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勇回來的時候,林芳已經在院裡站了有一會兒了,她聽到過“流血”,“快送醫院”之類的話,心裡焦急,莫不是藍香出了啥事,可是像這種鬧哄哄的場面,爸媽是根本不准她靠近的,她只能等待。
所以,林勇剛進院門,林芳就急着問:“大哥,咋回事?”
林勇搖頭:“人太多,我沒到得了跟前,只聽說藍香被打了,好像是腿都打折了,八斤早上趕着去拉煤球,在路上發現她的時候,她手腳被綁着,嘴裡還塞了襪子,在路上打滾子。”
林源民在屋裡喊:“大林子,進來說。”
“哎。”
答應一聲,接過伸着小手要他抱的元元,林勇進了屋,閻萍和林芳一前一後也跟着進屋。林家的家教如此,不在外隨便議論人的是非。
進屋後,小元元看見了桌上的糖餅,伸手去抓,董慧欣趕緊將糖餅搶到手裡,放到爐子上烘烤,她怕孫子吃了涼的肚子疼,再說糖餡涼着也不好吃。
糖餅跑到了奶奶手裡,小元元便又要奶奶抱,目的是奶奶手裡的美味。
林芳最後進的裡間,一進來她就問:“知道是誰幹的嗎?”
林勇答道:“沒有人看見。藍香只顧着哭,啥也說不清楚,這會兒已送到醫院去了。”
沒有人看見,那就是傷人者跑了,林芳心裡鬆了口氣,要真是陳董的話,願她跑得遠些。
閻萍好奇:“八斤在哪兒看到她的。這麼早她出去幹嘛?”
“說是在樹林邊的路上,藍香媽說藍香每天早上都會出去跑步,說是爲了保持身材。”
“嘁,保持身材,下雪天還出去跑步,這下倒好,把腿保折了。”閻萍這話滿含不屑,也有嫉妒在裡面。她此時的身材,可以用水甕來形容,還是矮胖大肚水甕。
閻萍再問多的,林勇卻不肯再說了,只道他就曉得這些,林源民便趕着兩口子趕緊回屋吃飯,一會兒還要照應蘑菇,五間房的蘑菇墩子,光揹着個噴霧器噴水就得老半天。哪有閒工夫磕牙。
況且,自從藍香媽上回鬧過事以後,兩家人已經結了樑子。不是自家因爲這個見死不救。而是人家根本不會讓沾邊,自家正忙着呢,沒時間去惹那個閒氣。
小元元兩隻眼睛盯着奶奶手裡的糖餅,口水都快流了出來,自是不肯跟着爸媽回屋,董慧欣也沒有讓孫子走的意思。閻萍看看林芳,又看看兒子,想說什麼卻沒吭聲。
閻萍這是不想讓兒子跟小姑子離得太近,以免林芳有啥毛病傳染給兒子,她總是懷疑林芳不止患有心臟病。肯定還有別的毛病,因爲她見過有先天性心臟病的人。人家只是臉色發青,而林芳的臉色青中帶黃。
看着閻萍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林芳知道她在想什麼,乾脆別過臉,眼不見爲淨,
儘管八卦聽得不過癮,又不放心兒子,閻萍還是沒再囉嗦,林勇從來沒打過她,可她就是怕自家男人,老老實實跟着林勇回了屋,心裡盤算着一會兒自己出去打聽。
吃過飯,各忙各事。閻萍在家帶孩子,林源民和董慧欣將今天飯館要用的菜裝上平車,林勇讓董慧欣坐上去,他自己推着,他要去給蘑菇墩子噴水,林源民跟在後面。
林芳是個閒人,她也想去飯館,可是爸媽不肯,非要讓她再睡一會兒,怕她睡眠不足犯病。林源民還說,飯館裡估計也不會有多少事,等東西安置好了,自己就回來陪林芳,晚上再換董慧欣回來。
飯館既然做的是過路車的生意,自然要二十四小時支應,所以林源民和董慧欣商量好了,兩個人輪着來。
“剛吃完飯就睡覺不好,我出去走走,不走遠,就在近處有人的地方轉悠。”林芳一點也不想睡覺,她迫切要知道藍香被打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跟陳董有關。
“行,那你記着早點回家啊,別累着了,這還下着雪呢,路滑,小心點別摔了。”林源民還是不放心,可是女兒說得有道理,小歐陽也是這麼囑咐的,說女兒適當的活動對身子有好處,林源民只有仔細叮囑。
“放心吧老爸。”撒嬌抱住林源民的胳膊,林芳跟着出了門。
一行人一出院子,閻萍也趕緊關住屋門,抱着兒子輕手輕腳出了院子,小心將院門從外面鎖上,確認鐵皮院門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自家男人不會發現自己的行蹤,這才放心出去,找相好的小媳婦打聽藍香家的事。
比起昨晚來,雪下得稍微大了點,腳踩下去,可以聽到很清楚的“咯吱”聲。
房頂、牆頭、以及其他沒被人動過的東西上面,望過去已經白花花的有些刺眼。
地裡的一切,幾乎已經被白雪覆蓋,唯有凹凸明顯之處,顯露出黃白參雜的斑駁。
雪積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好似給樹枝鋪了毛茸茸的棉絮一樣。
到村口跟爸媽還有大哥分手,林芳往昨晚和陳董分手的樹林方向走,從村子裡往店裡走,繞來繞去路比較遠,要走近道,就要出村口,直走一段路,拐個彎就到了。
沒走多遠,迎面碰上一羣正說的熱鬧的人,還有幾個孩子追打着玩,大多都是左鄰右舍,人家也看見了林芳。
“林芳,你咋往這邊走,快回去,早上藍香才讓人給打了,還不知道是啥人乾的,你一個小女孩家,可不敢亂跑,說不準那人就是專朝小女孩子下手。”
說這話的是八斤媽,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林芳站住,笑着道:“嬸兒,我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弄明白了,也好防範不是?聽說是八斤哥發現的藍香,八斤哥是咋說的。”
“八斤用四輪送藍香去醫院了,也沒顧得上細說,我幾個剛纔去樹林那裡看過了,沒啥特別,也沒看見有啥東西,樹林是前幾年才弄的,稀稀拉拉也沒個遮掩的地方,樹又不粗,根本藏不住人,不用進林子,一眼就能看到林子另一頭。”
“那你們進林子沒有?”若是陳董後來一直呆在樹林裡,必然會留下印記,有樹枝擋着,林子裡的雪會比外面薄,而且不均勻,印記很容易辨認。
“咋沒進去,”另一個跟閻萍年紀差不多的小媳婦說:“可是啥也沒看着,我們進去之前,這幫丫頭小子早在林子裡玩了,就是有個啥的,也讓他們弄沒了。”
林芳無語,這是典型的破壞現場,還破壞的極爲徹底,就是公安局的人來了,也照樣沒轍。
“嬸兒,藍香是用啥綁着的呀。”
這也是林芳急於知道的疑惑,八斤說藍香被發現時是被幫着的,那麼是用什麼綁着的,陳董身上倒是常年有根細麻繩,那是她隨時準備將撿來的廢品,或是別的可以賣錢東西捆起,好賣掉養活自己。她要真是用的那根細繩,村裡人大多見過,可就麻煩了。
“我知道,用這個,是我在路邊壕裡撿的。”
一個流着鼻涕的小男娃,手裡捏着一根兩頭各有一個小絨球的繩子,在空中晃悠,然後甩着玩,還沒甩兩下,其他孩子一擁而上,叫嚷着哄搶。
林芳眼尖,認出那是藍香一件風衣上的飾物,笑呵呵的不相信:“這也能綁人?那麼短,咋綁呀,打個結都不夠。”
“我這還有呢,別搶啦。”一個婦女說着從口袋裡又掏出幾根,叫嚷着扔給嘰嘰喳喳的孩子們,八斤媽笑哈哈的說:“不是用這個綁的,八斤扛着藍香回來時,我打算要去你家店買點醋,剛好走到藍香家衚衕,藍香一隻腳上還纏着布帶呢,就是她風衣的腰帶,估計是我家八斤急着送她回家,沒顧上全解開。”
“啊?還能這樣啊。”林芳故作驚訝狀。
到此,林芳不敢再問下去,問多了怕招人懷疑,她的疑惑差不多也解開了,只等着有機會了自己去探一探,不過不是現在。
樹林所在的位置,剛好是公路跟鄉間路的十字交叉處,不管陳董從公路,還是從鄉間路走了,這會兒她的腳印也已經被來往的車輛,還有混雜的腳印掩蓋。
而且,她不會傻到從耕地裡跑走,耕地不止土質酥鬆不好走,也會留下明顯的印記。
沒有一個女孩子不愛美的,藍香算是其中特別拔尖者,不但衣着打扮追求跟得上城裡人,就是日常保養,也緊跟城裡人節奏,每天早上早早起來跑步,爲了呼吸新鮮空氣,更爲保持身材勻稱。太陽烈時不出門,風大時不出門,爲了保證臉蛋水嫩。她的髮型也是最新潮的,再配上她的臉蛋,別說男孩子,就是女孩子見了,都想多看幾眼。
藍香的爸爸雖也是一個農民,可他腦子活泛,常年在外跑生意,賺了不少錢,家裡不但裝修得跟城裡人一樣,各種電器也很齊全,不像現下的農村人,家裡有臺電視機就算富有了。
她家的地由藍香媽一個人種,藍香只要負責把自己打扮好就行。
藍香爸文化不高,小學畢業,他原本想讓藍香好好讀書,將來能考個中專,要是能考上大學最好,自己能跟着有面子,女兒也能過上城裡人的日子,而且藍香打小學習成績就一直很好。誰知上了初二後,藍香好似鬼迷了心竅般,就是不肯再上學,她媽也幫她說話,她爸沒辦法,只好由着她,也不讓她下地幹活,只指望着她能因爲長得好而嫁個城裡人。
此時藍香爸還不知道藍香倒貼想要嫁給林拓的事,否則真會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