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個沈言鬼丫頭,自從上次看晚會回來就變得怪怪的,半個月來老是動不動就傻笑,要麼就是看莫劇看着看着就哭得一塌糊塗,而且還每天都神出鬼沒的。
以前不管做什麼,就連去上廁所,她都喜歡拉着桑宛凝一起去,以至於桑宛凝剛穿越到這裡來的時候,還老大地不習慣。可現在卻總是說也不說一聲就不見了人影。
每次,桑宛凝問她到哪裡去了,她都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麼。
本來一開始,桑宛凝還懷疑她是在和某某男士談戀愛,可後來一想按照她沈言的性格,如果她真的是在談戀愛,那她不去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一則‘告天下人,桑宛凝沈言終於也有人愛了’就已經很不錯了,怎麼可能會不抓住機會,好好向顧小寒顯擺顯擺,反倒還瞞着不說呢?
桑宛凝想了兩三天都楞是沒想明白,而且幾次逼供,沈言都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桑宛凝漸漸的也失去了盤根究底的興趣。
誰愛怎樣就怎樣吧,桑宛凝自己都還煩心事一大堆理不順呢。
有一句話叫冤家路窄,這話真是一點沒說錯,自從上次體育館那件事之後,只要一出宿舍門,桑宛凝就總是能碰見成羽憂和林荷娜兩個人,不管是去教室上課,還是去食堂吃飯,反正總能看見他們兩個手挽着手親密的走在一起。
林荷娜還會故意多看桑宛凝幾眼,成羽憂則完全一副不認識桑宛凝的樣子,一臉漠然地從桑宛凝身邊走過去。
桑宛凝早就知道,成羽憂之所以要裝作不認識桑宛凝,也是迫不得已的。上次和林荷娜言歸於好的時候,林荷娜說了,以後要是被她發現他和顧小寒走得很近,她就死給成羽憂看,她說得出做得到。
一方面是桑宛凝一直也不肯原諒他,只要一看到他就做出一副不共戴天的樣子,一方面是女朋友的撒嬌加要挾,你讓他能怎麼辦,索性順了兩個人的意思,不去招惹顧小寒,免得她看見自己心煩,林荷娜也不會總口口聲聲尋死覓活的。
這些顧小寒當然不知道,桑宛凝沒法把她感知到的東西告訴她。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爲顧小寒把自己的思想封閉地水泄不通,桑宛凝沒有辦法傳達一些信息的話,那麼,到了現在,桑宛凝還執意不願意告訴她一些什麼,就是在和她賭氣了。
顧小寒自從復魂到桑宛凝身上去之後,就一直試圖阻止桑宛凝再去了解關於那個世界的哪怕只言末語。桑宛凝連現在莫小巖和方宥究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不讓桑宛凝知道桑宛凝想知道的東西,桑宛凝纔沒有那麼傻,把她想知道卻不知道的東西告訴她呢。
其實,也許就算成羽憂低聲下氣地來乞求顧小寒的原諒,她也未必會給他好臉色,可成羽憂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就越生氣,每碰見他們兩個一次,心裡的鬱悶就加深一層。
愛情不順,學無所成,最好的朋友也一天天疏遠着,有時候一個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桑宛凝會忽然從心裡生出一種悲涼的感覺,會感覺在綿亙無期的時間和浩淼的世界中自己是那樣的渺小,活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完全不是自己所能預料和改變的,除了表情麻木的跟着變遷的人事跑,或者是在無人的暗夜裡擁着被子輕輕哭泣,緬懷一下已經失去的或是將要失去的,自己似乎真的什麼都做不了。
再親密的朋友也會有一個容不下你的她自己的小世界,再疼愛你的家人在某一天也會離你而去,而且再也不回來了,回不來了。終有一天會只剩你一個人,在這個理想與現實總有太大差距,好人與壞人你永遠分不清的慘淡人世踽踽獨行。
不管是她顧小寒還是沈言或者杜駿學,或者是桑宛凝這個復魂人邵亦夕,或者其他很多的人,他們都逃不脫這樣一個結局,似乎這就是潘多拉魔盒裡跑出來的咒語,咒語說孤寂是你們的宿命,除了你自己誰也給不了你安全感,因爲大家都缺少這種東西,最多也就是自給自足,再也給不起旁人了。
睡夢中的杜駿學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輕輕的皺了皺眉,嘴脣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麼。
隔太遠,桑宛凝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不知道爲什麼,桑宛凝又情不自禁地用起了讀心術。
顧小寒當然聽不清杜駿學是在夢裡輕喚一個女生的名字,這個家境貧寒生活節儉,始終帶着一顆敏感而高傲的心努力想在這個城市找到一個自己的位置的帥氣男孩,他的心裡確實裝進了一個在他心中這世上最好的姑娘。
在學校圖書館第一眼看見抱着幾本書,長髮飄飄步履輕盈向他走來的趙濛濛,杜駿學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被傳說中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儘管從讀初中開始就有不少女生都愛慕自己,給自己寫情書送禮物,可杜駿學從未心動過,漂亮女孩他也見過不少,可沒有一個像趙濛濛這樣讓他一見即傾心,而且再也忘不了。
千方百計的打聽到他的名字和相關情況之後,杜駿學卻像突然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這個叫趙濛濛的女生不僅長的漂亮,而且家世顯赫,外公是本市前市委書記,媽媽是現在市招商局手握實權的副局長,爸爸是藥監局局長,趙濛濛平時很少和身邊的同學交往,高傲冷漠的不行,來上學都是車接車送,一上完課就被人接走了。
所以,儘管學校有很多男生都對趙濛濛有意思,但據說沒有一個人敢真的追她。可杜駿學不同,他像所有山裡來的孩子一樣,有一顆執着而認死理的心,不管什麼事只要是自己認定了的,不管多麼難他都會勇敢的去做。
所以在醞釀準備了幾日之後,杜駿學給趙濛濛送去了第一封情書和他出的一本發行量暫時還不大的詩集。他相信憑自己執着的心和引以爲傲的才氣,一定可以征服這隻驕傲的孔雀。
今天已經是送出情書的第三天了,可趙濛濛那邊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今天在來上班之前他又給趙濛濛精心寫了一封情書,不管趙濛濛什麼時候會給他迴應,或者是永遠都不會,他都已經決定,這一輩子他杜駿學都只會愛趙濛濛,爲了她,就算要自己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
唉,怎麼偏偏看上的是那樣一個女孩呢-----
桑宛凝在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桑宛凝幾乎可以看透杜俊學的人生,那樣坎坷一生的盡頭是怎樣慘壯地紅色啊,大片大片地,就像是顏料桶潑灑在雨中的泥濘小道上,滿桶的紅色顏料經灑而出。
那就是他生命的底色啊,也是他最初和最終的結局。
然而,桑宛凝看着杜駿學睡夢中眉頭微攢一臉無辜的表情,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伸手撓了撓了頭皮又要趴到桌上睡大覺。
上晚班其實比上白班要清閒的多也自由的多,客人來了以後,進了包廂一般都要早晨纔出來,要麼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偷偷的走了,誰都不會驚動。
老闆也不在,領班嘛她自己都不知道早就在哪個舒服的地方睡美容覺了,更加不可能來看桑宛凝們在幹什麼了。
桑宛凝打個哈欠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剛要睡着,忽然桑宛凝的腦袋像被什麼重擊了一下似的,嘩的一聲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的,桑宛凝終於意識到今天晚上到底哪裡不對勁了!
桑宛凝又迅速的掃視了一下整個大廳,王大嬸在樓梯口的左邊牆角,小芳在花架旁的茶几上,杜駿學在大廳右邊的角落。
那林竹呢!
林竹哪裡去了,剛纔她都和自己一塊睡在前臺的呀,可是怎麼一覺起來就不見人影了呢?有客人吩咐她做事去了?可是晚上一般不會有客人要求服務的啊,還是上廁所去了?可是就算是上廁所去了也該回來了啊。
桑宛凝去廁所找了一圈沒見林竹的人影,沿途回來的時候又貼着耳朵聽門裡面各個包廂的動靜,還是沒發現什麼異常,只得怏怏的回到前臺。顧小寒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上哪去了呢,這麼晚了也不可能出酒樓啊。
桑宛凝的眼睛又將整個樓層掃視一遍,忽然她的眼睛定格在富貴包廂的門上。
是的,剛纔就只有這間包廂裡面似乎還很吵鬧,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音響也放得不同尋常的大,剛纔桑宛凝還以爲他們是玩得太HIGH了,還沒在意,現在看來問題很有可能就出在這裡面。
桑宛凝快步走到富貴包廂門口,耳朵貼到門上仔細的聽裡面的響動,隱隱的好象聽到一些什麼又像只是音響的歌聲,怎麼聽都聽不明白。
哎呀不管了,急都急死了。
雖然只是相識幾個月的朋友而已,但是,桑宛凝卻已經和林竹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桑宛凝腳一跺,跑回前臺去拿包廂的備份鑰匙,乾脆打開門看看再說,要是林竹不在裡面再偷偷的把門關上就得了,萬一被發現了告到老闆那裡,大不了就走人好了,姑奶奶桑宛凝還早就幹得不耐煩了呢。
桑宛凝打定主意後,小心翼翼的把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門應聲而開。
桑宛凝把眼睛湊上去往包廂裡面看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全身的血液就像是一下子都充到了腦門:緊挨着包廂門的沙發上,林竹被一個後背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的男人摁在那裡,林竹拼命的躲閃喊叫。
那個男人正試圖脫下她的衣服。
桑宛凝感覺桑宛凝的心臟都要因爲眼前這一幕,而停止跳動。
當初,在和妹妹朱顏做換心手術之後,妹妹朱顏的心臟在桑宛凝的體內從未產生過排斥現象,就像它生來就該在桑宛凝的胸腔內跳動一樣。
可是,現在,它卻第一次表現出了微弱的跳動跡象,就像油盡燈枯一般。
桑宛凝大吼一聲,一把推開門,幾步衝上去,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林竹身上的男人,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裹在瑟瑟發抖的林竹身上,將她從沙發上扶起來。
已然處於崩潰邊緣的林竹,一眼看到桑宛凝就哇的一聲抱着桑宛凝大哭起來:“小寒姐,你怎麼纔來呀~~~我叫了你那麼久你怎麼都老不來呀~~~你要再不來我可怎麼辦呀~~~你怎麼纔來呀?”
桑宛凝的眼淚也流了出來,哽咽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乖小竹,你先別哭,還好還好,還好不是太晚,你放心,姐姐一定會替你討個公道的。”
桑宛凝拍拍林竹的背,將她輕輕的鬆開,狠狠地瞪着被桑宛凝推到地上去的那個肥頭大耳活像一塊粉蒸肉的男人。
他此時半醉半醒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口齒不清的說:“臭臭娘們,裝裝什麼正經,在這種地方做事情,難道還想又做婊子又立牌坊嗎,別人動動得,老子老子我就不能玩玩玩玩嗎?”
桑宛凝狠狠地瞪一他眼不作聲,轉頭和林竹說要她先出去。
林竹搖搖頭,不願意讓桑宛凝一個人在這面對危險,兩人僵持不下。
就在這個時候,粉蒸肉搖搖晃晃的向桑宛凝們走過來,掄起胳臂就要打桑宛凝。
桑宛凝把林竹推到門口,然後退後一步,飛起一腳就把那塊粉蒸肉踢出幾步遠。
開什麼玩笑,桑宛凝的旋風霹靂腿的厲害,這個人是還沒見識過吧?
桑宛凝兩手叉腰嘴裡罵道:“你才老不正經呢,仗着自己有幾個臭錢就亂來,欺負人也不看對象,你看我像是好欺負的嗎?”
粉蒸肉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趴在那兒,頓時沒有了聲音。鼻子裡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桑宛凝的心裡咯噔一下嚇了一大跳,心想不是真給踢死了吧,那麼大一個塊頭按理來說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了吧。
正想着要不要過去探探還有沒有鼻息,粉蒸肉卻輕輕的哼了哼翻個身舒展開四肢,睡過去了。
暈倒,原來是醉死過去了。
桑宛凝舒一口氣,舉目看了看房間,這時桑宛凝才發現對面的沙發上居然還坐着兩個男人。
一個看起來年輕點的男人似睡非睡的歪靠在沙發上,似乎剛纔發生的事和他完全沒有關係。他的臉上也有一條長長的疤,從左額劃過鼻樑一直牽拉到右耳,看起來頗是恐怖。
桑宛凝心裡又是咯噔一下:不好,今天碰到黑社會了!身上傷疤這麼橫七豎八的,看來都是些腦袋掛在褲腰上的亡命之徒啊。
桑宛凝又趕緊看向沙發上的另一個人,還好,這個臉上並沒有刀疤,他端着酒杯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時不時的抿一口酒不作聲,只是饒有興趣的看着氣呼呼雄赳赳表情可愛多變的顧小寒。
桑宛凝對上他的視線,白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看什麼看,別以爲我會怕你們,你們這些混蛋壞蛋臭蛋,沒一個好東西,小心我去公安局告你們,讓警察叔叔把你們統統抓去坐牢!”
男人微微一笑,看着桑宛凝用低沉的略顯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聲音很是有磁性。不輸於方宥。
桑宛凝承認桑宛凝被他好聽的聲音震住,楞了楞才頭微仰看着天花板說:“要你管!”
男人抿一口酒,又笑笑說:“,哦,原來你姓要,叫你管,這名字有點意思,我喜歡。好了,現在輪到你問我的名字了。”
天,這世界上還有這樣自以爲是的自戀狂。
桑宛凝兩眼一翻,看着他說:“切,你這人可真是好笑,誰說想知道你的名字了?我幹嗎要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人似乎並不介意桑宛凝的惡劣態度,悠悠的說:“桑宛凝叫馬銳,馬良的馬,銳利的銳。大家都叫桑宛凝小馬哥,你也可以這樣叫桑宛凝。記住了?”頓了頓,見桑宛凝依然表情憤憤不置可否的站着,便繼續說:“至於你朋友這件事,桑宛凝先替桑宛凝的兄弟像這位小姐道個歉陪個不是了。這是桑宛凝們的不對,希望你可以原諒。”
說着面向林竹微微一頷首,林竹臉一紅垂下頭去。
桑宛凝聽到這表情才緩和了下來,覺得他也不像桑宛凝想象的那樣糟糕,嘴一扁說:“你們做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馬銳笑笑,說:“看來你還有另外的要求?你先說出來聽聽,如果桑宛凝辦得到一定照辦。”
桑宛凝脫口而出:“桑宛凝要你去坐牢你去不去?”
馬銳依然微笑的看着桑宛凝,但是沒有馬上回答。
“小馬哥看得起你才和你羅嗦這麼多,你這丫頭可不要不識擡舉,說話不要太放肆了!”坐在他旁邊一直沒作聲的刀疤男卻嚯的一聲站起來,鼓圓了一雙小眼睛衝着顧小寒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