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星沉擡頭,終於看清了這位男子。一身磚灰的錦制常服,一臉正氣,身軀凜凜,此刻正皺眉冷冷看着樓下。
華青空來到兩人身邊,喚道:“兮兒。”
這一聲,是他的千言萬語。
“如何?是嚇着了嗎?”柳寒兮沒應他,而是反問道,眼也未看他,只看碗裡的肉。
“無妨,也就是累了。平日裡哪裡受過這些苦,有些承受不住。”華青空輕嘆一口氣,除了累怕還有興奮吧!
“您莫非是在怪我?”柳寒兮優雅地放下筷子,“也對,娘娘是爲我而來,她出事理應是怪我,那就……”他站起身,退了一步,就準備要跪。
華青空和她生活了不長不短的日子,哪裡不明白她的心思和小動作。她要跪前一定是要掀了外裙角,說是這樣跪下去裙襬是散開的,那樣看起來就如花朵一般,纔夠美。便就是跪都要跪得比別人美。
所以剛纔一看她掀外裙就知道她要這麼做,於是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咬牙道:“我何曾怪過你?不要如此!”
她跪或不跪自己,都是大事。
宇文星沉笑着看戲,適時出聲:“柳小姐,這位是……”那柳小姐三字說得有些重,刺痛着華青空。
柳寒兮抽回自己的手,轉頭答道:“這位是御神國瑨王殿下。”
“啊……”宇文星沉恍然大悟,不慌不忙站起來行禮,“原來是瑨王殿下,失禮了。”
“這位又是?”華青空也冷冷問。
“這位是修雲國寒山侯。”柳寒兮又介紹。
“寒山侯,那我也失禮了。”華青空也朝他禮,“我家王妃承您顧看,多謝了。”
“王妃?”宇文星沉心裡想到了,但仍吃驚,不覺失了顏色。
“前夫。”
“現任。”
“已經和離了。”
“未曾。”
“華青空!你不要太過分!”
“兮兒,別鬧了,跟我回天都,我們再慢慢說好不好?”
華青空要上前,柳寒兮一伸手放出了悠蛇,悠蛇從她伸出的右手直彈射到華青空身上,華青空下意識握了它的七寸。
“用力啊!有本事你就殺了它!你既對我用得了捆仙索,殺我一獸又有何不可?!怎麼下不去手?”柳寒兮吼道。
華青空哪裡能殺她的大獸,那還不是要傷了她,只要鬆了手,傻傻站着任悠蛇纏在身上。
“請瑨王殿下自重,不要再靠近我,下次,我不會手下留情。”柳寒兮收回了悠蛇。
她轉身要走,華青空還是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說的我應。但你不要隱了行蹤好嗎?別讓我找不到你。若是有什麼事,我也趕得急來救。”
他深情的話,只讓柳寒兮心裡更痛。她之前三魂未歸一,總是不安,每晚都要問十次八次華青空:“我若有事,你來不來救啊?”他便答:“一定來。”
柳寒兮聽到他這話,鼻子一酸,眼淚也流了下來,但仍狠狠道:“不勞您費心,我是死是活,自有天命。”
柳寒兮將華青空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拉開,華青空卻不鬆手。
“在外切不可肆意,不比……”華青空見她隨隨便便放出獸來,好心想要提醒。她本就扎眼,再隨意用這些精怪,越用妖氣越盛,如今再沒有天師符淨化,只怕被那些不知情的道人、驅魔者給傷了。他本想說不比在御神,可是自己在御神,卻也沒有能護住她不是嗎?
柳寒兮冷笑。
“至少讓我再施一天師符……”華青空已經是懇求的語氣了。
“呵呵呵呵……我倒想看看,我的肉身上沒有你的天師符,能不能承得了你的天師劍!”柳寒兮揚起滿是淚水的臉。
宇文星沉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越看越有意思,原來兩口子打了一架啊!顯然,王妃沒有打贏,氣得要和王爺和離,王爺看樣子不想和離,追來了。
華青空見柳寒兮握拳,不知又想放什麼獸出來,只能鬆了手。
“瑨王爺放心,別的地方不敢說,若是在修雲,我多少還有些人,能保得了柳小姐。”宇文星沉點卡得非常好。
柳寒兮也不理,徑直走出了客棧。
華青空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客棧裡還有暈倒的母親,自己也走不得。他左手捏了訣,右手持符,輕唸咒語,符落到地上化成幾個小紙人。
“好好跟着,別丟了,一人去跟他。”華青空交代道。
小紙人們一蹦一跳地跟了出去。
因爲柳寒兮一走,宇文星沉也立即跟了出去。
天已黑了,柳寒兮在黑暗的街道上行走,宇文星沉便一路跟着。
“走一晚上?”宇文星沉問。
“有病。”柳寒兮低聲罵道。
“我身子好着呢,沒有病,重找家客棧還是睡草堆?”宇文星沉打趣道。那天晚上,兩人在凌雲城郊個,她居然敢一個人在深草裡就睡着了,他也是服,只能在旁邊守着,等天亮了才先進城。
“我聽說御神皇帝很喜歡瑨王呢!說不定以後就是皇帝,你要和他和離,不覺得可惜?”宇文星沉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當皇帝關我什麼?又不是讓給我當!”柳寒兮懟道。
“啊!對,有道理,你這氣度,也可以當王的,你回南境當王啊!南境本來就是女王。我有五十萬兵,可以借你二十萬奪下南境。如何?”宇文星沉道。
柳寒兮停下腳步,吃驚地望向宇文星沉,卻見他一臉平靜,剛纔就覺得他語氣認真還以爲是裝,再看臉色時,才知道他是正經在說。
真有病吧!
“五十萬?好一個寒山侯。”柳寒兮破顏歡笑。
“小看我了吧。”宇文星沉有些小得意。
“兵都備好了,還不出手?”柳寒兮問。
“不急嘛,心急吃了不熱豆腐。”宇文星沉從她臉上收回眼神。
“果然陰損,可不是當王的料。”柳寒兮搖頭嘆。
“你若是像我一樣,從出生便死過無數回,被人將臉踩在泥裡,眼睜睜看着母親投河自盡,腹中還有未足月弟妹,看你是不是也會陰損。我若不陰損,早就死了。”宇文星沉冷了臉,臉上的神色十分凝重。
“有道理,我也一樣,我只想買買地掙掙銀子,只因我是十七王妃,便成了他們的眼中針肉中刺,除之而後快,真沒意思。”柳寒兮與他竟有些惺惺相惜了。
“怪不得他們,若是我的兄弟中,誰的王妃有你這樣的本事,我也會怕,”宇文星沉臉笑着,聲音卻是冷的,“好在你是御神人,或是南境人,而不是我修雲人,否則,我也要想盡辦法殺了你。”
他一轉身站到柳寒兮身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柳寒兮一怔。
“好在,你沒有這個本事。”柳寒兮也逼近一步,狠狠道。
“我自是打不過,但我不信你沒有軟肋,例如今日那位娘娘……”宇文星沉沒有退縮。
柳寒兮恍然了一下,緊緊皺起了眉。
“只有權利在手,便可掌控一切,也就沒有了所謂的軟肋,因爲權力就是你的盔甲,再沒有什麼能傷到你的軟肋了。”宇文星沉雙手握了她的肩膀,重重道。
“那,寒山侯,你想要什麼?或是,現下正缺什麼?”柳寒兮露出深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