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片殘破,滿地盡是血水混雜着瓦礫的城牆之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已經逐漸被兵火和塵煙籠罩小半的,曾經繁華一時的陪都大城。
擲彈兵正在逐一清理那些潛藏在房屋中的殘敵,時不時在震爆聲中飛出來的血肉碎塊,或是濃煙烈焰中奔逃而出的人形火團,證明者他們的戰果。
就像是卓有效率的拆遷隊,他們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滿地殘垣斷壁廢墟瓦礫。
至於我們這隻龍州團左,則只要呆在名爲縈景門的城牆上打醬油,順便於掉幾小股不知道從那裡流竄過來的殘兵、暴民。
按照前沿軍司的說法,戒嚴令的期限之內,只要是城內親眼判斷,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可以算做敵人來處置。
我部呆在城牆上的大部分時間,就用弓弩和火銃,射擊那些試圖靠近城門的可疑人等。
順便操練那些新補充進來的人員。因爲我們所處的位置,總是不缺乏飛蛾撲火一般,跑過來試圖奪路逃生的殘敵。
在此期間,被我們坑蒙拐騙,甚至是拉羊拉來的那些輔助役的民壯和義勇,被優先補充了最容易速成的矛隊,和殘存下來的老人一起,重編成三個矛隊
雖然平均戰鬥力削減了,但是整容整齊的重新裝備一新後,看起來也想那麼回事。
而按照不同期限僱傭來一百多名武裝義從,都是最多不過三五十人的散隊,因此直接編成兩個全新的第三、第四白兵隊,繼續沿襲他們自己形成習慣和方式作戰,他們拿的是十日一次的旬薪,伙食參照正編,安置費、燒埋費和置裝錢先發了一筆,戰鬥傷亡也有額外撫卹。
最後談下來的最少僱期是半年,他們自備刀兵和不同程度的着甲,少數人還有坐騎或是挽馬,看起來是頗爲精壯,不過具體素質和表現,還有待觀察。
其中十幾名有坐騎的義從,被我另外抽調出來,多給一份日薪和馬料錢,以充當充當探馬和斥候。
至於第一批幾十名劃撥過來的軍奴,由於擔心他們抱團串聯鬧事,都是從各個隊頭裡,按照罪行和服役期限,隨即摘選出來的。
同時爲了防止這些身負罪案和不法亡命之徒,把不良風氣帶進隊伍裡,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緣故,這些軍奴按照抽籤,被打散編排到各個肉搏部隊去,讓各隊老兵盯着慢慢的打磨。
不過目前看起來,他們還算安分,特別在我設計狠狠整治了幾個刺頭,將他們變成掛在城牆上呻吟的曬鹹肉之後,又給其他人一筆見面禮式的犒賞之後,就識時務的老老實實接受管教,就不知道遇敵之後會怎樣。
此外,我們還得到意外的援助,
因爲是作爲第三番壓陣部隊,前沿軍司給我們補充了一部分人手,主要來自前些日子被打散或是損失過大,而被陣前撤廢番號的前官軍。
據說是因爲在叛軍的數路反撲中,這些驕勝大意的部伍,表現的實在有些難看,甚至還不如某隻團練,因此被中軍乘機提議發起起一連串人事變動,撤除了幾隻營團下的番號,讓殘餘的士兵,別充他部以觀校贖。
期間傳聞是前沿軍司,在將這些殘餘部屬,打發到補充營的過程中橫插一手,把這些原本該配給某隻正軍的兵額,給截胡過來一部分的。
雖然很有些刻意替我們架樑子,好心的拉偏幫,順便拉到火爐邊上烤的味道,卻又不能不接受的陽謀手段。
不用說,用腳去想也知道這肯定是出自那位,沒有完全放棄某種企圖的魏都指揮,“好意”和手法。對此我也只能在心中恨恨暗罵一句“你妹啊”,然後對着帶隊的虞侯,表示出某種求賢若渴的熱忱。
因此,這些劃撥過來的兵員,裝備和訓練還可以,不過戰鬥意志和士氣就不好說了,既所謂疲老哀兵,對於我這麼只異軍突起的外州團練,也很有些複雜心態和糾結之情。
畢竟,對於這些前官兵來說,被解散番號不說,還被髮配充實到一隻雜流的團練中去,可以說是某種羞辱和懲罰,但也可以看作某種鞭策和激勵,就看他們怎麼理解了。
不過,我也顧不得許多了,至少他們可以用來補充進我的老部隊,用令行禁止的日常來規範和培養其服從性,然後再考慮慢慢重建信任感和熟悉親近,從某種程度上說,任何一支驍勇善戰部隊,都使用金錢和榮譽餵養出來的。
雖然除了銃隊之外,成分一下子變得複雜了許多,但是我的麾下也一下擴張到了一千六百多人,連帶輜重隊和馬幫,也有人手一件的弓箭或是短兵,作爲武裝。
因此少不得籍着這個機會,好好整頓疏離一番……
當然我自掏腰包籌集軍備,武裝招募這支人馬,籍着這個機會來到戰場,所求的不過是實戰的經驗和歷練。
但是新上戰場不管對手是誰,殺人殺的多了,自有一股子厲氣積攢下來,若是沒能及時在榮譽價值觀之類的方向,適當的加以引導,就很容易就積累質變成戾氣,或是統稱爲戰地創傷的心理隱疾。
無論是亢奮起來就敵我不分,也不管號令的殺人狂,或是因爲心裡封閉而幾乎毫無主見,只會聞號令而動的行屍走肉一般的士兵,都不算是合格的軍隊
因爲,除了筋骨體魄上的熬打磨練和繁重的勤務、修習無暇他顧外,
有條件讓士兵從其他渠道宣泄情緒和壓力,沒條件也能用威望和信譽來畫餅充飢,望梅止渴也好,任何一個統帥對軍隊的掌控力,都必須得到保證。
按照故事大多數軍隊的做法,就是短暫的期限能放縱士兵在佔領或是控制區內,爲所欲爲來發泄多餘精力和緊張,就是最惠而不費的常見做法,正如現下某些官軍在城中所經歷的一般。
可惜目前,那都是先登和頭番部隊的特權,輪到我們這些三番序列,不知道還要等到猴年馬月。
因此,我能夠選擇的辦法很有限,很原始,也很古老,就是從後方的隨軍黑市中,找些操皮肉生意的女人來,作爲日常各種考覈指標和業績優勝的獎勵,然後適當的挑動不同羣體之間的競爭意識,間接加強我的掌控力度。
不過,爲調節士氣而給自己的部下拉皮條的,真是恥度滿滿的事情,名聲上也不好聽,也只有戰地販子鄭艇,這樣麪皮極厚不用在乎譭譽的編外人員,可以打着後方商團勞軍的旗號,來進行掩耳盜鈴式的曲線救國。
隨着時間的退移,
外城諸門和要衝,已經基本奪下,並且肅清大半了,殘餘的叛軍退縮到行宮所在的內城,繼續絕然無望的抗爭,
內城和行宮是模仿西京大明宮的格局,靠城北地勢較高的臺地上,因此地理形勢比起外郭更有優勢,宮牆也更加高厚。
再加上週邊複雜的建築羣,高大堅固的署衙兵營什麼的,多少妨礙了官軍的推進,甚至出現好容易推過去的重型器械,被城坊中冒出的敢死之士,給殺傷奪取在毀掉。
不過這也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我所能做的,就是帶着標兵隊和教導隊的成員,巡曳在收拾過的城樓之上
然後用咫尺鏡,淵源觀望着官軍攻打內城,和肅清外郭的進度,然後根據他們的旗號,在臨時預製的沙盤上,做出某種推演和判斷。
殘缺的甕城之中,一羣坐在車上女子,正在和繩子綁成一串串的人羣,交錯而過。
因我們的附近,有一個崩開的缺口,因此時不時的有來自城中的居民,乘着夜晚或是昏色,試圖攀爬此處逃出城去,射殺了好幾批之後,我有些寡淡無味的,私下改變了皆可殺的命令。
改而輪流派遣兩隊人,一內一外的埋伏在這個清理於淨的缺口附近,然後將這些逃亡者一一捕獲,積累到一定數量之後。
鄭艇送女人過來的時候,順便把這些哭天搶地的“新貨物”帶出去直接出手,也能產生些許收益,但至少間接的讓他們,逃過了某種被屠戮和殘害的命運了。
據說在某些官軍激戰過的城坊和街道,溝渠裡流淌的都是血紅的顏色,各種“自殺”“自焚”的城民,像是剛收割過的稻子一般,衣裳不整或是赤條條的,鋪滿了牆頭屋前檐下。
以至於各部隨軍的醫官,紛紛聚集起來提出嚴重的抗議,光是如此下去,光是收拾不過來的屍體,所積累爆發的疫病,就足以⊥還未取得最後一點成果的官軍,陷入某種大麻煩中。專門派出虞侯軍和檢憲隊,三令五申察訪之下,各軍這纔有所收斂。
因此,
我甚至秘密派人,用扣押的人質做擔保,刻意放回一些被要挾的零星人員去,製造成功脫逃的假象,好讓他們誘騙和組織更多的“貨物”,自己跑過來自投羅網。
當然作爲獎勵,我也不會食言,按照一定的人頭,給予這些“內奸”及其家人真正的自由,以及一小筆遠避他州的路費和食物。
雖然這是充分利用了某種人性面的醜惡,卻是有些無可奈何的事情。我既不想髒了手,又沒法眼不見爲淨,所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相比之下,我倒是有些期望官軍沒有那麼快攻內城最後的據點,這樣我賣人口的生意,可以做的更持久一些。
可惜事實總歸是不能輕易遂人願的,我再次接到了調令,卻是來自中軍的直接命令。所有完成補員的部隊,勿論休整妥當,都必須投入到內城的攻戰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