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元宵節,寒山侯居然去了一家名爲“波心蕩月”的藝坊。
宇文星沉到門口一看,他個侯爺又算得了什麼,就連那柳七小姐口中要考察的前三全都在裡面了。
這一滿屋子的王公貴族,要不是美輪美奐的場景,他還以爲是要參加王室會議呢!
七天而已,這“波心蕩月”與原來的“春瑩樓”已有了雲泥之別。
屋裡也沒有見火盆,但溫暖無比,人人都只着了單衣。
廳裡的座位風格各異,房間也是如此,就連各位美人的行頭都別具風情,有的風雅,有的嫵媚,各桌之間行走的也是身姿綽綽的女侍。
在這裡,可談風月,可聊心事,可賞技藝,唯獨不談銀子。咱們的美人不再稱妓,因爲你給銀子,她可以選擇不要。
每位美人都是生面孔,且各有各的本事,就連看臺之上的歌姬舞姬,也不是隨意歌舞,全是專業的舞者、歌者。
哪怕今晚得不到美人青睞,坐在這廳裡只賞歌舞都是極其享受的。
老闆娘柳七小姐絕色,在榻坐間行走,與各人相談甚歡。這時看到了寒山侯,便親自來迎。
“侯爺來得這麼遲,人家都酒過幾巡了。”柳寒兮笑臉相迎。
宇文星沉看了一眼她,只見她一身火紅的衣裙,裙襬逶迤,綴着星星點點的珠玉,行走間清脆有聲,赤色薄紗的外衫隱隱可見玉臂,背後繡着一朵金牡丹,隨着她輕盈的身姿搖曳。
再望到臉上,今日不僅美,還多了豔。雙眼上落了霞,紅脣上落了血,有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
她似比前些日子瘦了,天鵝頸和衣裙下半露的鎖骨呈現着完美的角度。
“我留了好房間給您。”柳寒兮又是一笑。
“煩七小姐領路。”宇文星沉謝道。
他素不來這些地方,只覺得與自己想象中的妓坊是完全不同的。這些平日裡動手動腳之人,像是被施了法一樣,乖乖坐着,若不是美人自願投懷,卻是不得伸出手去的。
找柳寒兮打聽之下,宇文星沉這才知道,原來,進門之前,人人都是看了規矩簽了契書的,若是犯了,便不得再進還得罰銀。各人都相較着勁,又怎會讓對手看着自己被趕出去。
再說,這裡確實景好,人美,藝精。再出去,到任何一個他們去過的園子,又哪裡比得上這裡。
“只七日,算是見識到七小姐的本事了。不說,我還以爲自己離開了三月之久了呢。”宇文星沉不禁讚歎道。
“我什麼人,我有妖的,侯爺。”柳寒兮實話實說。
宇文星沉這才恍然大悟,他是自願來,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但只要今晚來了,見了這場景,明日便還會再來。
“銀子買不來,想碰不給碰,我想現在場上的這些人,明日一定坐在‘波心蕩月’的大門口等着開門吧。”宇文星沉有些哭笑不得。
“還是侯爺懂。”柳寒兮打趣他,說話間領着他上了三樓,走到了盡頭的一間房,推門把他讓了進去。
三樓的房間燈全亮着,還不時有侍女與美人進進出出,像是客滿的樣子,但其實一個客人也沒有。
宇文星沉擡頭看了一眼房間門上掛着個小木牌,上面寫着“風小橋”三個字。
這是,名字?
房裡燈光明亮,沒有一點曖昧之色,裝修的風格卻是如同營房。前屋左側是桌與榻,右側是擺滿了武器的木架,刀槍劍戟樣樣俱全。正對門的屏風後是裡屋,擺放的不是高牀軟枕,而僅是個雙人可躺的榻,牀東頭還有個虎頭椅,讓人彷彿置身於一位將軍的帳內。
風小橋見人進來,過來行禮。
只不過,這是位女將軍。
宇文星沉一看來人,穿着輕甲,氣勢非凡,黛眉瑞鳳眼,眼神極其機敏,薄薄嘴角邊一絲笑意都沒有,只有冷淡。
“風小橋見過神凰之主。”風小橋看都沒有看宇文星沉一眼,只恭敬向柳寒兮禮道。
“小橋,這位是寒山侯宇文星沉。”柳寒兮笑盈盈地介紹。
風小橋這才擡起頭,眼望向宇文星沉,細細盯着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禮道:“寒山侯。”
巫女他確實見得不多,只道心冷臉冷,所以見到柳寒兮時,第一時間並沒有察覺出她居然是位巫女。這位一看,他都能猜到七八分。
“侯爺,這位是她們的巫使,風小橋。”柳寒兮也向宇文星沉介紹道,“她代表其他人。”她又接着補充。
風小橋請了兩人到桌前坐上,桌上沒有菜,只有酒,她先斟了一杯給柳寒兮。柳寒兮搖搖頭,將酒讓給了宇文星沉。
前幾日那頓酒可是醉得不輕,要不是有華青空的藥,只怕還要受不少苦,這修雲的烈酒可是不敢再喝了。
“風巫使遠道而來,我敬您一杯。”宇文星沉客氣道。
風小橋舉起杯,帥氣地一飲而盡。
“侯爺可知,請了巫女入陣的並不只有您。”風小橋微眯着眼瞧宇文星沉。
宇文星沉略點了一下頭,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但他們請的,定不如我請的好。”
風小橋笑了,從袖中抖出了自己的釵,原來是一支金鶴釵。
“這麼年輕的金鶴!”宇文星沉面色也如常但心裡在驚呼。這何止是胸有成竹啊,簡直是勝券在握了。
“侯爺,不瞞您說,這位將是我巫女一族的下一任族長。”柳寒兮意味深長的道。
“好嘛!柳寒兮!整日都說我陰損!我看這世間最陰損的就是你!我就是沒有一日不被你算計的!”宇文星沉不由在心裡狠狠罵道。
送了這位繼任巫女來,明裡是給你寒山侯天大的面子,提高你奪位的勝算,實則是讓這位新巫女在此戰中積累經驗,更能因此戰之勝而打響名頭,最重要的還能管他要一堆銀子!
“好嘛!別人都是蟬,是螳螂,我是黃雀,你卻是那樹上的蛇!”宇文星沉在心裡接着罵。
擡眼看着身邊這位蛇蠍美人,眉也不由擰了起來。
“看我做什麼?感動吧!激動吧!別客氣別客氣!就問你,這五千兩花得值是不值?”柳寒兮拍拍他的肩,正拍的是他那隻受傷的肩,這幾日下來,已經無妨了,她的藥還是真厲害。
宇文星沉優雅地笑笑,接着點頭,他還能說什麼。
柳寒兮不想參與他們的細節,於是先出了門去。
她剛到一樓,就碰到樂桃,於是交代:“讓大家都留着意點,誰要是喝過了,直接送出去,今天,我不要看到有人在這裡發酒風。”
樂桃忙應着好去交代。
但是樂桃剛走開,她就聞到一陣酒氣撲面而來。
“七小姐!喝……喝一杯……”三王爺去如廁回來的路上看到了柳寒兮的身影,於是湊了上來。
她剛想回話,只覺有人擋在了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