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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起來氣色很糟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起咱們還跪着。”

夜衡政聽着周圍的聲音嗎,想到剛纔一瞥之下元謹恂糟糕的面色,想着是不是她昨天跟元謹恂鬧了,依衣衣的性格的確有可能。

南宮大人覺得夜衡政有心事,但畢竟女兒不在了,跟夜相隔了一層,有些話他不好問,便也不開口。

林重陽有些着急,按捺不住的頻頻的看向王文書:皇上怎麼生氣了?跟昨天的事沒有關係吧?那可是你讓我乾的,如果真出了事你可要頂着!

王文書感覺到後面的目光,不動聲色,穩如泰山的跪着,這個豬,怪不得有那樣的女兒,還難成大器!

林逸衣吃了東西,在敏心的服侍下梳洗妥當,讓來到這個世界至今都沒有穿過姑娘的服飾梳姑娘頭的她,很不自在。

一襲米粉色的寬袖長裙,袖籠遮住半個手背,寬大的袖子與長裙相齊,長髮披在腰側,機率髮絲配合着明豔的發誓梳成姑娘的髮型,林逸衣怎麼感覺怎麼彆扭。

有時候會不小心勾到桌椅上,要不然就是被不注意坐到椅子下面。

明眼的敏心覺得雖然奇怪,但被敬獻入宮的,應該只是她多心吧。

林逸衣坐在房間裡,纔有功夫打量儲秀宮的佈局,她現在居住的這座應該是儲秀宮分給有分量的主子們歇腳的地方,佈置十分雅緻,兩進兩出無不透着尊貴,她能住在這裡想來是元謹恂早已知道她被送來了,否則,這樣好的院子,就算是內定的王妃初選時,也沒有資格。

林逸衣嘆口氣,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嘆自己母親着了有心人的道。

憑良心說,林逸衣並不覺得這件事是元謹恂授意,元謹恂雖然對她……但林逸衣還不至於自戀到,認爲元謹恂願意爲了拋棄自己的原則。

依這幾個月元謹恂對她的表現,也許,過不了多久,元謹恂就會直接把她扔出去,甚至連見也不會見她一面。

林逸衣想到這裡,鬆口氣,元謹恂有驕傲把不是他受益的任何意外扔出他的視線範圍。

林逸衣轉頭看向敏心,這位丫頭不錯,雖然也許不知道自己的來歷和可能的未來,但對自己很是照顧:“可有紙筆?”閒着也是閒着,些幾份不同場合不同宴請的菜譜打發時間也是一樣的。

“奴婢去給小姐拿。”

……

白公公把儲秀宮的事,事無鉅細的說給主子,末了,小心翼翼的開口:“皇上可要去打聲招呼?”

元謹恂站在窗前,負手而立:“都還一直跪着。”

白公公立即道:“回皇上,一直跪着呢,一個時辰了……”主子們不比丫頭、僕從,跪個兩三個時辰不算什麼,養尊處優的主子們,現在恐怕是受不得了。

元謹恂威嚴的點點頭:“讓他們散了吧。”

“是。”白公公轉身而出。

元謹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迎着熾熱的太陽不斷捲曲的花、葉,這樣熱的天氣,不捲起來只能被烤乾,哪怕滴幾滴水上去,對它來說也不是解救。

元謹恂把手放在窗框上,無奈又悵然的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

白公公回來的時候,親和殿已經沒人了:“皇上呢?”

杜公公搖搖頭:“不知道啊?公公剛走,皇上就走了,沒讓我們跟着。”

白公公一激靈:“壞了。”急忙往外跑。

“白公公!?白公公……”

元謹恂屏退了所有上前的宮人,站在房門外,看着在書桌前寫寫畫畫的林逸衣的。

印象裡,有她總是這樣安安靜靜的樣子,拿上幾本書,幾張紙,能寫寫畫畫很多天。

元謹恂看着她這樣安靜,一時間心中諸多感慨。

敏心回頭,乍然看見皇上站在門外,一瞬間慌了神,就地跪下,身子瞬間被桌子遮擋,但依然無法掩蓋聲音裡的驚恐和恭敬:“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林逸衣擡頭,見他站在明睿的日光下,頭髮披在肩上,深紫色的長袍清爽冷冽,額頭上亦沒有意思汗跡。

林逸衣放下筆。

元謹恂走了進來,冰桶散發的冷氣讓人瞬間覺得舒爽:“有哪裡不舒服嗎?讓他們給你請太醫。”

林逸衣急忙站起來,因爲他的客氣,甚至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覺得抱歉三分:“沒事,敏心伺候的不錯,已經好多了。”

元謹恂勉強一笑,走過來看了桌子上的未寫完的宣紙一眼,隨後,拿起一張:“平時也在家裡忙這個?”

林逸衣有些尷尬,很長時間不見,突然見到他,她跟身後的敏心一樣,下意識的要給這個氣場很足的男人下跪,但總覺得跪了,對方不會給她好臉色,硬撐着心裡對他的敬畏站着:“瞎忙。”

到是越活越回去了,除了明白身份差距本身,便是對這個男人發自內心的崇敬,越是從側面看他,越能看到一本古書上累累功績的帝王,他們睿智、勤奮,永遠明白付出纔有回報,勤奮才能治國,御下才是王道。

元謹恂看着她,心裡微微刺痛,又是這個目光,只是更甚從前,她眼裡的疏離、敬意,依舊如一根針在扎他的心:“抱歉,我不能說我的人全不知情。”

突然覺得,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無非就是更恨他,現在多恨一點少恨一點又有什麼關係,或許被恨極了,這段孽緣也就徹底了了。

敏心聽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實在是兩人的對話太詭異!皇上剛纔……剛纔甚至沒有用‘朕’,伺候這樣的主子,真的沒問題嗎……

敏心咬着下脣,心裡緊張不已,卻不敢挪動一毫,盯着地上的青磚,一動不動。

白公公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見皇上果然在這裡頓時鬆口氣,但又覺得氣氛不對,瞬間倒回去,在門外喘氣:熱死了!

林逸衣不在意的賠笑:“沒什麼。”林逸衣硬着頭皮客氣道:“你的人也是爲你好……”這話讓她說,怎麼說怎麼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呢:“讓……你費心了,呵呵……”

元謹恂心情更糟,但更更糟的時他並不像拂袖而去,跟每次離開相比,當人真站在他面前,他還想再多站一會,也許……明天或者立刻,這個人就如幻境一樣消失在他眼前:“哪裡。”

“呵呵……”她能說什麼,把她弄到這裡,怎麼看吃虧的都不是自己,着急難受的也不是自己。她難道不該爲這點不好意思道歉?

元謹恂不再願意理她,句句戳心,還不如不聽。

於是,兩個人默契的沉默着。

林逸衣是不知道說什麼。她再怎麼說也不站理,臉皮厚了幾年,最近正常了。

元謹恂寧願沉默。

白公公久久聽不到裡面對話,不自覺的在外面嘆口氣。就知道是這樣,皇上是動了真火,介意娘娘的反應呢?但哄女人或者對女人低三下四,來夜相那一套,白公公覺得他主子是怎麼也做不來的。

道不是主子不屑,而是想不到那麼做。

敏心越加膽戰心驚:怎麼沒聲音了?怎麼沒聲音?敏心雙臂輕微的顫抖,這樣涼爽的冰氣下額頭慢慢沁出了冷汗,心裡越發害怕、緊張。

林逸衣手足無措的站着,她想問她什麼時候可以回去,但還是那句話,不好開口。總覺得問了也不好。

元謹恂似乎看懂了她的不自在,如果沒有夜衡政,如果不是夜衡政橫插一腳,他現在倒會很滿意自家女人時過境遷後的態度。

在經歷了那麼多不講理的叛逆後,在他一次次的包容後,這個女人最後就該拿這樣的態度對他——敬畏又不失依賴。

然後他們會像這樣一起生活下去,他會對她多些偏愛,把她的‘叛逆’當做一次‘包容’,她會敬重他,雖然也會耍小性子,但心裡有他。

結果!

元謹恂甚至不願意回憶夜衡政在中間起的作用!夜衡政真是眼睛瞎了!什麼女人不好看上,偏偏動他的人!還用一副再符合不過世間女人喜歡的皮囊和性子!直接用他的優勢往他心上戳!

讓他事後想壓他一頭,也覺得在某些事上力不從心。

林逸衣感覺他又生氣了,就好像溫順的火突然入了油,噌的一下拔高。

元謹恂深吸一口氣,覺得周圍突然間悶得慌:“你該知道,我現在不方便放你回去。”怎麼也是這樣了,放回去,這件事也是他對不住夜衡政,不放回去,也是對不住,乾脆人就多住兩天!

林逸衣點頭,誰會對着一個明顯噴着火的壓着脾氣的獅子談食物歸屬。

元謹恂莫名的鬆口氣,聽話就好。還是那句話,如果沒有夜衡政的突然介入……“住的習慣嗎?”

林逸衣頓時笑了:“習慣。敏心安排的很好,被子很暖和,紙……也很好用……”呵呵,哪裡說的不對了嗎?好像更生氣了。

元謹恂懶得瞪她,真以爲是來做客的,就不擔心他一怒之下不放她回去!

林逸衣覺得她現在應該倒盡元謹恂的胃口了,難爲元謹恂還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