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手在樹葉上好一陣亂擦,垂頭喪氣地又折回去繼續找。
沒過多久,二人竟然又是歡天喜地地大叫着跑了過來:“四當家四當家,你快看,你看俺們又找到什麼了?”
羅橫明日午飯的胃口和好心情都被那惡臭撲鼻的腐爛人頭敗壞盡了,見又是他們二人,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有氣無力地說:“有屁快放!”
那劉麻子和張大春說着,已經到了面前,兩隻手一伸,又要將找到的東西送到羅橫鼻子底下。這回羅橫有了防備,早早地就把鼻子掩上了,只遠遠地瞟過去。
“四當家,您看這塊玉佩可值些銀兩?”張大春擦一擦額頭的汗,仰着頭喜滋滋地問。
薛青川透過枝葉的縫隙,一眼看過去,連忙條件反射式的伸手往自己腰間摸去,空的,心裡頓時暗歎不妙。
那張大春手裡捧着的正是他那塊一直掛在腰間的鑲金汗白玉麒麟。
佟侍天在看到那塊玉麒麟時,立刻扭頭看了一眼薛青川,見他眉頭微皺的表情,心裡也是一驚。
且說那羅橫,待一眼看清楚張大春手裡捧的是何物時,登時臉色一肅,抓過那在火把下金光熠熠的玉麒麟,細細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臉色也是陰了又晴,晴了又陰。
就這樣反覆地看了又看,彷彿實在確認什麼。又過了更久的時間以後,他突然擡起了頭,眼睛裡已然有了鷹隼一般兇狠凌厲的目光,迅速地將官道兩邊靜謐幽深的松樹林掃視了一遍。
“不好,王上,他們只怕很快就要來搜山了!”佟侍天在黑暗中一發現雷橫那樣的眼神,臉色一變,立刻壓低聲音對薛青川說道,“這片林子並不大,不出一柱香的時間,他們定能找到我們!王上,這林深草密的,馬是顯然騎不得了,不如由卑職在前面探路,我們還是棄馬往這林深處躲去吧!”
然而,不等他們跑出幾步,便果然聽到雷橫在那官道之上厲聲吩咐道:“你和他,還有你們,你們幾個人沿着這官道,小跑着往前追過去!前方尚有五六處索命線,他騎着馬,要小心避讓,一定跑不快!說不定已經被某處索命線鎖了命,你們只管去撿現成的便宜回來就行了。----剩下的人,都給我成扇狀散開,把這方圓幾裡內的松樹林都給我仔仔細細地摸一遍!孩兒們,這回可是個大買賣,若是找到了這玉麒麟的主子,少說也抵得上咱們往常幹半年!”
“真的呀?這個人當真這麼有錢呀?弟兄們,那咱們還等什麼,快去找啊!”衆小嘍囉聽他這樣說,個個都是滿臉堆歡,摩拳擦掌地便一齊舉着火把提着刀涌進了松樹林。
黑狗照例緊跟在羅橫屁股後面,爲他舉着火把,找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四當家,你怎麼知道這玉麒麟的主子一定還在這附近沒走遠,而且還知道他一定很有錢呀?”
“沒有眼力的東西!這等上好的這汗白玉麒麟,別說還鑲了這上等的金邊,就算是薺菜子兒那麼大小,都夠咱們整個山寨吃上半年了!而這麼一大塊鑲金邊的汗白玉麒麟,簡直就是價值連城啊!”雷橫給那汗白玉麒麟一番誇張的提價後,兩隻眼睛在遠遠近近地樹林裡迅速地移動着搜尋着,一邊頗是得意地笑道,“你以爲做土匪就不需要腦子了?所以說你黑狗在山寨裡待了這麼長時間了,還只是個跑腿的小嘍囉——這玉麒麟尚且殘留餘熱,顯然剛剛離開人身不久,我們聽到鈴鐺聲,馬上便追下山來了,並不曾耽擱,那人自然沒有可能更沒有時間跑遠,要麼就是躲起來了,要麼就是繼續沿着官道往前走了!”
“哦!小的這下有點明白了!——哎呀呀,四當家,您可真是高啊!”那黑狗長長地哦了一聲之後,很自然地又拍起了羅橫的馬屁,將他吹捧得簡直可以一人身兼數職,不僅可以與柳三知共坐軍師之位,還可以把許揚青的位子順便一起坐了,“真沒想到您不僅武功好得和許林主旗鼓相當,就連這謀略也不輸于軍師,一番話說得小的是茅房頓開啊!”
“你這黑廝除了會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還有什麼本事?”沒想到,這回羅橫卻並不買他的帳,不悅地哼一聲,道,“我羅橫怎敢與許林主相比高下?以後,倘若再讓我聽到,你在三當家面前說什麼他的武藝比許林主要精深,上山的時間比許林主要長,爲戟竹林立下的功勞也比許林主要多,這林主之位理應由他來做的混賬話,仔細我將你這三尺爛舌割下來扔進茅房裡,讓你好好地去那臭烘烘的茅房裡頓開一下,哼!”
“四當家饒命,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黑狗沒有料到這雷橫說翻臉就翻臉,手甚至還真的按上了刀柄,橫眉怒目地做出要來割他舌頭的架勢,一張黑臉頓時嚇得臉色慘白,腳下打着哆嗦,撲通一聲跪下磕頭求饒,“小的以後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四當家,再也不敢去和三當家套近乎了,再也不敢了!”
“哼,誰要你伺候我?我要你盡心盡力服侍的是許林主!許林主對我有不殺之恩,而且一身好武藝,我羅橫這一輩子都只敬他做這戟竹林的林主!別的阿貓阿狗若是敢對他不利,就先問問我羅橫手裡這把虎頭刀!”羅橫哼一聲,看也不看一眼跪在地上頭如搗蒜的黑狗,轉過身大踏步走了。
黑狗見羅橫走遠了,這才擦擦額頭嚇出的冷汗,長吁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又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那兩匹被薛青川和佟侍天所棄的馬很快被找到了,小嘍囉齊豌豆和齊菜豆兄弟倆個,歡天喜地地牽到羅橫跟前。
“四當家,您看這馬!是不是比俺們山寨裡那些個馬都要長得俊哩!”齊豌豆兄弟倆年紀不過十一二歲,三當家魯弘嫌他們個頭兒小,只讓他們在山寨裡做些餵馬放羊的差事,他們對馬向來寶貝,此刻忽然得了兩匹這樣的好馬,更是歡喜地不得了。
羅橫見了這兩匹馬,臉上也是頓時樂開了花,不過他歡喜地不是得了兩匹馬,而是:“哈哈~~~哈哈~~~兩匹馬?那豈不是也一定有兩個人嘍?——哈哈~~孩兒們,是兩個,不是一個,都給我睜大眼睛瞅仔細嘍!——兩個豆子,你們做得好!這馬,四爺就做主賞給你們了,回去之時,不必寫進利市簿了!”
“四當家,您當真把這兩匹馬賞給俺們兄弟倆個了?這麼好的兩匹馬,您當真賞給俺們了嗎?”齊菜豆和齊豌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般地對望了一眼,一齊歡天喜地地蹭到羅橫身邊,一邊一個拉着他的衣袖,那副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讓羅橫看了都忍不住心裡舒坦地微微笑了起來,只是齊豌豆和齊菜豆臉上的歡喜還沒有保持多久,便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放心不下地沉了下來,“可是,三當家----三當家他會同意嗎?”
每次戟竹林所做大小買賣,得到的錢財物資都會由三當家魯弘親自視檢,一一登記進利市簿,然後再按職位高低功勞大小,打賞銀兩。而這魯弘爲人生性狹小,從來見不得有人多佔到一點便宜。雖然說起來也算得上是賞罰分明,然而終歸做人太小氣而斤斤計較,久而久之,難免有人對他心生怨言,不滿於他對手下人過於苛責嚴厲。
“你們四爺我什麼時候空口說過白話嗎?三當家那裡,你們不必擔心,我自會去說!”羅橫見他們一說到三當家便臉色怏怏不樂,做出伸手要敲他們額頭的樣子,佯怒道,“再要羅裡吧嗦地,這馬,四爺我就賞給劉麻子和張大春了,那塊玉麒麟可是他們兩個找到的,功勞也大大的哩!回頭也得好好賞賞他們!”
齊豌豆和齊菜豆見羅橫如此打了包票,那一番歡天喜地,自不在話下。
這邊一夥人正在松樹林裡熱火朝天地展開地毯式地搜捕,那邊派回林裡向柳三知問計的一個小嘍囉已經回來了,身後還帶來了更多的小嘍囉,起碼上百個。
這小嘍囉幾步跑到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下,仰頭衝樹上皺着眉頭居高遠望卻因爲天黑什麼都沒看見的羅橫說:“四當家,您快下來,軍師有口信給您!”
“放!”羅橫已經從樹上跳了下來,甕聲甕氣地說,心情顯然因爲還沒找到那塊玉麒麟的主人而大大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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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請慢下去!”佟侍天側耳在風中聽了聽,一把拉住對江湖手段毫無經驗,說着就要往樹下跳的薛青川,“賊人好像只是暫時退出林區,並未走遠,恐有什麼詭計。不如王上先在此處歇息片刻,待卑職先悄悄地跟上去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