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一看是西門慶,當日武松在獅子樓將他打得死去活來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常夜裡輾轉反側時,也會擔心他來尋仇,此時武松剛離開陽谷縣,他便如狼似虎的撲將過來,如何不慌得他手中托盤落地。
轉身便往內堂奔去,那節儉的天性卻是有一絲不捨得,要回頭看看托盤是否打爛,就是這一剎那猶豫,加上腿短,一下子便給西門慶抱住。
“大官人,冤有頭......”
武大郎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那“債有主”的主就是自己親兄弟武松了,他直慌得全身打顫。
店鋪內的琿哥看得西門慶抱住了武大郎,記得武松吩咐,無奈陳二狗等人剛巡邏過了,到了紫石街那頭,只好悄悄從一旁閃出去,希望上天見憐,西門慶不要當場打死武大郎便是。
“琿哥,你要往那去!”
西門慶甚是眼厲,一下子便看到了琿哥,店鋪外立刻走進來兩名潑賴,琿哥是十分精明的人,自當不用兩人動手,自己已經乖乖的走回店鋪,心中叫苦:“但願陳二狗等人能及時趕回,也希望好人有好報,大郎自當有福氣,百靈護體!”
店鋪內外的人看到西門慶,哪一個敢做聲,都是埋頭苦吃,就想着快點吃完離開,琿哥也不是無動於衷,他悄悄走到一張桌子前,低聲道:“蔣大哥,大郎平時跟你最好,你救救他。”
蔣幹將琿哥輕輕一推,低聲說道:“我今日沒有帶殺魚刀,你找周度,他跟大郎最好。”
“我今日風溼症發作,沒有開檔賣豬肉。”周度立刻推卸。
琿哥也知道這些人不敢招惹西門慶,他也不敢進去找潘金蓮,武松跟潘金蓮的事情,昨天下午王婆已經傳得滿城皆知,又怎能瞞得過那百事通琿哥,他生怕潘金蓮知道了,出來,反倒受了罪,更加難以向武松交待。
“大家評評理,看看大郎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
西門慶哈哈一笑,倒是沒有要打武大郎的跡象,武大郎心中狐疑:“我有什麼對不起你,哦,對了,二哥把從他那得到的金條給了我,大概是那樣吧。”
“大官人,那金條可是你自願送的!”
“金條?”西門慶故作愕然,隨即笑道:“錢財乃身外物,豈是君子所惦掛,好,既然你不記得如何對不起我,那我問你,我對你夠不夠義氣,好不好?”
西門慶知道武大郎十分老實,便有此一問,果然,武大郎怯懦道:“你對我當然夠義氣,那天在獅子樓,我的臉面被酒水沾污,你立刻脫下錦繡絲綢衣服替我拭擦......”
“這等也是小事,何足掛齒!我是問你,在獅子樓,你我可有說以後要兄弟相稱?”
“有是有,可那天是喝了酒.....”
“大丈夫,有便是有!跟喝酒有什麼關係!”西門慶俊眉一翹,正式道:“既然說了,在你心中可當我是兄弟?”
“小人不敢高攀!”武大郎十分老實的說道:“二哥那天又打了你......”
“你吃了飯,武都頭肚子是否也飽了?”
“大官人開玩笑,我是我,二哥是二哥,我吃了怎麼他會飽呢。”
“既然你是你,武都頭是武都頭,就算他打我,與你有何干?況且,那日大家都喝了酒,我也有動手打武都頭,只是力有不逮,男人大丈夫,喝酒鬧事,是常有的,就算給打斷手腳,清醒後,還不是一笑泯恩仇!”
“大官人說得好!”琿哥甚是精明,聽到這裡,立刻插口道:“大官人跟大郎是兄弟,自然不會傷大郎了,哈哈,原來是在開玩笑,哈哈,哈哈哈!”
店鋪內外衆人也隨之賠笑,西門慶卻是臉上一沉,正式道:“哼!小人高攀,大郎卻是小窺了我!”
“哎呀,大官人,就算給水缸我做膽,也不敢小窺你!”
“好,你說沒小窺我,就讓大家評理!”西門慶看了衆人一眼,說道:“我跟大郎情同手足,可他在陽谷大街做了掌櫃子,我卻是未曾聽聞,今日行經此地,才聽得路人說起,大家說,他有沒有當我是兄弟?”
武大郎一聽,一顆懸着的心才落到地上,立刻賠笑道:“大官人,兄弟,是做兄弟的不對,都是近日事忙,我記性不好,今日便由我做東,琿哥,進去端一盤炸雞給大官人,另外兩名隨從大哥每人一對炸雞翅!”
琿哥連忙跑進廚房,將方纔的事情告知潘金蓮,潘金蓮不知道西門慶是何許人,可想到武松臨走時的話語,心中一甜,驕傲道:“琿哥,你莫怕,二郎已經在這附近安排好,沒人可以傷害大哥和我的,你把炸雞端出去吧,休要驚惶,嚇着了客人!”
琿哥聽到潘金蓮也是那樣說,便也不多想了,將東西端了出去,把一盤炸雞端給西門慶,另外有一碗冰鎮酸梅湯,兩名潑賴一人一對炸雞翅,一碗冰鎮綠豆湯。
“哎呀,這炸雞炸得金黃酥脆,聞着也香!”西門慶讚歎了一句,咬上一口,又讚歎一句:“裡面十分滋味,也不知用了何種調料,只可惜吃着口乾。”
“大官人,請喝冰鎮酸梅湯。”武大郎賠笑道。
西門慶喝了一口冰鎮酸梅湯,又讚歎道:“哎,大郎真是令我又是讚賞,又是嫉妒,這麼絕妙的配搭也只有你能想出來了,估計不出三年,你便能成爲陽谷縣第一財主了。”
武大郎聽了,心中也是十分歡喜,禁不住得意道:“這些都是內子做的.....”
他突然一怔:“對了,潘金蓮已經不是我老婆,不能稱內子。”
“原來是嫂夫人的功勞,可惜,可惜!”
西門慶搖頭嘆息,武大郎十分奇怪:“大官人,可惜什麼?”
“既然是兄弟,便不要怪我多言,婦道人家,最要緊懂得針黹,而非在這裡懂得廚房之道。”
“大官人有所不知,不是我誇口,內子的針黹陽谷縣第一!”
武大郎有點飄飄然,忘乎所以,西門慶一聽,心中了了,把這事情記住了,他又說道:“大郎,過得兩日,便是我老母親七十大壽,以往每年請獅子樓的廚子在家供應肉食,不過....不過....嘿嘿,今年老母親說想轉轉口味,我看大郎這裡的食物便是十分有趣,就不知道到時候請你們到我家來煮食可不可以,約莫有一百二三十人,至於酬金,大郎說多少便是多少。”
“這個,我也要商量一下,大官人稍等。”
那麼大的買賣,武大郎哪裡敢自己拿主意,他要問潘金蓮,西門慶自然是知道,他索**擒故縱:“大郎,這只是我一家所言,也要稟告老母親,她答應了才能作實,這樣吧,你把貴寶號所有食物都包兩份給我,我帶回去給老母親嚐嚐。”
武大郎唯唯諾諾,走進廚房,把西門慶的話語跟潘金蓮說了,潘金蓮稍一沉吟,笑道:“大哥,這買賣能做,那裡有一百餘人,都是不吝嗇銀子的,做那裡一天買賣足以抵擋這裡十天的收入。”
“既然大....金蓮你說可以便是可以了,只是人手恐怕不足,我們只有三人。”
“怕什麼,二郎不是讓陳二狗等人照顧我們嗎,便讓他找十餘弟兄過來幫忙便是。”
說到這裡,她不禁臉上一紅,那些都是聽命於武松的,自己如此下命令,真有點已經是武松妻子的風範。
“大哥,這到外面做的買賣,便叫外賣可以了。”潘金蓮福至心靈,笑道:“日後我們請多兩名夥計,專門送外賣,有達官貴人,想吃這裡的東西,但不屑紓尊降貴過來,還有婦道人家,千金小姐也是不方便來的,還有很多不方便來的百姓,令他們也可享受我們的食物,買賣可做多不少。”
“你說的都是對的,請你便寫一張單子,讓我給西門慶,好讓他知道價錢。”
潘金蓮盤算了一下到時候需要多少人,給多少人工,外出需要消耗多少的材料,食物的價格還是按店鋪裡面的,很快,她就寫了一張報價單給武大郎。
武大郎笑眯眯的出去,將報價單和二十餘包食物交給西門慶,也說了潘金蓮“外賣”一事。
西門慶一聽,心中竊喜:“潘金蓮這騷娘們,‘外賣’一詞用得妙,老爺花點錢,你便送那粉嫩包魚過來賣給我,好,哈哈,哈哈哈!”
他喜得站起來轉了一個圈,匆匆跟武大郎告別便出了門口。
“西門慶!真是冤家路窄,今日便是沒有都頭吩咐,老爺也要痛打你一頓!”西門慶沒走幾步,便給迎面而來的一幫人攔住,爲首的正是陳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