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了,在下哪裡敢對如此英雄的諸位好漢有所隱瞞?”佟侍天一聽他果然將信將疑地生氣了,立刻趁熱打鐵,攛掇道,“諸位想想,他彭祖弒王篡位後得到的是整個龍國不計其數的金銀珠寶,而他居然就只給了你們區區一千兩銀子來幹這等危險之事!這就好比你們幫他找到了滿滿一籮筐的寶物,他卻只將那隻裝寶物的破籮筐順手賞給了你們哪!”
“哼!大哥,你看,我們果然被彭祖那老賊騙了吧!”老四立刻也氣憤地嚷嚷了起來,並且馬上飛身退出了這混戰圈,站到一旁,將鐵錘往腰上一插,不打了,抱臂而立,怒道,“哼,他以爲他就一定有那個命消受這滿滿一籮筐的寶物了嗎?爺爺我偏偏就不接他這個單了,看他彭祖老賊的如意算盤還怎麼個打法!”
“對啊,大哥,這樣一想,一千兩銀子換個皇帝老兒的命,確實有點太寒磣了啊!”老三也附和道,手裡的剪刀也只做象徵性的抵禦,失去了主動出擊的動力。
“就是,他彭祖哪裡是在寒磣我們,擺明了就是在寒磣諸位好漢的英名嘛!”佟侍天繼續義憤填膺地提醒道,“試想,若是諸位好漢殺一個宣王都只開價一千兩,那以後還有誰會出比這更高的價錢請你們去消災解難啊?依在下之見,你們至少應該向他索價一萬兩,以後你們的生意纔有發展的空間啊!”
“對,這個小娃娃的話說得很在理,大哥,要不,我們再回去和彭祖商量一下吧!”老四向一直悶不作聲的老大問道。
“你們這三個蠢蛋,別人說風你們就是雨!就只有老五還像點話,不似你們這般胡鬧!”佟侍天估計這個什麼大哥應該已經氣得嘴巴都歪了,要不然說出來的話不可能這樣恨鐵不成鋼的有氣無力,手裡孤軍作戰的長劍出擊的招式也不似先前那般行雲流水,惡聲惡氣地罵道,“別人叫你們四個去吃屎,你們怎麼不馬上去找茅房啊?”
“大哥!”其餘三個人被他這樣一罵,雖然不服氣,卻也敢怒不敢言,然而手裡的傢伙卻都無精打采地,軟綿綿地在半空中象徵性地亂舞着,擺明了不想再將這單生意做下去。
“嘿嘿,我說老二老三老四,你們就別再惹大哥生氣了!”剛剛被老大表揚了的老五,這時幸災樂禍地向這三個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同伴樂道,“你們難道忘了我們四個人當初答應要與大哥結拜的時候,就立下過誓言,要生生死死追隨於他,絕不惹他生氣的嗎?”
“那是他從苗人手裡救了我們的命,我們才答應要聽他的話的,可現在他要讓我們做這折本的買賣,卻是另一碼事,我們卻絕對不會聽從於他!”老二的犟脾氣又上來了,將鋼鞭往腰上一纏,掉轉頭就往一邊走。
“老二,你當真打算就這樣走了嗎?你不要大哥我了嗎?”見老二要走,老大立刻揚聲問道,不等老二回答,嘆口氣,悲傷地道,“唉,我就知道你們說的什麼會聽我的話,都是騙人的!我當初冒着身中蠱毒的危險,救了你們四個人的命,沒想到你們竟是是這樣四個忘恩負義之人,背信棄義之流,過河拆橋之輩!說話不算話!”
“誰說我們塞北四翁說話不算話的?”大哥這一番哀嘆立刻讓那個老二調轉了頭,氣呼呼地走回來,此時,混戰已經暫時告一段落,孤身一人與佟侍天和薛青川二人作戰的老大顯然也已經沒有了心思繼續鬥下去,持劍立於黑暗中,仰天聲聲哀嘆,而佟侍天和薛青川在局勢尚未明朗之前,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老二走了回來,氣咻咻的道,“我們說話最算數了,這個塞北之人全都知道!凡是我們塞北四翁答應過的事,絕對是一不二!”
“就是嘛,大哥,我們只是覺得這筆買賣實在太不划算,想和你商量商量,可不可以再加點價嘛,又沒有說不認你這個大哥了!”老四也趕緊小聲地解釋道。
“唉,各位兄弟,你們是久居塞外,不知這中原武林的規矩啊,這殺手一旦同意了僱主開出的價碼接了單,就必須無條件完成任務的啊,哪裡有什麼臨時加價的道理?若爲兄當真去和彭祖那老頭商量加價,他自然是不敢不從,不過,我等以後在江湖上的名聲可就大大的不好了呀!要不然,諸位兄弟也委屈一下,將這第一單生意解決了,以後咱們再接單時,價碼開高一點,行不行啊?”老大這一番恩威並施的話一說,其餘四人果然不做聲了。
銀子是小事,殺人更是小事,只有這名聲二字是大事啊!殺氣又開始重新醞釀。
“你是田琮?”身上早已傷痕累累的薛青川,一直咬牙忍着痛沒有做聲,這時忽然冷冷地向着那個大哥站的方位問道。
“田琮?”佟侍天也是吃了一大驚,眼睛立刻向黑暗中田琮站立的方向看去。
“嗬,薛青川,你居然還聽得出老夫的聲音啊?”這個被塞北四翁稱作大哥的的確便是田琮。許揚青估計得不錯,當日,弱水山莊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突然燃起時,田琮雖然因爲回憶起當年的傷心事而神智傷得不淺,不過還是在那一瞬間敏捷地躥出了木樓。
逃出弱水山莊的田琮原本準備先回白鶴山休整一下,但是,想起許揚青很有可能會因爲被他做成了火眼娃娃的池小亦而回來找他,又已自知自己武功恐不是他的對手,權衡之下,便只好一路行至了塞北,打算在那裡招兵買馬,爲日後的霸業做些準備工作。
不料,纔剛到塞北第二天,便偶然路遇了塞北四翁,彼時,他們正與巫蠱道的門徒在進行一場惡鬥。塞北四翁,全都脾氣古怪,且均以年過六旬,不過武功在塞北江湖一帶卻頗有威名。然而,終究是寡不敵衆,況且從未接觸過術法,原本也是大名鼎鼎的好漢,竟然被一羣蠱蟲逼得狼狽不堪招架不住。
恰好,田琮喜好研究巫蠱之道,看那白髮蒼蒼的四人氣度不凡,料想他們必定絕非等閒之輩,便出手將他們從巫蠱道那夥人手裡救了出來,而且,憑他的本事,本來對付幾個巫蠱道的小門徒,綽綽有餘,不過他卻爲了引起塞北四翁的感激之情,故意裝得九死一生。
果然,塞北四翁最是愛憎分明,見田琮冒着生命危險救了他們,感激涕零,當場發誓結拜爲異性兄弟,並且以長爲幼,尊年紀比他們小了一輪的田琮爲大哥,發誓從此都要唯田琮馬首是瞻。
這位大哥帶着他們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回到龍國,接下了彭祖的殺人令,追殺很有可能要潛往亳州的薛青川,於是也就有了開頭一幕。
“薛青川,別來無恙啊?”田琮見已經被薛青川認出來了,心中的殺氣更勝一籌,嘴上卻依舊若無其事地笑道,“老夫記得上次與你見面之時,好像是在許府,那時你可還是個很小很小的娃娃呢!嘎嘎嘎~~~哎呀,歲月不等人啊,一晃一二十年就這樣過去了,你這當年的小娃娃居然後來還做了龍國的王上!只不過可惜啊,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啊,你這昔日威風凜凜的宣王陛下居然也會落魄到蜷縮在這種鄉野小店之中,朝不保夕,命懸一線!”
“嗬,人生沉浮本就是生之本態,有花開就自然會有花敗,不過是一歲一枯榮罷了,人人都逃不過,又有何可惜的?”薛青川的笑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悲愴,然後那股子帝王的威嚴與氣度卻依舊在,並且似乎是有意要惹怒田琮似地,話鋒一轉,“不過,說到這人生可惜之事,本王倒是忍不住要替名動江湖的立地流星你田琮好好可惜一下了,人生活到你這份上,也當真是沒有什麼可以欣慰的了!最愛的女人被別人搶走了,最器重的徒弟反目成仇了,最親密的師弟已經作古了,嘖嘖,唉,當真是什麼都沒有了啊!田琮,本王實在是想不通你究竟活在這世上還有何意義?”
薛青川這一聲嘆息語氣拿捏地非常好,嘆得那田琮自己都忍不住鼻子一酸,油然而生一股淒涼之意,自哀自憐了片刻,立刻將這哀怨化作了滿心的殺氣,騰空躍起,手裡的長劍唰地揮出,惱羞成怒地破口大罵道:“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胡言亂語,看劍!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們幫不幫我?”
而薛青川的用意就是要激怒田琮,在田琮提劍逼近之際,不退反近,趁着田琮的劍式尚未完全鋪展開,欺至他面前,迅速地一招天心探月,手指併攏,點向他的胸口。
不知是不是本就被薛青川挑撥得心煩意亂,還是薛青川這一招太過於出其不意,總之,這個久經殺場的老江湖,居然真的中計了,被薛青川封住了穴位,登時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而那邊的塞北四翁,正在與佟侍天打鬥,天黑,也看不清這邊的情形,直到薛青川按照事先與佟侍天商量的那樣,越窗先行離去時,老二才反應過來,看一眼模模糊糊立在一旁一動不動的黑影,下意識地向窗口那個黑影撲了過去,同時向其餘三個漫不經心作戰的人大喊:“老三老四老五,那個娃娃要逃,大哥被暗算了!”
不過,還是晚了一步,老二隻扯下了薛青川衣襬的一小片布塊,而佟侍天在那三人一齊撲向被薛青川定在原地的田琮時,趁他們不注意,縱身一躍從另一扇窗戶翻了出去,奇怪地是,他們也並未再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