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軍朝西逃,朱由檢朝南跑。
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給轉移物資提供了方便。何況又是徹底混亂的場面。
吳甘來確實能幹,他在短短的十幾天裡,招募了整整五千青壯,二百兩大車。一千個戰兵加上一千匹戰馬。外加兩千個工匠,五千個青壯,朱由檢他們利用夜色,把整整三千萬兩白銀全部安全地運出了京城。
大興,小小的劉莊一下子擠滿了一萬人聚集。
這裡有皇上,太子,太監,官員,勳貴,軍隊還有百姓。儼然一個完整的小朝廷!
朱由檢人還沒到大興,就已經感到頭疼不已。人在五里外,王承恩就帶着官員以及勳貴們跪在路旁迎接聖駕了。秦長貴正領着一幫人在路邊吹吹打打,而且萬民傘之類的儀仗居然豎得老高,隔二里地都看得到。
“MB,這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啊!”朱由檢罵了一句,立刻派人衝上去把儀仗撤了,打跑了秦長貴。
朱由檢沒有罵跪在地上的一大片官員勳貴,逮住秦長貴就罵:“你說你一個好好的司號員不當,去吹什麼喇叭?我要再看見你吹一次喇叭,我立刻割了你的嘴。立刻給我滾回軍營,別他們瞎攙和。”
秦長貴一臉委屈的爬起來,心想我得罪誰了我,我不就是個吹喇叭的嘛。不讓我吹喇叭,我吹軍號不就是了。
朱由檢望着門外黑壓壓的跪了一片,擡了擡眼皮說:“你們很喜歡跪是吧?那好,每人出去撿一堆石子回來,全都跪石子上。”
有幾個官員還真聽話,轉身就起來朝門外走,其中就有勞苦功高的吳甘來,把朱由檢都氣笑了。
王承恩連忙拉住準備出門撿石子的官員,彎着腰對朱由檢說:“皇上,這都是他們一片孝心,您就饒了他們吧。”
“把腰站直了說話。”朱由檢見不得王承恩現在這幅摸樣,他很懷念當初在吳府那個王承恩。然後,現在讓他討厭的不是隻有一個王承恩,望着一屋子的人,朱由檢感嘆一聲:任重道遠啊。
“王承恩,吳甘來和太子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朱由檢揮揮手,這事就算過去了。
陳圓圓端了一盤茶水進來,輕輕的放在桌子上,慢慢退了下去。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般,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朱由檢皺着眉頭看了一眼:“你也變成這樣了?”
“小女子不懂萬歲爺說什麼。”陳圓圓連忙跪下,低着頭說。
“天啦!我快要瘋了。”朱由檢猛地站了起來,不停的抓頭髮,發狂地大喊大叫。他實在是快要瘋掉了,自己之前處境危險,也沒怎麼感到當皇帝是怎麼回事。但是從快進入劉莊開始,他總算是領略了皇帝的尊嚴了,這份尊嚴就是沒有人會和他正常交流。所謂的孤家寡人,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作爲一個後世的人,他完全不適應這種身份。
“好吧,是不是我說什麼,你們就會照辦?”
“當然,皇上金口玉言,說的話就是聖旨。”吳甘來最是信奉君君臣臣這一套的。
“那好,現在,此刻,你們都過來。陳圓圓也過來。”朱由檢指着八仙桌說:“一人一個方位,太子站我身後。”
衆人面面相覷,不敢坐下。
“難道要抗旨嗎?”朱由檢連哄帶嚇,總算是把三個人按到桌子上坐下,又讓太子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水,這才又開口說:“以後跟我談事情,在屋裡就這樣坐。這是我定下的規矩。”
“噗!”吳甘來直接一口茶水噴了朱由檢一臉,他完全沒有想到朱由檢會立這種規矩,要知道他在上個月還只是一個七品小官,最不入流的那種,現在居然和皇帝平起平坐了,而且以後還都這樣平起平坐。
朱由檢摸了一把臉上的茶水,對哆哆嗦嗦,惶恐不安的吳甘來說:“以後別噴我臉上,噴外面花盆裡去。還有,你現在給我彙報一下劉莊暫時的人員物質情況。記住,以後稱報告,不是稟報。”
“稟,啊,報告皇上,劉莊目前有一萬一千四百五十一人,其中戰兵一千人,臨兵八百五十人,官員二十五人,勳貴一十三人,工匠兩千零二十三人,其餘的都是流民或者家屬。目前共有戰馬四千零二十八匹,騾馬兩千一百匹,大車二百三十輛,糧草兩千石。”
“以後臨兵這個稱呼就改一下,改成預備役兵。另外,兩千石糧草夠一萬人吃多久?”
“大約半個月。”
“總共運過來多少銀子?”
“六千一百七十二萬兩,其中從下屬手中借了四百萬兩,這四百萬兩是幾十個官員和勳貴以及工匠們的全部家產。”
“把剩餘的八百多個預備役全部編入戰兵序列,另外從流民中再重新招募一千預備役兵。讓工匠們趕緊打造大量四輪馬車,越多越好。”朱由檢想了想說:“原有的兩輪馬車不動,我等會給你們畫一張新的四輪馬車的圖紙,拿去給工匠們看,誰第一個打造出來,獎勵二十兩官銀。
另外,立刻派人送聖旨去南京,告訴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就說朕的聖旨讓太子監國。不要說朕的事情,只說太子還活着。如果有人問起朕的事情,一律不回答,或者回答不知道。旨意只說太子隨後會南下先把消息傳遞過去,後面的事情再着機處理。此事王承恩派傳旨太監去辦,不得有失!”
從京城往南,有三條路可走,天津衛的海陸,運河以及陸路。這麼一大批銀子,海陸是不安全的,萬一遇上風浪,沉一船就完了。漕運朱由檢不敢走,因爲現在南邊的形勢不明朗,山東還是闖軍地盤,加上淮安還有一個喜歡搶劫的劉澤清,如果他突然知道有大批的物資南下,萬一被那個混蛋攔截,哭都沒地方哭。
所以,還是隻能選擇走陸路,陸路雖然遠,但是基本是一馬平川,要在平原上走,馬車是最好的運輸工具,而且四輪馬車的效率要高於兩輪馬車。而朱由檢之前恰好看過類似的帖子,又恰好記住了轉向架的基本結構。
根據史料,南邊這個時間段正在爲皇位爭鬥,弘光朝是五月十五日登基的,現在已經五月初五了,必須要趕在登基之前把聖旨傳到,免得夜長夢多。
交代完事情,朱由檢倒頭便睡,已經累了幾天幾夜了,瞌睡到不行的朱由檢實在是撐不住,呼呼嚕嚕的歪倒在牀榻上。陳圓圓輕輕的走進房間,替他蓋好被子,看着他的臉龐,想要去觸摸一下,又縮了回來,最後還是無奈的退出房間。
朱由檢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到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才醒過來。當朱由檢起身走出房門的時候,卻看到門外一片燈火通明,整個劉莊變成了一個大作坊,到處都是木屑。王承恩掛着通紅的雙眼正在忙前忙後的指揮着。
“王承恩,什麼情況?”朱由檢大約知道在自己睡覺的這段時間裡,工匠們肯定是在趕製馬車。
“皇上,老奴恭喜您了,兩千名工匠已經趕製了將近兩百輛大車,完全是按照您畫的圖做出來的。”王承恩臉上的喜色不像是作假,他完全沒有想到朱由檢居然能想一堆工匠都沒辦法弄出來的技術。這個事情最初由幾個工匠向他彙報,他還不信。以爲是工匠在恭維皇帝。
一直到第一輛四輪馬車製作出來,當場跟兩輪馬車做了實物對照,載貨實驗等,王承恩才感到事情的不簡單。這種驚喜讓王承恩整整一天一夜沒有睡覺,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年齡大,該休息的時候就要去休息,別學年輕人一樣熬夜。”朱由檢沒什麼驚喜的,他早就知道四輪車的威力。一兩四輪車差不多可以頂三兩兩輪車的,絕不僅僅是增加了兩個輪子而已。
“老奴不累,有了這四輪馬車,這些銀子就能很快轉移南下,萬歲爺的復國也就有希望了。”
“走,帶我去看看是誰第一個造出來的。”朱由檢跟着王承恩來到轉向軸的製造院子,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指揮着一羣人在木料上畫線。
“就是他,他第一個看懂萬歲爺的圖紙的,也是他第一個做出來的,他叫畢向東。”王承恩的歡喜狀態還沒褪去,忙着給朱由檢引薦。
“提升他當設計主管,七品,主管機械設計。”朱由檢隨口說了一堆大夥聽不懂的話,但是唯一聽懂的是畢向東當了七品官了。然後整個院子都歡呼起來了,工匠直接當了七品官,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遇到,一步升入官門,說不高興那是假的。
“好了,大夥趕緊把手上沒有造好的馬車造完,然後趕緊睡一覺,今天晚上我們要趁夜趕緊離開大興。”
工匠們在打造四輪馬車的時候,其他人都在休息,現在馬車打造完畢了,物資裝車的任務就交給了之前休息的人。朱由檢對目前的調度工作很滿意,正要問是誰在指揮調度的時候,吳甘來自己跑了過來。
“皇上,我已經命少量人先行一步,提前探路了,不知這樣安排是否可行?”
朱由檢望着吳甘來,他很想真的抽吳甘來一頓:“你都弄好了,還來報告什麼?”
吳甘來一聽,以爲朱由檢怪他越權,立刻又要下跪。朱由檢一腳就踹了過去說:“滾!我現在任命你當這次運輸任務的總指揮,你趕緊些滾去忙,少來煩我。”
這一幕恰好被陳圓圓看到,陳圓圓見朱由檢一腳踹向吳甘來,又說了一串痞子的話,笑得咯吱一聲,朱由檢朝陳圓圓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陳圓圓臉一紅,轉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