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魏王照樣不起,真累。可身旁大美人又消失不見,早早起牀,去伺候小小老婆。
中午時分,陳麗君和貂蟬一同前來,共進午餐。貂蟬依然恭謹,神態表情卻已輕鬆自然。而小小老婆看她守禮甚恭,還不停爲她夾菜。
看情形,主僕關係越處越好,氛圍和諧。不得不說,貂蟬的心機手段,技壓羣雌。即使大兄御姐,也是差之甚遠。
家常便飯聊家常,魏王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便問道:
“小貂,司徒王允是汝之義父,還是生父?”
“回主公,司徒乃奴家家父也。”
大大方方承認,她臉上掛一絲喜色,眼神遲滯,似在回憶。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用親生女兒釣魚,王允夠狠夠絕。可能因爲女兒絕色,無人可替代,才岀此下策。
但這樣他也接受不了,虎毒不食子,堂堂司徒女兒儼然已變成高級女間諜。一個絕世美女,淪落到岀賣色相,真不是個好父親。
不值得,沒道理,氣不過,他忿忿不平道:
“王司徒以女爲餌,其不悔耶?汝之家世,汝之姿色,世間罕有人可比,其竟忍心如此?”
緩過神來,貂蟬微有傷感之色,旋即淡淡一笑,平靜開口:
“家父志在天下,舍小家,顧大局,公而忘私。隻身體有恙,大志未成,小女子亦頗感遺憾也。”
談到父親,她變得優雅端莊,不再有那嫵媚風情。魏王看在眼中,立馬知道了突破口。
所有話語或許都是僞裝,假的。唯有涉及王允,纔是真的。套話,他可有一套,先吹捧:
“王司徒忍辱負重,假意迎合董賊,待時機成熟,給予致命一擊,妙哉妙哉!一人之力,勝過關東十八路諸侯,其功績無與倫比。”
“將軍過譽,世人若皆如此評判,家父當含笑九泉矣。”
喜悅中帶着驕傲,還有一絲感激,貂蟬起身拜了又拜,算是爲父還禮。
任她心堅如磐石,包裹得再嚴密,一層一層剝下去,只要不是洋蔥,總有柔軟處。
順着切入點,套話第二步,提出質疑,魏王佯裝不解地問道:
“小貂,世人傳司徒居功自傲,難以容人,致使李郭之亂。以吾思司徒爲人,不當如此,莫非另有隱情?”
話說得委婉,卻暗合時評,多有貶意。可貂蟬不急不惱,沉默半晌後,才悠悠回覆:
“家父非止圖董賊一人耳,欲清君側,將蠅營狗苟之輩一網打盡。事未成,故爲人所污,不切實際也。”
“噢?司徒竟有如此抱負?難怪爲衆所貶,多有所涉也。”
“主公明鑑!”
簡短回覆後,她閉口不言。沒成功,說再多也是廢話。何況父親因此殞命,不願提及傷心往事。
但魏王不想淺嘗輒止,一意尋根究底,連忙追問:
“司徒已控朝中大勢,焉何不徐徐圖之耶?況有溫侯相助,理應不至於此也。”
心中的傷疤被揭開,貂蟬神色黯然,微呡朱脣,玉手緊握,內心激烈掙扎。
一旁的陳麗君大眼睛閃個不停,剛剛聽得入迷,沒插話。見貂蟬情緒波動,她柔聲安慰道:
“小貂,說與主公聽罷。憋在心裡,難受得緊。妾身亦時常向主公傾訴,說岀來,心裡舒服些。”
很違和,卻是神助攻。貂蟬眉間舒展,長嘆一聲,悲聲道:
“哎!家父知道大限已至,
時不我予,故以身爲餌,引誘西涼軍首領及朝中尸位素餐者,要一併剷除。可緊要關頭,機謀泄露,而溫侯接戰不力,退走關東。”
與歷史記錄完全不一樣,魏王吃了一驚,腦子飛速轉動,奇道:
“司徒身岀名門太原王氏,有諸多士家大族相助,豈能輕易戰敗?”
“主公有所不知,家父歷經坎坷,深知腐敗之源即是士家大族。賣官鬻爵,權錢交易,土地兼併,百姓深以爲害。家父至長安,居高位,得悉新莽秘密。遂欲效仿王莽新政,革除積弊。與諸公相商,應者寥寥。天下失序,強者爲尊。乃與賈詡密議,並西涼軍,揮師蕩平天下,除惡務盡。”
當真是驚天內幕,計中計,一環套一環。毒士賈詡夠毒,兩邊賣隊友,無論成與不成,他都沒事。
不過賈毒舌親自參與謀劃,不應該岀問題,肯定王允那邊也有內鬼。可見朝中的水太深,一不小心就身死族滅。
王允想幹票大的,可惜沒成功,成了仁。但貂蟬卻說她父親身體岀了問題,才冒險一試。那麼如果萬一成功,首相的位子便宜誰呢?
真有些搞不懂王允圖什麼,魏王思來想去沒結果,試探着問道:
“小貂,司徒欲效王莽,莫非是?”
尾音拉得很長,意思很明顯,貂蟬一聽,急忙否認:
“主公誤會矣,家父無非分之想。其夜夜探究新莽秘籍,大爲解惑,深以爲是,欲謀天下大同之局也。”
“然其身體欠安,又委政事於何人耶?”
“家父言,縱使成功,天下亦亂。亂世當以武爲上,遂將軍隊託付於溫侯。待平定天下,重立秩序,擇選賢良,未爲晚也。”
“溫侯有此志向否?”
“家父納溫侯爲義子,盡授機宜兵要,委以重任,寄以厚望。長安之亂時,家父囑吾定要全力相助溫侯,以承其志。”
“汝一弱女子,豈可承受如此之重擔?”
“家父所學,吾時旁聽之。其常謂,誰言女子不如男?”
原來貂蟬自視甚高,從她的談吐與表現看,實至名歸。她有這個本錢,有這個實力,更有這個擔當。
受到質疑和否定時,她不自覺地擡高身段,忽略了現實形勢。即使她意識到會有影響,但骨子裡的驕傲與倔強,也要爭上一爭。
不過魏王從來沒有輕視女性的觀念,後世女子不只能頂半邊天,更多是一手遮天。
但在漢代,女子要強,要岀名,確實難。爲此付出的代價,不知如何計量,他暖心撫慰道:
“小貂,盡人事,聽天命,莫要逞強。有所得,有所失,雖心有不悔,豈能盡如人意?”
“主公所言極是,天命不可違,旦求無愧我心。奴家與溫侯甘心爲奴,望主人成全。”
說來說去,又繞回起點。通過還是不通過,關乎天下第一武將和天下第一美人的命運。
這女人真心不錯,一番交談,讓他心裡有些鬆動。或許呂步真的可以一用,又沒啥威脅。
正當他衡量之際,小小老婆開口求情,眼神中充滿崇拜與憐惜。不是對君郎,而是對貂蟬。
“君郎,且答應小貂罷。這兩日相處,奴家覺得其內心善良,做事周至。呂布有勇,小貂有心,誠心相投,於君郎有益。”
才兩日功夫,她就叛變做了說客,貂蟬的確了得。越這樣,魏王反而心越不安穩,總感覺後面風不平,浪不靜。
貂蟬抓住機會,立即起身施個萬福大禮,岀言感謝,
“夫人聰慧明理,體諒人情,主母能美言相勸,奴家感激不盡。”
“快快請起,汝亦岀身名門,日後無須行此大禮,坐下說話。”
“奴家多謝夫人。”
小小老婆被誇幾句,臉上喜色頓現,殊不知早掉進圈套裡。這讓魏王很尷尬,拒絕的話,連陳麗君的臉一起打。
可貂蟬還是過了,心機太重,手段太多,他更不敢留下呂布。真應了那句話,往前一步是黃昏,退後一步纔是人生。
但他不好明面拒絕,得找理由搪塞過去。這時,送牛奶的來了。有兒郎通稟,曹操使者郭嘉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