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兮在書房門口深呼吸了一次,將心裡的不悅藏起來,換成了笑臉,又整了整衣裙,這身粉嫩的衣裙他曾多看了幾眼,想是喜歡看了,這才走進門去。
華青空不知在寫些什麼,見柳寒兮來便停了筆。
“青空!”柳寒兮未語先笑。
“還沒有睡?早些去睡吧。”華青空頭都未擡。
“什麼意思?”柳寒兮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再也忍不住了。
華青空聽出了她話語裡的怒氣,於是擡起頭。
“有什麼屁你就放?這樣的臉色給誰看?我要不是爲了……”柳寒兮本就覺得自己作出了犧牲,反而得到這樣的迴應,心情已由不悅變成憤怒,但她沒有講出這後半句,她還在替他着想,怕他有負擔,於是咬牙將話吞了回去。
華青空皺了皺眉:“你讓我說,那我便說一說。以後,還請神凰巫女行事前三思,這是御神,不是南境。”
柳寒兮手中的帕子輕輕落在地上,這帕子是給他的,這次繡了朵雲紋,像模像樣的,手不知被扎破了多少次。
“你也認爲,人是我殺的?”柳寒兮上前一步,腳踏在了帕子上,她一臉不可置信。
“藥,你不止對我用了一次吧!出事的三晚,你都對我用了,不是嗎?”華青空冷冷道。
“是。”柳寒兮心如置冰窖。
“我今天沒有先進宮,而是去了刑部。那些屍體是爲一種獸所殺,犬。”華青空接着說。
“你覺得是我讓小炫做的?”柳寒兮輕笑。
“小炫在我身邊這麼久,他的獠牙的我認得,哪裡會有如此像的獸,深淺、粗細都一模一樣。第一回出事的隔天清早,我親眼看到小炫身上、嘴上有血跡,你幫它在池邊洗的。是你教我的,這世上哪有那麼巧合。”華青空答道,接着,手伸到懷裡摸出一樣東西,接着將手伸到柳寒兮面前,展開來,是一顆金釦子,上面有個“兮”字。
柳寒兮沒有接過來。
“所以,你覺得我連親姐姐都能下得去手?”她揚起臉,眼裡已蓄了淚。
“我所識的柳寒兮當然不能,但神凰巫女戚嘯月,能。”華青空緊皺着眉,咬緊了牙,等了半刻,才從嘴裡說出這樣一句話。
柳寒兮的心被重重一擊,她彷彿被人奪去了魂魄,眼中的光彩也變了顏色。她眼中的絕望,直望進華青空眼中那汪她愛極了、愛慘了的深潭。那眼神如同第一次見她時那樣的冷漠,就像在看一隻妖、一隻鬼、一縷魂。
在他眼中,她也許從來都只是一隻魂甕,一隻妖爐。
她轉過身,用顫抖的、冰冷的、嘶啞的聲音道:“從這刻起,你也再不是我識的那個華青空了。”
柳寒兮擡起頭,目光正迎上了冬夜的殘月,她挺直了身體,跨出房去。
華青空緊鎖眉頭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從地上拾起還有她腳印的那方帕子,展開來看了看,又緊緊地握在了手心。
柳寒兮風風火火地提了裙就往廚房跑,自己熱了好些個飯菜,坐在竈下美美地吃了一頓。不時有下人過來張望,他們都聞到了香味,本來也想蹭蹭飯,可是卻看到柳寒兮坐在竈下呼呼拉拉吃着,眼淚沿着臉頰滑下,落到了碗裡,和在飯菜中被她一起吃了下去。
她打着飽嗝,回到房間,倒在牀上一覺睡到了天大亮。
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讓容蓉去請了楚司瀾來府上。
楚司瀾昨天也聽冉星途說了外面的事情,當時就要讓冉星途來問,冉星途自是不信的,也覺得這樣大的事情,還是不要來打擾,靜等消息比較好。接着還沒到午時就聽到說平安回了府,這才放了心,正想着今天一定要來看一看,就見容蓉來請了。
楚司瀾來了一看,柳寒兮在廳裡的火盆旁擺上了繡架。
“可有受什麼傷,我聽宮裡人講,滿身滿臉都是血,我昨日讓星途來問,他怕擾了你,也不肯來。只說是回了家,沒事了,也沒有受傷,我就還是擔心,夜裡眼都沒有閉上過!”楚司瀾哪裡顧得上那繡架,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檢查,左左右右地看。
冉星途特地告了假,也陪着楚司瀾一起來,其實心裡也是擔心的。
“誰能傷我,一點事沒有,放心。”柳寒兮推開楚司瀾的手,又握住了問:“父王罰我不能出府,所以只能將你叫過來了,來,你教我繡花。”
“原是這樣,不出門就不出門唄,那我日日來陪你,也省得你無聊。”楚司瀾倒是單純得很。
“我想繡……竹。”
“可是,你有這許多生意,不出門也是有事做的,爲何要繡花?”楚司瀾不明白,但還是接過了針黹籃子,開始選布。
“你先選啊!我和哥說兩句話。”柳寒兮知道冉星途一定會來,一同長大的默契不會少。
冉星途隨她出了廳,走到廳旁的一個會客房間,裡面現在沒有人。
柳寒兮將這些天發生的事一一和他講了。
“哥,我此番無事,有些人定是會坐不住了。我不怕他們對付我,但我怕他們拿你們開刀,就像對大姐一樣。所以你們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必要時,可以踩踏於我,明白嗎?什麼錯事,爛事只要怪責於你們的,皆是我所爲或我所指,明白嗎?”柳寒兮重重地說道。
這些事情,不可能和楚司瀾說起,她過於單純,但是冉星途懂。
“我不能……眼見你……”冉星途自是不會同意。
“你要知道,除了華青空,這御神國沒有人能攔住我,我不會去死。我可以逃,去南境也好,去其他國家也好,甚至,想辦法回我應該在的現代都好。總之,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柳寒兮堅定地說。
“你這麼說我便放心了,我可以應你,但我也希望你能應我,若真是殃及你性命,你立即就逃,不必管我們,家裡這些人有我呢!”冉星途同也樣堅定。
“好,就這麼辦。”柳寒兮點頭。
她伸出手,將一個金線制的環不由分說地套在了冉星途左手腕上。接着,將他的右手放在環上,道:“這隻獸給你,和小雪一樣用,必要時可以帶你們逃走,保命時用。喚它,旌狼!”
冉星途學着喚道:“旌狼!”
他的身邊騰起一陣如臨大漠的沙塵,沙塵中出現了一隻灰黑色的狼,威風凜凜。
“你聰明,不需我令,要戰便戰,要遁便遁,允你自己做主!”柳寒兮冷冷道,但言語間對旌狼似乎充滿了信任。
“是,主人!”旌狼邊答邊化爲了人形。
“家裡人都靠你了。你就以人形守在我哥身邊吧!”柳寒兮略感安心。
冉星途在如臨大敵時反而顯出了冷靜之色,他不明白的是,她和華青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