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清雲腳步一頓,怔怔的盯着夜輓歌看了一陣,面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紅潤,他連忙重重咳了一聲,扔下一句“不過是舉手之勞”,便匆忙走出了屋外。
這倒是讓夜輓歌覺得有些奇怪了,她躺在牀上,眨巴了一下眼睛,真是奇怪,她似乎看到清雲太子臉紅了?不……這一定是錯覺,她一個見不得人的無鹽醜女,怎麼會讓人家太子殿下看到臉紅?
“不對……”她嘀咕了一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摸到的卻只是細嫩的皮膚。
也是了,她傷重昏迷被救回來,自然不可能繼續戴着面紗,而且之前跟夏侯景元對戰時,那面紗也掉下來了。
難道……她臉上的疤痕好全了?
這幾日來,爲了切磋大會,她沒日沒夜的修行,除了每日定時塗抹滌玄殤的解藥以外,根本沒有時間去研究自己臉上的這個疤痕。
“奶孃……”想到這裡,她低低的喚了一句。
徐奶孃就在屋外,聽到這聲呼喊急忙趕了進來,“小姐有事吩咐?”
夜輓歌支起身子,靠在牀頭上,“奶孃,幫我取一面鏡子來,我想看看我的臉。”
徐奶孃頓時笑得眉眼彎彎,走到一旁的妝臺上取了一面銅鏡,放在夜輓歌的面前,“小姐,您現在可是大不同往日了呢。想當初,老奴剛見到小姐時,就說過小姐是個美人胚子,可惜了那臉上的瘡疤……唉,不提了,現在可算好起來了。”
夜輓歌怔怔的望着鏡中的那張臉,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其實,這張臉的五官與前世的自己相差不大,想她前世時,雖算不上什麼驚世駭俗的大美女,但也是百裡挑一的美人。但是,現在的這張臉卻只能用驚豔來形容。
五官還是差不多的五官,只是稍稍調整了一下位置以及一些細節,整張臉看起來卻是完全不同了,完全能夠稱得上完美。
只是,這樣的一張臉,難免會被人稱爲禍水。
夜輓歌摸了摸左臉頰上留下的淡淡的一圈粉色疤痕,緩緩移開了視線。
難怪之前與夏侯景元比試的時候,她的面紗落下,那夏侯景元會反應那麼奇怪,想必也是被她這副驚世容顏給嚇到了。恐怕誰都沒想到,被人人厭惡的醜女,其實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大美人吧?
可這樣一來,就麻煩了,她這張臉要是被人給看到,不知會引來多少嫉恨的眼光。尤其是那些個慕容青青之流,只怕會恨不得扒了她的臉皮,再造一個醜女吧?
見夜輓歌一臉凝重,徐奶孃的笑容不免僵了僵,她露出擔憂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你不覺得高興嗎?”
夜輓歌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而是定了定神道:“奶孃,你先幫我取些胭脂來,對了,還有我尋常用的那個粉色小瓷瓶也一併拿來。”
徐奶孃愣了一愣,一時不明白夜輓歌的用意,可轉念一想,她卻是頓時心花怒放,“好嘞,小姐您等着,老奴這就給您去拿。”
不多時,夜輓歌面前就擺好了胭脂以及那個粉色的小瓷瓶,徐奶孃還貼心的搬來一個小茶几,放在牀邊上,將銅鏡以及方纔拿來的東西都整齊的擺在了上面。
夜輓歌先是取出粉色小瓷瓶中的解藥在臉上的疤痕處摸了一層,待皮膚完全吸收之後,這才取出胭脂,細細塗抹起來。
徐奶孃瞧着她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只差沒笑開花了,她家小姐總算開竅了,知道打扮自己了,其實以着她家小姐的容貌,若是以前在那瘡疤上上點心,趁着瘡疤沒潰爛的時候稍加掩蓋一下,倒也不會被人說得那麼難聽。
可她笑着笑着,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只見,夜輓歌沿着那淡淡的一圈粉色疤痕的軌跡抹了一層胭脂,然後迅速將整個疤痕處塗滿,隨即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一塊疤痕紅到快要滴出血來,這才罷休。
夜輓歌放下胭脂,又仔細看了一眼鏡子,她那原本已經好了的左臉上已經染上了一大片緋紅,而且她故意將那些胭脂塗得凹凸不平,看起來極爲醜陋可笑。
她心中稍安,兀自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不及之前的那個瘡疤難看,但也足夠噁心到人了,只是這胭脂到底太紅了,最好是能換個暗淡些的顏色。
“小……小姐,你……你這是做什麼?”徐奶孃有些結巴,她家小姐莫非是昏迷之後人變傻了?明明這小臉都已經好了,怎的又給弄成這副樣子?
“我這樣做無非是不想惹麻煩,對我虎視眈眈的人多了去了,見我這副樣子,恐怕要奮起而攻之了。我傷還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夜輓歌嘆了口氣,只好解釋了一句。
“可是……”徐奶孃咬着脣,盯着夜輓歌的臉看了看,不由一陣唉聲嘆氣,聽了解釋,她大約也明白過來了,不得不讚一聲自家小姐確實長大了,竟能懂得遮掩鋒芒,這確實重要,只是可惜了那張好不容易好了漂亮臉蛋,便只得點了點頭:“是,老奴明白了。”
夜輓歌鬆了口氣,又慢慢躺回了牀上。
徐奶孃退出去了,房間徹徹底底的安靜下來,只有她那間間斷斷的微弱呼吸聲。
她身上這傷確實嚴重,甚至於每一個呼吸,都能牽扯到她的痛覺神經,而經過她剛纔這麼一折騰,有不少傷口再度崩裂而開,血液浸透了紗布,散發着淡淡的血腥味,更是令她痛得整個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她只好閉上眼睛,什麼也不去想,但總有那麼些個念頭不停的冒出來。
龍吟九顯然被花陌言帶走了,至於去了哪更是不得而知。她猜想是花陌言瞧着龍吟九的傷勢不能脫,便想了其他的法子。
顯然花陌言根本就不相信她能帶回千年玄靈芝,這讓她覺得自己一腔努力和心血全部白費了。雖然結果的確如此,但她卻難免有些失落。
不過轉念一想,花陌言這麼做卻又是好事,至少龍吟九的傷勢還是有希望的,儘管她沒出上什麼力,但她卻也能稍稍安心幾分……
……
夜輓歌在牀上躺了整整三日,才能勉強下牀走動。
不得不說,雖然沒有阿肥的幫助,她這痊癒的能力也算極爲出衆的了,一般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只怕得躺上十天半個月。
不過,夜輓歌卻也是個躺不住的,眼見着換紗布時,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她便吵着鬧着的要出去運動運動了。
躺了三天,身子骨又瘦了下來,夜輓歌有些心疼自己這兩月來的努力,起牀先是一頓海吃海喝,填飽了肚子,才慢悠悠的走出房間。
恰巧的是,龍清雲也來看她了。
“夜姑娘。”龍清雲笑着走了過來,可看到夜輓歌的臉時,卻是不由一愣。
他雖然說要再來看夜輓歌,實際上卻並沒有來過,只派了人時常帶來一兩句關切的話語,亦或是送上一些可口的甜食,供夜輓歌喝藥時少吃些苦。
夜輓歌沒有戴面紗,而且已經決定以後都不戴了,見着龍清雲這副驚嚇到的樣子,心中瞭然,便笑道:“怎的?”
“你的臉……”龍清雲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不覺得,我這樣看起來更好麼?”夜輓歌無所謂的笑笑。
“我沒有要指責姑娘的意思,如此作爲也算有好有壞吧。”龍清雲是個聰明人,只稍稍一想便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禁搖了搖頭,忽的眉頭又蹙了蹙,忙道:“不過姑娘傷勢未好全,怎的就出來了呢?應該聽了藥師的話,好好躺着休養纔是。”
夜輓歌眨了眨眼,她倒覺得這樣做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女爲悅己者容,這聖靈學院中卻是沒幾個能讓她感到愉悅的人,“我在屋子裡躺着悶得慌,今天天氣好便出來曬曬太陽。”
“倒也無妨,只是你千萬別有太激烈的動作,以免牽動了傷口……”龍清雲小心翼翼的囑咐着。
“放心,我有分寸的。”夜輓歌笑了笑。
“對了,你那日讓我去尋花葯師的蹤跡,如今有消息了。”龍清雲展顏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卷兒,遞到夜輓歌手裡,“這是花葯師……的小廝給你的信件。”
“小花給我的信件?”夜輓歌眨了眨眼,連忙打開看了一眼,花陌言那騷氣撲面的字體頓時映入眼簾。
花陌言這信上,大約便是說了離開的原因,以及目前龍吟九的狀況。
如夜輓歌所猜想的一樣,花陌言的確是帶着龍吟九進行醫治去了,但是去了哪兒卻是沒有言明。不過,龍吟九的傷勢已然有了進展,體內的煞氣已經排出,耗費的玄力也大部分恢復如常,只是人還昏迷着未甦醒。
花陌言還給夜輓歌道了歉,說自己不辭而別是有苦衷云云,還囑咐她乖乖等着,他很快就會帶一個健健康康的龍吟九回來,順便把她納入靈藥學門下。
夜輓歌看完後,默默收起羊皮卷,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既然龍吟九安然無恙,她也就放心了。
龍清雲瞧着她臉上的笑意,輕咳了一聲,淡淡笑道:“你方纔喚花……藥師的小廝作小花,如今他還特意給你郵了信件,看樣子你們關係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