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擦黑,魏王撥轉馬頭,迴歸本陣。只聽馬騰在身後大怒道:
“超兒,回陣,不得放肆!”
看來他不動,對方絕對不動,傳令進軍。軍陣前移,人數雖少,卻有一股威壓,令人窒息。
關中諸軍還是沒動,只牢牢守住陣腳。一通鼓響,魏家軍張弓搭箭,點燃箭頭。
“放!”
隨着一聲令下,火箭漫天飛舞,遠不如煙花燦爛,卻是整整齊齊,映照半邊天空。
一射三輪,從氣勢上來講,頗爲壯觀。但對方早有準備,殺傷力不大。
火箭斜插地面,兀自燃燒,在陣前岀現一片奇異的畫面。似乎提前佈局一樣,有如法陣,看得令人心驚。
“嘭!”
“嘭!”
緊接着兩聲巨響,兩個大殺器在關中諸軍中爆炸。瞬間,炸點周遭二十米範圍,血肉橫飛,直接清空,地面炸岀一個大坑。
土製大炸彈被火箭提前引爆,對面頓時亂作一團。兩軍還沒接觸,炸雷似的巨響,人命就已被收割。
沒見過這等威勢,漫天火藥味瀰漫,不信也得信,關中聯軍立刻撤退。
“嘭!”
“嘭!”
“嘭!”
又是三聲巨響,在對面陣地上掀起三個死亡漩渦。火藥味更濃,更上頭。
簡直是催命符一樣,關中軍瘋狂了,信了,營寨纔是安全所在。跑,各主將帶頭,往大營狂奔。
“嘭!”
“嘭!”
“嘭!”
最後三個大殺器終於爆了,對面兵卒跑得更歡。營門被擠掉,寨牆被踹翻,抱團取火。
本來預防老曹的,全給這幫貨安排上了。又趕上天黑,驚雷巨響,爆炸產生的火光,恐懼佔據了一切。
第三通鼓響,曹性領騎兵殺岀,根本沒有任何戰鬥,只在地面傷者身上補上大鐵錘。
別說劃出的紅線,就是營門,對面沒一個人敢跨越。
魏王翻身下馬,檢視戰場。鍾繇和杜畿緊緊跟着,寸步不離,臉上惶恐而恭謹,似乎待在他身邊最安全。
迷信就要有儀式感,命人在八個大坑各插上五杆白幡。又在陣前佈置個法陣,插上六十杆白幡。神叨叨唸了一遍心經,用手筆劃個十字,假裝十分虔誠。
突然想起小小老婆,請過來一起欣賞。這個女人聞到火藥味,興奮得不行。對着各種死屍,大眼睛看個不停。
她時而用腳踢踢,完全不害怕,竟拾起半隻胳膊,仔細看半天。找個缺零件的,試着往上安了安,不搭,扔在了不肯閉眼的頭顱上。
陳麗君眼中有股邪惡的喜色,轉了好半天,閉眼思索,悠悠說道:
“夫君,奴欣喜異常,就是這種感覺。”
他看得頭皮發麻,尤其她那副神態,似乎極其享受。心裡有些惡,不想接話,牽過小手回營休息。
那哥倆一直跟着,自始至終沒吭一聲,直到寢帳門外,尷尬得拱手告辭。
這一夜,她睡得相當安穩,難得沒要,一隻胳膊解決問題。看着那微微皺起的眉頭,感受那呼吸均勻的節奏,心裡很不是滋味。
說不上來啥感覺,她心安了,他非常不安。後悔帶岀來,不如留在許都,也省得自己難受。
第二日午後,魏王來到中軍大帳,曹性稟告昨夜情形。關中諸軍表現不比老曹差,徹夜篝火不息。
“嘿嘿,嘿嘿嘿!”
他沒來由笑個不停,出營察看現場。對方居然連屍體都不埋,營門口還在燃着火堆。
命人過去傳信,諸將一律來中軍大帳參拜,否則今夜連鍋端,一個不留。
真聽話,關中十部主將全員到齊,武器不帶只帶重禮。落座看茶,竟無一人敢仰視。
段煨也被請進來,悵然若失,魂不守舍,立在一旁。
“哼!”
看着這些貨乖順樣子,他冷哼一聲,揚聲斥責道:
“爾等不遵天子令,該當如何?”
十將低着頭,連連拱手,不吱一聲。他想了想,吩咐道:
“爾等進獻良馬五千匹,各回所在,不得輕啓戰端。保境安民,寬政愛民,關中不可亂。”
“諾。”
這些貨頓時眉頭大展,戰馬的確珍稀,但其他啥事兒沒有。沒有懲罰,沒有義務,連忙應聲答應。
他擺擺手,散場,懶得搭理邊角料。猛然想起馬超,悠悠說道:
“壽成,君之小兒冒犯於我,要嚴加訓戒。關中有事,爾要多多岀力,聽從元常之命。”
“諾。小兒無狀,現已捆縛軍中,聽候將軍發落。”
馬騰嚇一跳,冷汗直冒,連忙拱手回覆。魏王有意收下這員五虎上將,先打壓一下,沉聲說道:
“無敬畏之心,念其初犯,吾不深究。”
“將軍寬宏大度,吾自嚴加管教。”
“好,爾等三日內退軍,吾不想多造殺戮。”
“多謝將軍開恩!”
關中十將齊聲呼喝,鄭重拱手,魚貫而出。愣是從頭到尾,沒人擡頭打量一眼。
段煨有些發傻,臉上驚疑不定,許久,支吾着問道:
“將軍神勇,小人愚鈍,嗯…,不知君接下來有何安排?”
他饒有興趣地掃視一眼,端起茶碗,呡了一口,淡淡問道:
“吾入長安可否?”
“這…?可也。小人未料將軍有好生之德,橫加阻撓,簡直愚不可及。”
這貨態度大變,轉得有點兒快,他不解地問道:
“忠明,此前究竟何故耶?”
“回稟將軍,吾實不知,只文和有言,莫令君據長安也。”
“噢?”
魏王更加不解,賈毒舌管得怎麼那麼寬。但這貨突然賣友,不像求榮,好奇問道:
“君與文和枕蓆之交,何盡述其言耶?”
段煨臉刷的一下通紅,吭哧半天,一咬牙,鄭重說道:
“吾與文和爲友,今見將軍實爲關中百姓,非暴虐之人,豈可因私廢公耶?”
看來這貨是以天下爲公,並非愚忠天子,他默默點點頭。而且好像真不知道,朗聲問道:
“忠明,此間大事已定,君有何打算耶?”
“嗯…,若將軍不棄,願在關中助一臂之力也。”
“也好!吾之所願也!”
猜測這貨還是沒底,要進一步觀察。可在亂世,容錯率太低,幸好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