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下口上個月的出貨記錄!”公孫璐又將一個帳冊遞到了鄒晨的手中。
鄒晨翻看了一遍,笑道:“小呂姨看着懦弱,可是沒想到竟真是一個經商的好手。那些個行商竟都是心甘情願的以高價進貨,真是不知道是怎麼談出來的?”腦子裡想着柔柔弱弱的小呂氏和那些老奸巨滑的行商們談價格的場面,突然之間一個詞跳了出來:小白花。
鄒晨啞然失笑!可不就是嗎,小呂氏從骨子裡到外表,都散發着一股柔弱、我見猶憐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她愛護她。這可不就是後世所說的小白花嗎?這樣的人若是去算計人,可還真不好招架!你大聲吼她吧,還沒吼,她就眼淚汪汪的瞧着你,讓你吼不下去;你不理她,覺得她無理取鬧,她又是眼淚汪汪的瞧着你,讓和你同行的人看不下去紛紛勸你。結果好多行商都是栽在小呂氏的眼淚之下,一發不可自撥,哀怨的掏出銀子只求眼前的美人別再哭了……
公孫璐笑着說道:“小呂氏倒真是一個奇材,若不是遇到小女郎,真是埋沒了。”
“公孫叔叔快別誇我!”鄒晨臉上浮起一朵紅暈,又想起白糖作坊的事情,便問道,“公孫爺爺那裡最近沒有什麼新品種嗎?”
鄒晨雖然有白糖作坊的股份,然而平時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倒也不過問白糖的事情,畢竟那是家裡的產業,自己過多的介入只會引來麻煩。
“現如今白糖作坊已經進入穩定期,每天出貨量都是固定着的。所以家父便讓那老焦和莫恩兩位師傅去研製新的模具去了,最近倒是沒有什麼新品種出來。無非就是去年的那些花糖種類。”公孫璐說道。
“李達師傅還沒有消息傳來嗎?”鄒晨又問道。
“精梳機倒是研製出來了,現在已經在大批量的生產之中,可是水力大織布機還是沒有研究出來。小女郎。您確定這個機子能研製出來嗎?李達師傅如今光耗費的鋼鐵等物便是花了不少的銀子了。”公孫璐擔憂的說道。
“應該可以吧!”鄒晨沒敢說滿話,水力大織布機最早是在南宋出現在織布行業中的,現如今還有二百年左右的時間,這中間是有四五代人的跨度。但是哪怕研製不出來,光是李達在研製過程中所畫的圖紙和他教授的幾個徒弟這也是寶貝啊。
就象現在使用的精梳機,就把工人的勞動強度給大大的簡化了。羊毛進入精梳機,再出來便變成了毛條。這個不僅可以用於羊毛,還可以用到棉花上面。
鄒晨笑了笑,“公孫叔叔,你不要只看耗費的鋼鐵等物。你算算其他的帳。李達師傅研製出來的這個李達精梳機,能爲咱們作坊賺回多少錢?能讓咱們作坊的工人們省多少功夫?”
“這倒也是!”公孫璐樂呵呵地說道。李達精梳機剛剛面世,在試用過程中便被來送生絲的幾個江南商家‘發現’了。他們立刻和公孫璐聯繫要進這種機子。他們要的可不是一部兩部,而是幾十部。就光他們要的這幾十部機子,便可以彌補李達在研製過程中耗費的銀子。
“我想在羊毛作坊名下成立一個機器廠,將李達併入到機器廠子裡,做二掌櫃。平時不管經營只管研製機器。你兼做這個大掌櫃如何?”鄒晨問道。
公孫璐一揖到底:“不敢請耳,固所願也!”
“如此甚好!”鄒晨笑着點點頭。
黃麗娘走到自在居院內,見到石竹石燕坐在東側樓書房門口低着頭繡花,便知道女兒肯定是在東側樓裡。
石竹石燕看到主母來了,急忙站起身福了一福,黃麗娘低聲問道:“你們女郎是在書房裡看書還是盤帳?”
石竹回道:“回主母。小女郎和公孫大掌櫃同在書房裡盤帳呢。”
“哦……”黃麗娘聽到盤帳便沒有進書房,“杜昭和金蘭在哪?”
“杜媽媽在對面房間內教小娘子規矩呢!”石燕在一旁恭敬的回答。
“都忙着呢?得,我先回去了。一會你們女郎閒下來讓她去找我。”黃麗娘說完便走了,石竹石燕一直送到院門口才回來。
“怎麼主母倒象是怕小女郎似的,聽到小女郎在盤帳,門都不敢進?”石燕掩嘴輕笑,石竹聽到這話瞪了她一眼。正色道:“女郎和主母的閒話也是你能說的?小心口舌之禍,若是你被鄒家退回去。我怕整個宛丘的豪門大戶們沒有一個敢用你的。”石燕聽了這話吐吐舌頭不敢再說話了。
石竹搖頭沒有再說什麼,畢竟是從一個牙保手裡走出來的人,若是石燕有些不好的,自己也會受些連累。然而交淺言深,也就言盡於此了,將來石燕如何那自然是她的造化,只要自己一心一意服侍女郎既可。
公孫璐走後鄒晨從石竹口中得知母親來尋自己,便收拾了一下去了東院。
黃麗娘正坐在走廊裡一個人無趣的織毛衣,看到女兒來了,連忙招手讓她過來。
“阿孃,我聽她們講你去找我,可有事嗎?”鄒晨走到黃麗娘身後幫她輕輕的捏肩膀。
黃麗娘欣慰地拍拍女兒的手,笑道:“今天牛媽媽休息,我自己一個人也怪無趣的,和那些漿洗婆子又說不到一起,便想過去看看你在做甚。沒想到你竟是在忙呢,我就回來了。”
“怎麼沒去找二嬸?”鄒晨問道。
“唉,你二嬸啊,抱着小孫子不丟手。我看着心裡膩歪,不想去找她,……”黃麗娘提起柳氏就是一肚子幽怨。
“那,……”鄒晨想說四郎的事情,便擺擺手讓石竹石燕先退下去,等到她們走出院子後才低聲道,“阿孃,不如先把我繡姊姊娶回來吧,這樣你閒了也有個說話的人。要不然我四哥的蛙鳴居老是空着無人居住。怪空曠的。”
黃麗娘聽了之後精神一振,“我倒是想過,只是當初和李家說得是等到錦繡十八歲了再成親,……”
“阿孃,先成親,其他的事情等過幾年再講唄,……”鄒晨低聲勸道。
黃麗娘仔細看了看鄒晨,伸出手指點點了她的額頭,嗔道:“你四哥昨兒個纔回來,你今兒就和我提這事。是不是你四哥着急了。託你來講的?”
“阿孃?……”鄒晨抱着黃麗孃的胳膊撒嬌,又是搖又是晃把黃麗娘逗的沒辦法。
“這話只能在我面前說啊,可不能讓別人知道。哪裡有妹子管哥哥屋裡的事情?你今天說的是好事。我且容你。若是以後你敢在我面前說你幾個嫂嫂的壞話,我可不能容你!你嫂嫂如何,自然有你哥哥和我呢。以後啊,可不能再管你哥哥的事了。”黃麗娘想到以前整日被大姑娘鄒秋華在背地裡和馬氏嚼舌頭便肅色警告女兒,鄒晨急忙答應了。
“那?四哥……”鄒晨又問道。
黃麗娘輕輕地在鄒晨身上打了一巴掌。笑罵道:“說了不讓你再提,怎麼又提。這事啊,輪不着你管,凡事有我呢,我等你阿爹回來和他說去。”
鄒晨舒了一口氣,終於把這事給談成了。想必四哥要是知道了不知多歡喜呢。
“你覺得陳琦這個人怎麼樣?”黃麗娘呷了一口茶問道。
“阿琦?”鄒晨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說道,“這孩子挺好的啊。既聰明又上進,就是啊他老陳家不大安寧,兄弟失合,倒是可惜了。”
“孩子?”黃麗娘聽了這話差點把一口茶水給噴出去,“你纔多大點喲?他可是比你大了快三歲的。”
鄒晨心中腹誹:大了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耍的團團轉?再大能有我大?我都能當他娘了。
黃麗娘斟酌了一下用詞,謹慎的說道:“晨啊!這幾個月倒是有數個媒婆來咱們家給你說親事了。……”
話還沒有說完,鄒晨立刻蹦了起來,大驚道:“阿孃,我纔多大點啊?我才十歲,你不會這麼快就想把我嫁出去吧?”
“做啥呢?蹦這麼高?”黃麗娘氣結,“我還沒說完呢,給我坐下。”鄒晨聽了這話撅着嘴重新坐了回去。
黃麗娘低聲道:“宛丘這幾家,倒是都來了媒婆,就連前通和前錄事參軍都請了媒婆來呢。我和你阿爹倒是都沒有同意,全給拒絕了,瞧瞧你那樣兒?這下滿意了?……”黃麗娘說着伸出手拍了拍女兒的臉龐,鄒晨這才轉怒爲喜,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我不想這麼早定親嘛?!”鄒晨說便依偎在母親的身邊,撒嬌的說道。
“阿孃從來沒拿你當一般的小娘子看待,若是平常的家庭,這樣的事情豈會和女兒說?”黃麗娘嘆了口氣,“我呀,真覺得你已經二十好幾了,能自己處理事情,萬事都不用我操一點心。我這阿孃當的,不稱職啊!所以,我就想替你找一個讓你合意的。晨,你和阿孃說說,咱宛丘府你喜歡哪個人家的子弟。若是你喜歡的,哪怕他就是龍子龍孫,阿孃也捨出這個臉去給你求。”
“喜歡?”鄒晨一下子被這這個詞給驚呆了,自己有喜歡的人嗎?有嗎?
前世和丈夫是自由戀愛,剛結婚那幾年也曾有甜蜜的日子。可是時間久了,這愛情變成了親情,兩人便只剩下平淡和瑣碎小事。再過的久了,兩人在一起議論便只有兒子和明天吃什麼了。
愛情?愛情又是什麼?自由戀愛又是什麼?倒不如媒灼之言,父母之命呢,最起碼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他不敢欺負自己。自己又有大批的嫁妝將來餓不着,又不需要看阿姑臉色。
鄒晨低嘆了一聲,擡起頭看着母親問道:“阿孃,您喜歡哪家的子弟?先聲明,我不嫁長子,不做宗婦。我可不想爲別人家拼死拼活的,最後爲他人做了嫁衣。”
黃麗娘輕輕撫着女兒的鬃發,深深覺得貼心,女兒真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阿孃也是這樣想的,我家女兒纔不去做宗婦侍候一家老小呢。眼前,宛丘府合適的倒有幾家。……”黃麗娘便把這幾家的情況給說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