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祭奠大會又開始了。
剛剛祭奠完張所,此刻又是輪上了宗澤。
襄陽的百姓剛剛摘掉了白布又得重新掛上,原本淚水哭乾的衆臣,不得不再次擺出愁眉苦臉的樣子。
隨着這兩起事件的發生,襄陽的民心,軍隊士氣,有些跌落。
而此時,一股不好的風氣也是傳來,議和的風聲再起。各種謠言,也是漫天飛舞,先是丟了汴梁,張所陣亡,如今又是宗澤病逝,連連折損大將,隱約間預示着國運不昌,唯有議和,唯有向金軍稱臣,才能免去災難。
不用細想,就知道這是城內奸金軍細動的手腳,意在攪亂民心,軍心。
一些大臣建議,全城搜捕,捉拿散佈謠言者,可是趙樸拒絕了。謠言這種東西,越是禁止,越是傳播的厲害,只是這樣放任不管,似乎有些不行。必須要採取反擊手段,趙樸心中思量着。
當張浚再次寫下悼文,送上時,趙樸搖了搖頭,道:“不行,還是我親自動手吧!”
倒不是文采不行,而是文采太好了。
太好的悼文,有時未必是好的悼文。
趙樸決定親自動手,此刻想要旁觀於局外,幾乎是不可能了,還是赤膊上陣爲妙。
祭奠大會再次開始了,這次大會不是封閉的,不是向上次一般,僅僅是朝廷官員參加;而是讓百姓也參與進去。在偌大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羣,而在一旁是一個巨大的靈位,莊嚴肅穆,帶着無盡悲涼。
“宗澤老大人是一位老臣,七十多歲了。已經垂垂老矣,本應該在家中含孫弄子。只是靖康之恥發生了,金軍南下了,要再次上演五胡亂華,漢人要再度淪爲兩腳羊。爲了大宋的億萬百姓,爲了免去子孫受蠻夷奴役之苦,不避年老體衰,來到了應天府,爲國效忠。去年夏天時,在應天府。後來又到了關中,輾轉千里之遙,在沙場上血戰金軍,使金軍止步在關中,難以前進一絲。如今。不幸病逝,這是大宋之悲。”趙樸說道。
沒有多餘的花哨語言。沒有煽情的詞彙。有的只是平常的語句,好似兩人在嘮嗑。只因爲太平凡來,反而是襯托除了宗澤的偉大。隱約間,四周的大臣,百姓們腦海中,浮現出了宗澤毅然請命。不畏艱險,前往抗金的場面。
“這是什麼精神?這是我漢人不屈的奮戰精神。古有廉頗七十而戰秦軍,今有宗澤大人血戰金軍。爲什麼我大宋,洋洋萬里邊疆。雄兵百萬,數不盡數,可是卻連連敗於金軍,敗於小小蠻夷。爲何如此?”
“因爲我大宋,不團結,金軍譏笑我們,內鬥內行,外都外行,只會窩裡橫,只會內鬥。”
“爲何我大宋打不過金軍?”
“因爲文官貪財,武官怕死!”
“爲何我大宋,不如金軍?”
“因爲我們沒有了血性,金軍殺來了,只會跑路,只會跪地求饒,而不會奮起反抗!”
說着說着,越來越激動,本來是悼文,卻是被趙樸修改成了煽情的演講文。
“我軍爲何打不過金軍,不是金軍太強大了,而是我們太無能!要想打敗金軍,唯有全民族抗戰,千萬大宋百姓團結起來,擱置爭議,放下糾葛,求同存異,一致對外,揮動刀劍砍向金軍,我朝才能勝利!”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不論高低貴賤,不論貧窮富有,不論士農工商,一致對外,全民抗戰,纔是我們的出路,才能興宋滅金!”
“宗澤老大人是一個謙遜的老人,他是文人,不會打仗,可是卻不斷的努力學習,不恥下問,只是短短時間,就與整個西北軍融爲一體,頂住了金軍疾風暴雨般的進攻,將士們無不佩服,金軍無不膽寒。他不貪財,賞賜都是交給將士,體恤那些陣亡將士家屬;他也不怕死,每戰總是在前線,身先士卒!”
“我和宗澤老大人只見過一面,只是在應天府那一段時間,後來再也沒有見過。對於他的死,我是很悲痛的。如今宗澤老大人死了,可是還活在我們心中,在冥冥的三天看着我們,等待着我們收復山河,光復大宋,興盛華夏。”
“爲文臣者,要學習宗澤老大人,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精神;爲武將者,要學習宗澤老將軍,不避生死,毅然抗金的精神。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抗金之心,就是一個偉大的人。”
到了最後,氣氛達到了高超,趙樸不由舉手歡呼道:“興宋滅金,萬歲!”
“興宋滅金,萬歲!”
“興宋滅金,萬歲!”
頓時間,四周響動着劇烈的歡呼聲,整個追掉會沒有一絲的悲傷,有的只是激情,有的只是對金軍的仇恨。
…………
而在臺下,一個年輕的讀書人看着,心中暗自感嘆:“厲害,真是厲害!”
此人正是秦檜。
金兀朮認爲,誘以和議,以鬆懈宋軍防備之心,使宋朝內亂不休,才能致南宋於亡國之境。這個“內”,只有秦檜可用。只是秦檜猜測,金軍放回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還有一些人也是返回之列。
金軍很是狡詐,自然不會將希望寄託在一個叛臣上,他只是返回去的一個人而已。
而在放回之前,都是讓他們寫下了效忠書,算是離去的憑證,免得失控,不聽話。
秦檜南歸後,自稱是殺死監視他們的金兵奪船而來的,只是這個理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更不用其他人了。只是不相信又如何?有些問題,真假是其次,主要看上位者的態度,上位者說是真的就是真的,上位者說是假的,就是假的。
至於那些御史的置疑,秦檜不屑一顧。
而此時,需要的是時機,只有時機得當了,才能更好的出頭。
至於所謂的議和,擾亂宋軍,秦檜不屑一顧。回到了宋朝,他就好似鳥兒脫籠而出,金軍想要控制他,做夢吧!至於所謂的“效忠書”,秦檜也是不屑一顧,想要依靠效忠書威脅他,金兀朮還是嫩了些!
還是那句話,真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位者的態度。
只要是皇上信任,即便是朝中大臣彈劾他是金軍奸細,即便是拿着他親手寫的效忠書,皇上也會說,那是假的。
真假,全在皇上一句話。
所謂的人證、物證之類的,對於皇上而言可有可無。
皇上重在利,只要是對皇帝有利,便可受重用。那時所謂的不利證據,都是虛假的,對他一絲威脅也沒有。若是對皇帝無利,甚至是遭到皇帝厭惡,那時不必有那些證據,他也會死的悽然,文人整人,兇殘無比,可不見血而殺人。
他不會當金人的探子,禍害宋朝,也不會爲了虛無縹緲的抗金之志,而血戰。他只愛自己,只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而鬥。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只是他一直在等待機會,只有機會適合了,才能進入朝堂,進入皇帝陛下的視野中,才能再度崛起。
這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有朝廷重臣引薦,雖說他曾經是御史中丞,是朝廷重臣,可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時他的地位可能還不如一個七品小官。唯有重臣引薦,才能進入皇帝陛下視野,纔有崛起的機會。不然,只能是被閒置不用,或是任命爲一個閒散職務;
二是,瞭解皇帝陛下的性格、秉性等,熟悉的好似衣服一般,才能對症下藥,才能投其所好,得到皇帝的重視,從而得到任用。
只是此刻,秦檜覺得時機到了,兩個條件都具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