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並不介意桑宛凝的惡劣態度,悠悠的說:“我叫馬銳,馬良的馬,銳利的銳。大家都叫我小馬哥,你也可以這樣叫我凝。記住了?”頓了頓,見桑宛凝依然表情憤憤不置可否的站着,便繼續說:“至於你朋友這件事,我先替我的兄弟像這位小姐道個歉陪個不是了。這是我們的不對,希望你可以原諒。”
說着面向林竹微微一頷首,林竹臉一紅垂下頭去。
桑宛凝聽到這表情才緩和了下來,覺得他也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糟糕,嘴一扁說:“你們做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馬銳笑笑,說:“看來你還有另外的要求?你先說出來聽聽,如果我辦得到一定照辦。”
桑宛凝脫口而出:“我要你去坐牢你去不去?”
馬銳依然微笑的看着桑宛凝,但是沒有馬上回答。
“小馬哥看得起你才和你羅嗦這麼多,你這丫頭可不要不識擡舉,說話不要太放肆了!”坐在他旁邊一直沒作聲的刀疤男卻嚯的一聲站起來,鼓圓了一雙小眼睛衝着顧小寒叫道。
桑宛凝白他一眼,氣咻咻的說:“你兇什麼兇嘛,我又沒有在和你說話,你這人好不怕羞的,誰要你搭我的話?”
刀疤男被桑宛凝搶白的一時說不上話來,眼睛一翻看向馬銳。
馬銳眼睛看着桑宛凝卻向他輕輕一點頭,刀疤臉臉上雖然寫滿不解,看了一眼挑釁似的看着他的桑宛凝,遲疑了一下還是坐回沙發上不作聲了,心裡想不通今天老大怎麼會對這麼一個黃毛丫頭客客氣氣。
桑宛凝看着馬銳,繼續問:“你說呀,你去還是不去?”
很出乎意料的,馬銳收回臉上的笑,看着桑宛凝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如果這樣做你會比較開心一點的話,我去。”
桑宛凝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回答,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撓撓頭紅着臉說:“看在你認罪態度還不錯的份上,我就不去告你們算了,這叫強姦未遂你們知不知道,罪名可是很重的。等這個死胖子醒了,你必須要他當面來向林竹道歉賠罪,要林竹親口原諒他了這事纔算完,知不知道?”
小馬哥點點頭:“這是當然的。”
桑宛凝不再和他廢話,瞪他一眼拉着林竹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看着小馬哥說:“年紀一大把就差沒長白鬍子了,還想要做別人哥哥,也不害臊。我看你叫小馬叔小馬爺還差不多。”吐吐舌頭拌個鬼臉後頓了頓又說:“不過,我怎麼覺得你很眼熟,總覺得像是以前在哪見過似的。”說完歪着頭想了想又搖搖頭,一副很不解的樣子慢慢走掉了。
一出包廂門,桑宛凝就開始用讀心術,讀這個馬銳的過去。
其實這個馬銳年紀並不很大,看起來也不老不過三十幾歲的樣子。
桑宛凝和他做對才故意要說他老。
馬銳期待的看着歪着腦袋作沉思狀的顧小寒,見她終於沒有想起來,臉上現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微笑着看着衝他做個鬼臉後消失在門口的顧小寒,抿一口酒,眼神縹散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
很多張模糊的臉,無窮無盡的謾罵,不分青紅皁白的毒打,淺紫色小手絹,帶着淡淡香味的擁抱~~~
馬銳忍不住嘴角上揚,心裡卻輕輕地嘆息一聲。
定定神,然後對刀疤男說:“阿賓,該回去了。打個電話叫文叔派人來接一下阿雷。”
阿雷就是剛纔被顧小寒揣倒在地的那個男人,他和阿賓一樣都是馬銳手下的兄弟,不過他們只是馬銳手下衆多兄弟中跟着他最久也是最得力的兩個而已。
作爲木城赫赫有名的黑幫組織黑鷹幫的老大,馬銳手下的人何止千百個,三教九流,黑白兩道,到處都分佈安插有黑鷹幫的人。
馬銳十歲的時候母親病逝,父親再婚後繼母容不下他,他十三歲那年便離家出走從老家來到木城,初來時別人欺他年幼瘦小,讓他吃盡了白眼和欺侮,遍嚐了人事冷暖炎涼世態後的馬銳,後來立志要在木城打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他發誓要讓別人再也不敢欺負他。
自此開始出道闖蕩江湖,經過十幾年的摸爬滾打刀光劍影,他終於實現了自己當初的誓言,成爲了木城相當有勢力的黑幫老大,自然早已是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阿賓大名叫駱賓,原本是個流落街頭的流浪兒,一年冬天險些凍死街頭,後來被路過的馬銳撿回家,阿賓感激馬銳的救命之恩,心甘情願追隨馬銳爲他出生入死,對馬銳忠貞不二。
阿雷本名叫樊雷,原本是另一個黑幫組織飛龍幫的小馬崽,有一次因爲一件事犯了幫規,飛龍幫的老大高強要殺他,他逃來投奔馬銳,馬銳收留了他並且因此與原本就有爭端的飛龍幫結下更大的樑子。
樊雷爲了報答馬銳,也爲他打下現在的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前幾年黑鷹幫與飛龍幫因爲各種利益明爭暗鬥,雙方時有交火互有死傷,互相牽制,這幾年因爲政府加大了打黑除暴的力度,這兩個木城最大的黑幫組織都轉而開起了公司,表面上做着正經生意實際上是掩護暗地裡的非法勾當。
桑宛凝們一出來,杜俊學就臉色焦急地迎了上來,看了看桑宛凝們的臉色,問:“你們都上哪兒去了剛纔?我一覺醒來,到處沒看到你們!”
“沒,沒什麼。”桑宛凝看了看林竹的臉色,趕緊掩飾了過去,拍拍杜俊學的肩膀,“我現在有點事,等會,就麻煩你幫我看着點,我就提前下班了哦,好不好?”
“當然沒問題。回去的路上,小心點。”杜俊學沒有再深問。
桑宛凝好生安慰了一頓林竹後,騎着自行車回到學校。
到了宿舍發現居然快八點了,沈言還躺在牀上睡覺。
桑宛凝叫了她幾聲見她沒反應,便洗把臉刷了牙又騎着車出去買早餐。
從食堂提着包子出來,桑宛凝隔老遠就看見了像是剛跑完步回來的成羽憂,很罕見地身邊沒有林荷娜。
桑宛凝裝做沒看見騎着車就走,才騎不多遠,發現車突然竟怎麼踩也騎不動了。
桑宛凝納悶的東拍拍西瞧瞧,沒發現什麼毛病,回頭一看發現成羽憂一臉陽光的站在後面,再一看,他的手正緊緊的拽着桑宛凝的車後座。
這人今天發什麼神經,怎麼今天突然一下子又認出自己了,以前不是都假裝不認識的麼?哼,你想搭理我就搭理我,想把我晾一邊就晾一邊,你把我桑宛凝當成什麼了?真以爲不管你跟着別人跑多遠回來,桑宛凝都一定還在原地等着你嗎?
桑宛凝想着想着氣就不打一處來,什麼話都懶得說揮手就打向成羽憂的手,成羽憂手一縮,嬉皮笑臉的說:“你屬豬的嗎?早餐怎麼要吃這麼多?一二三~~~天,八個包子?”
今天總算碰見顧小寒的時候,林荷娜不在自己跟前,而且看起來顧小寒的臉色還不錯,陰晴狀況良好,應該會願意好好聽自己說話吧。
桑宛凝懶的跟他解釋還有沈言的一份,沒好氣的說:“我吃這麼多又不要你數錢,你管得着嗎?讓開!”
說着就又騎車準備走,還是踩不動,回頭正要罵,成羽憂攤攤手一臉無辜,手一伸,指指她的車說:“不關我的事,是車鏈子掉了。”
桑宛凝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車鏈子果然掉了出來,桑宛凝瞪一眼成羽憂,彎下腰來修理。
弄了老半天還是裝不進去,桑宛凝抹把臉上的汗擡頭看見成羽憂居然還站在原地沒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就說:“你怎麼還不走?你現在是不是幸災樂禍得不得了啊?沒事,想笑就笑出來吧,別憋着。”
成羽憂聞言,先是咧開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看着桑宛凝氣地嘴巴噘起的樣子,又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笑完沒說話蹲下來把氣呼呼的桑宛凝推到一邊,語氣三分輕蔑七分得意地說:“這哪是你們女人會幹的活,還是看我來如何盡顯男兒本色吧!”
成羽憂蹲在桑宛凝的自行車前面,左看看右看看,半天都一聲不吭。
“怎麼樣了?會修不你到底?”桑宛凝輕蔑地說。
“費什麼話?你等着看不就得了不?”成羽憂眉毛一樣,壞壞地衝桑宛凝揚揚拳頭。
桑宛凝站到一邊不服氣地說:“你就吹吧,看等會弄不好,我怎麼扁得你無地自容!”
“好了,你試試吧!看能騎了不。”不到一會兒,成羽憂拍拍手站起來說弄好了,
桑宛凝毫不掩飾臉上的不以爲然,試着騎了騎,車子果然能動了。
“謝謝你了。”桑宛凝翻個白眼,把衝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心不甘情不願地道了謝。
“喂,等一等-------”正要走,成羽憂卻又把桑宛凝叫住了。
成羽憂看着一臉不耐煩的桑宛凝,若無其事的說:“我的那件衣服呢?”
“什麼衣服?”桑宛凝莫名其妙。
見桑宛凝皺着眉一臉茫然,成羽憂又補充道:“就是上次,上次體育館那件,黑的。”
桑宛凝眼一翻頭一仰,想也不想就說:“我丟到垃圾桶裡去了。”
成羽憂大驚:“什麼?你居然把它給丟了?你知道那件衣服值多少錢嗎?那些錢要是現在突然從天上掉下來,能把你顧小寒給砸死!”
“那你說怎麼辦吧,反正我已經給丟了,要我賠,錢是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要頭也有一顆。不知先生你想要哪一樣?”最討厭他這種自然流露的炫富了,好像誰沒見過錢似的。
成羽憂嘆口氣,傷感非常的說:“我說了要你賠了嗎?我們非得這樣嗎?非得一見面就吵架嗎?就不能好好談談嗎?”
原本陰沉着臉瞪着成羽憂的桑宛凝,聽他這麼說臉色變了變,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雙腳擺弄着腳下的石子不說話。
成羽憂又說:“對了,聽說你在一個酒樓裡兼職,那種地方怎麼適合正經女孩子待,我看你還是趁早卷着鋪蓋回來別幹算了。”
桑宛凝擡頭白他一眼說:“我正不正經桑宛凝自己最清楚,不需要別人來羅嗦,你是我誰呀,想管我?你管得着嗎?”
成羽憂卻突然發狠咬咬牙說:“我就管得着,你等着瞧吧!”說完便理也不理桑宛凝大踏步走了。
莫名其妙。突然這麼生氣幹什麼。
桑宛凝看着成羽憂走遠的背影,良久罵了句:“神經病吧?走着瞧就走着瞧,誰怕誰呀。”說着就準備騎車走,哪想纔剛踩了一個圈,車子就又不動了。
桑宛凝低頭一看,頓時無語:車鏈子居然又掉出來了!
桑宛凝看着成羽憂走遠的方向瞪一眼,哭笑不得,這個成羽憂什麼爛技術,修的這叫什麼車呀!居然還敢大言不慚?
桑宛凝推着自行車氣喘吁吁地回到宿舍,沈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正無精打采的在對鏡梳妝。
桑宛凝走到她面前招呼她吃包子,不經意的瞟她一眼。竟然發現沈言的臉色蒼白,眼睛也紅腫的厲害。
桑宛凝一把掰過沈言的肩,細細地研究了會她的臉,便肯定而急切的問:“親愛的,你這是怎麼了?哭了?誰欺負你了?”
沈言看桑宛凝第一眼,桑宛凝就意識到了她有意在對她瞞着什麼事情。是什麼事情呢?
沈言躲閃着桑宛凝的目光,慌亂的試圖掩飾:“沒沒什麼,你別瞎猜。”說着想要掙脫桑宛凝搭在她肩上的手。
桑宛凝不讓,又掰正她的身子強迫她看着她,說:“你騙我,你一定是有什麼事瞞着我,這一陣子你都怪怪的,課也老不去上,也不在寢室,還總是早出晚歸的。你說,你都上哪兒去了,幹什麼去了?”
沈言看着桑宛凝的眼睛那樣的哀傷,在那一瞬間,桑宛凝真的以爲她會信任地告訴她所有她埋在心裡的小秘密。以前的她們,不就是這樣的嗎?
不知道爲什麼,沈言卻突然生起氣來,她一下子站了起來,衝着桑宛凝發火吼道:“顧小寒,你別太過分了!我有我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你這人怎麼什麼都想知道啊,我能不能求求你,給我一點空間啊?你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不要你管!”
說完把手上的梳子往桌上一摔,早餐也不吃又爬到牀上去了。
梳子剛好砸在鏡子上,鏡子裂開了一條縫。
桑宛凝看着鏡子中自己變形的臉,默默的流了會眼淚,然後扯出幾張紙揩了揩鼻涕,對牀上蒙在被子裡的沈言說:“好,我給你空間,從今往後,你沈言的事情我顧小寒絕對不會多問半句,我顧小寒的死活也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沈言聽着顧小寒沙啞的聲音,早已是泣不成聲,可她直到門匡當一聲響顧小寒出去也沒有作聲,過了好久才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淚眼婆娑的望着空蕩蕩的宿舍放聲大哭:對不起,小寒,真的對不起,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和你說啊。我怕你罵我,真的,你就原諒我吧。
桑宛凝病怏怏的倚在一個掃把上拖地,不知哪個包廂裡有人在鬼哭狼嚎的唱,愛的代價。走吧走吧,人總要學着自己長大,走吧走吧,人總要經歷苦痛掙扎~~~~~
聽着似曾相識卻又那麼遙遠的旋律和歌詞,桑宛凝的情緒忽然低落到谷底:連曾經愛過的唱過的歌,有一天聽起來也會覺得恍如隔世,那麼那些陪她們一起唱歌的人呢?他們又在哪裡,或者將要到哪裡去?
和沈言已經一個星期沒說過話了,自從上次在宿舍吵過之後,桑宛凝就一直刻意和沈言避免接觸,沈言也沒有主動來和桑宛凝說話。
桑宛凝還不是顧小寒的時候,就是個固執倔強的人,從不輕易向誰低頭,更何況是在桑宛凝認爲自己沒有做錯什麼的前提下。
桑宛凝一直覺得這件事完全是沈言不識好人心,自己明明是因爲關心她,纔想知道她的事情,換作別人桑宛凝連看都懶的看一眼呢。
她居然還怪自己多管閒事,實在是氣死人!
那好吧,既然這樣那就從此陌路吧,誰稀罕誰呀,誰少了誰不能活呀?
桑宛凝也漸漸習慣了一個人去吃飯,一個人去上課,一個人走在人來人往卻沒有誰會在乎,桑宛凝在想什麼桑宛凝將要到哪裡去的校園裡。
日益像流水一樣,一天天流逝,桑宛凝像忽然明白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大多數時候還是形單影隻的狀態。
人必須得習慣寂寞,只是人生之中,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會不經意間就從她們身邊溜走,她們卻總是後知後覺呢?
唉~~`顧小寒重重的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