。
一片石的戰況再一次重演。
“你會不會吹軍歌?”李來亨瞪着通紅的雙眼,他一把拽住身邊的司號員問。
“軍軍歌?”司號員一愣,他吹得最多的是軍號命令,哪兒會什麼歌啊。
“就是這樣,噠啦噠噠噠,噠啦噠噠噠……”李來亨當然不會吹號,可是他聽過朱由檢哼過一段曲子,而且還是軍歌的前奏。
“我試一試。”司號員雖然不懂吹曲子,可是李來亨哼得這一段難度不到。
在司號員嘗試吹響這一段旋律的時候,李來亨把身邊的人都聚攏在一起。司號員吹完前奏,明軍的軍歌就低沉而緊湊地響了起來,彷彿是發自心底的聲音,慢慢地爆發。
“如果大明遭受着侵犯,熱血男兒當自強;喝完這碗家鄉的酒,壯士一去不復返……”
洪承疇本來已經重整的雄心被一陣詞曲給惹怒了,這聲音太邪性,而且像老虎發威之前的虎嘯;又像飛龍騰空之前的龍吟。
“這是什麼歌曲,怎麼像一種鼓動人心的咒語。”馬得功是這樣說的,但是馬得功的詮釋恰好擊中了洪承疇的神經,他已經產生了共鳴了,而共鳴的居然是歌詞。
“我他媽也愛大明?”洪承疇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這次清醒過來,他已經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早把自己不當大明人了。
不過,就算如此,他這一生大部分時間依然是一個大明人。種族的烙印不管忘卻的再久,依舊會在心裡留下一道劃痕。
當飢餓、疲憊、金錢、責任、紀律等等全都用完,戰鬥還是無法停止,戰鬥的人就需要信仰來支撐,需要意志力來堅持。
當“向前進,向前進”的歌聲響起,神奇的一幕出現了。一些僞軍低層的士兵直接放慢了速度,甚至一些人開始站着不動了。
在這個時代,或許遠沒有國家那麼大的概念,但是故土,鄉土情節是很多人心底的歸宿。這些士兵因爲年輕或許沒有經歷過薩爾滸之戰,但是他們大多人的記憶裡後金對他們的奴役是真實的,悲慘的生活記憶並不遙遠。
當然,這還是一直僞軍的精銳,其中有許多的鐵桿漢奸,他們不會因爲一歌詞就投降,他們是一羣沒有信仰,嗜血的魔鬼。
這樣的人是沒有信仰的,否則也不會把當“奴才”拿來炫耀了。天天嘴裡叫喊“奴才”如何如何的人,你能指望他什麼?虧得後世許多人用這個來炫耀。
進攻,忘我的進攻,拼命的進攻。只有是遇到抵抗,騎一軍就會鬥志昂揚。
這一仗一直打到中午,雙方的傷亡都很大,其慘烈的程度已經遠超一片石。一片石之戰是吳三桂和多爾袞聯軍擊潰大順軍。但是今天在南苑的這場大戰,是兩支軍隊的殊死搏鬥。
正史中,李來亨是堅持豎起大明旗幟的最後一名將領。茅麓山之戰的壯烈程度,應該不亞於今日之戰。奎東十三家最後的守軍用石頭,用木棒,用牙齒咬一點點堅守着大明最後的土地。
他最後帶着一家老少赴死撲向火海的時候,沒有人會想到是一個大明曾經的流賊維護了大明最後的忠勇。
雙方戰之下午申時,各自的軍隊已經未經分明,兩軍沒有再纏繞在一起。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帶着傷,相互攙扶着,雙方對峙着。
這一刻,沒有戰鬥是因爲大家都有點打不動了,自然而然地想要休息一會。
死去的同胞屍體鋪滿了大地,鮮血已經把這一片染成了黑色,黑色中帶着血紅的斑斕。
騎一軍已經死傷過半約還有一萬多人,而僞軍那邊大約還有兩萬人,尤其是女真韃子的騎兵,居然還能保有一支能作戰的騎兵隊伍。李來亨根本就不知道,這支韃子騎兵是全白甲兵,他們的配置是一人三馬,所以才撐到了現在。
但是這支騎兵現在對騎一軍的威脅是真的很大。
“去,派個人過去招撫。老夫不管對面領兵的人是誰,多大年齡,只要過來,老夫立刻給他封王。”洪承疇傲慢地瞅着對面。
他這一生只見過兩個“打不死的小強”,其一是李自成;今天這是遇到的第二個。
一個小校摸樣的僞軍走到騎一軍陣前,把洪承疇的話大聲說了一遍。
李來亨看看他,然後招招手,意思是讓對方靠近。小校湊到跟前,滿心以爲李來亨要跟他說悄悄話,卻不料李來亨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眨眼就手起刀落割掉了他的耳朵。
“滾回去告訴洪瘋子,爺爺我叫李來亨,從來不懂什麼叫投降。”李來亨表現的比洪承疇更驕傲,氣得洪承疇臉色發青。
既然談不攏,那隻能接着打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從東面僞軍軍陣的背後傳來了喊殺之聲。李來亨雖然看不到洪承疇那邊出了什麼事,可是僞軍的陣營有些慌亂這可不是假的。
“兄弟們,援軍來了,殺啊!”李來亨一揮劍,所有的騎一軍的士兵們全衝了過去。原來是高一功帶着一個師的援軍從通州殺過來了。
半個時辰之後,又是僞軍的一陣騷動,在東南方向,郝搖旗也帶着一個師親自過來增援。
至此,洪承疇帶領的這點家底,已經被明軍三面包圍,死死地按在永定門外朝死裡揍。
洪承疇萬萬沒想到他的人生居然如此戲劇性,先是被後金俘虜一次,現在又要被明軍俘虜。眼前的戰場完全成了一邊倒的趨勢,這樣的場景和十年前如出一轍。潰敗的士兵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只是他們投降的對象換了人。
“投降不殺。”兩個約摸不到二十歲的明軍小卒端着刺刀逼向洪承疇,大聲呵斥着。
“黃口小兒,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洪承疇高傲地擡頭挺胸,他自以爲自己是名揚海內大人物。
“啪!”一個少年一巴掌扇飛了洪承疇的門牙說:“我管你是誰。你個狗漢奸國賊,你現在只是俺的俘虜。”
等洪承疇轉過頭能正常擺正身體的時候,他直接無力反駁對方的話。他當然清楚自己確實是一個漢奸賣國賊,外加現在就是一個俘虜而已。
三軍會師,僞軍直接投降,此戰落下帷幕。
李來亨看到高一功和郝搖旗,直接半跪地上:“兩位叔叔,你們怎麼來了?”
“是皇上親自派人送的信,他就是擔心你太年輕,容易莽撞吃虧。”高一功有些心疼李來亨,這一仗李來亨多處負傷,渾身都纏着紗布。
“皇上說了,讓我們不要急着進攻京城,先清掃外圍的潰兵。”郝搖旗接話道。
“爲什麼?”李來亨一愣,他費了這麼大勁,不就是想把剿滅洪承疇和收復京城的功勞全捏在自己手中嗎?
“你呀,真是太年輕,恐怕你之前的心思都白費了。這京城是皇上的京城,必須由皇上親自收復,哪裡由得到你來做主的?瞎操心。”高一功埋怨了李來亨幾句,卻讓李來亨一下子恍然大悟。
“果真是自己太稚嫩,當初還不如就停在京城外面,老老實實等着洪承疇送上門的好。”李來亨總算明白爲什麼皇上一直沒有給他下達從京城南下的命令了。
不過正史中奎東十三家最後的三個將領一起俘虜洪承疇,也算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