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微微失神,隨即笑了出來。這話怎麼都不會是寧鈺軒說的,不過,倒還是挺動聽。
她還真是對不起聶桑榆這張臉,許久沒有見天日,已經蒼白得跟鬼一樣了。還好她面具取得勤,所以沒有長痘痘。換上輕飄飄的女裝,都恨不得去街上蹦躂兩圈。
跟鬼白道了別,季曼想想還是往回走,回府裡安全一些。結果她忘記自己這突然的身份變化大多數人接受不了,於是一路上遇見一些幕僚,都拿驚訝的眼神看着她。不爲其他的,就爲這長郡府裡除了沈幼清,連丫鬟都很少,統統都是奴才。
自從趙轍成了王爺之後,沈幼清在來長郡的路上便將他的後院其他女人給遣散了,說是女人太多,會影響王爺臥薪嚐膽之心。太后沒有反對此事,長郡王也就默默接受了。
結果這兒今天冒出來一個女人。
“吳兄。”遇見吳庸,季曼終於停下來,朝他盈盈一笑,行了屈膝禮。
吳庸傻了,這府裡敢喚他吳兄的就一個季滿,面前這女子是誰?
“在下季滿,瞞着吳兄這樣久,實在是抱歉。”季曼不好意思地道。
吳庸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雖然十分震驚,卻是很快回過了神:“原來是…季姑娘。王爺正在找你。”
恢復女兒身,自然得有用場。季曼跟着去見長郡王,在一陣沉默之後,趙轍讓她明日跟着議和使去一趟西河邊的大營。
每場戰爭都有議和使這個東西,不管有沒有用吧,總得來往兩下,顯示己方不想打仗,愛好和平之心。
季曼知道自個兒就是借這個機會亮個相的,於是好生打扮了一番。一身大紅的繡牡丹長裙,梳了朝天髻,步搖玉翠都戴了個齊套。走進對方軍營的時候,不意外引着了所有人的目光。
將士們竊竊私語,都在猜測這女人是不是長郡送給將軍來討好的?結果寧明傑一見此人,竟然失手打翻了酒,晃神的模樣,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寧鈺軒不在場,寧明傑演得十分成功,不僅一直看着季曼,在季曼離開的時候,甚至還策馬相送,目光依依。
這下軍中就有不少人八卦這女人是誰,寧明傑身邊的親信道:“那是聶桑榆。”
一句激起千層浪,聶桑榆不是死了嗎,不是陌玉侯之妻嗎?怎麼又被鎮遠將軍給惦記上了?難不成當真是一家兄弟,品位相同?
與此同時,侯府裡久病不出的慕水晴出來了,帶着人去了非晚閣,很是神秘的樣子,故意引了溫婉過去,開始挖那院子裡的東西。
一大箱子落着寧明傑印鑑落款的聶桑榆畫像,雖然沒有臉,但是那衣着背影,認識之人都知道是誰。尤其還有那落雁塔傳奇的一首《將進酒》上篇。
慕水晴裝作是無意之間發現的,驚慌失措之下又埋了回去,繼續去府裡其他地方閒逛。
可溫婉傻啊,沒看懂人家是故意吊她的,慕水晴一走她就將箱子挖了出來,看着裡頭的東西,大喜,覺得自己立功的機會又來了,連忙讓人給淑妃送了信,言明情況之後,讓她來取箱子。
趙離坐在龍椅上,正收到長郡那邊傳來的密信,說是聶桑榆現身了,沒讓寧鈺軒激動半分,倒是讓寧明傑失了分寸。
這是怎麼個意思?聶桑榆關寧明傑什麼事?
結果淑妃這一箱子東西送來,並且同他解釋了一番,趙離才恍然大悟。寧明傑愛上了曾經陌玉侯的妻子?好巧不巧,還在戰場上遇見了?聶桑榆是趙轍的人?
冷笑幾聲,趙離下旨給了寧明傑,說只要他這一仗功成,未婚之女,無論是誰,以後都可以賜婚。
這是一道對寧明傑來說很有吸引力的聖旨,聶桑榆已經被陌玉侯給休了,只要他得勝回去,便可以迎娶她。
然而他沒有亂,捏着那聖旨收好,下達的命令卻是撤兵。
長郡那頭已經將季曼吊在了軍營之前,揚言要寧明傑撤兵。兩方軍中已經流傳着當初寧明傑是如何深愛聶桑榆的傳言,版本多樣,故事情節曲折,聽得幾個老兵都潸然淚下。
於是寧明傑下令撤兵,沒人覺得奇怪,但是不少人卻是不同意的。好不容易與長郡開戰,就這麼走了算怎麼回事?
反對得最激烈的便是寧鈺軒,勸諫了寧明傑許久他不聽,寧鈺軒一怒之下便帶着自己的親信繼續死守,寧明傑卻是帶着大部分人返回京城。
消息傳回皇帝耳裡,帝大怒,斥寧明傑此等糊塗行爲,並令不準放寧明傑之軍進京城半步。
紅顏禍水啊!他當初就不該因着捧月而心軟,留下這麼個紅顏禍水!
趙離後悔不已,一邊整頓兵力收拾殘局,一邊誇獎陌玉侯。聶桑榆本是他的妻子,他反而不受威脅,只爲江山大業,真是好樣的!
寧鈺軒一邊寫信怒斥寧明傑之行爲,一邊帶着自己這部分人且戰且退。長郡開始進兵了,壓着寧鈺軒百里開外的距離,從長郡一路壓到京城邊郊。
趙離連忙讓各路親王勤王,甚至去了望月樓,想讓捧月再幫他。
然而捧月病了,是重病,躺在牀上眼睛都是半睜着,一臉的憔悴。聽完他說的話,她未發一言,最後才呢喃說了一句:“也只有這個時候,你纔會想起我了。”
玉珍國是習慣一夫一妻的國家,女人之間自然少了很多勾心鬥角,所以捧月不會什麼手段,也壓根鬥不過淑妃。在他冷落她的這些日子裡,捧月早已經心力交瘁,一病難好了。
趙離坐在她的牀邊,心裡雖然有愧疚,但是更多的是擔心皇位能否保住的焦急,安慰她兩句,見她還是不肯答應向玉珍國借兵,他便有些急躁了。
“負了你是我不對,可是我們這裡的帝王,不可能六宮無妃,我心裡只有你,這樣還不夠麼?”
捧月笑得慘淡,癡癡地看着他道:“當初我明知你是利用我,卻還是心甘情願地嫁給了你。那時候你不愛我,卻不知道校場上那一眼,我就將心交給了你,那都是你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如今我這一顆心,終於是被你磨得再也沒有力氣愛你了。你心裡最重要的是你的皇位,我心裡卻只有一個你,這日子太難熬,我不想再煎熬了…”
趙離氣急:“我若是丟了皇位,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捧月輕輕一笑:“你若是丟了皇位,最後肯陪你去死的,一定只有我一個人。那時候,你就不會有藉口說,身邊需要其他女人了。”
身子一震,趙離扭頭看向了別處:“你當真要如此?”
捧月閉上了眼睛,不再開口。
轉身推着輪椅離開望月樓,趙離氣憤不已,女人就是這般小氣,意氣用事,殊不知這樣一來,他們會失去什麼東西。
“主子,您爲何不直說您借不了?”捧月身邊的丫鬟哽咽道:“您直接說了,皇上也不會這樣怨您。”
玉珍內亂,民不聊生,連皇權都岌岌可危,更別談借兵。
“他若找不到人怨,就會怨自己。”捧月笑道:“那還不如怨我呢,至少還是個感情,能讓他耿耿於懷也好。”
高高的望月樓,本是無上的恩寵,卻不知爲何到最後,成了囚禁她的地方。
玉珍國沒有援軍,各大親王侯爺倒是響應了勤王之令,只是怎麼都不太積極。寧明傑已經帶兵駐紮在京城之外了,各番地的兵力還沒有出發。
趙離是真的感覺到危機了,下令先召回了寧鈺軒,讓他在京中守城。
長郡之兵一路壓到京城,趙轍也親自上陣帶兵,直言趙離纔是弒父殺兄弟之人,三皇子何其無辜,要被他斬於刀下?聶家何其無罪,要被他滅了滿門?
季曼是隨軍而行的,她依舊穿着一身大紅色的衣裳,坐在馬車裡,隨着趙轍一路前往京城。
“王爺答應過桑榆的話,可還記得?”季曼問。
趙轍看着她,爽朗大笑:“記得,自然記得。他當初如何對你,你統統可以去要回來。只是桑榆,本王倒是沒有想到,你區區女流之輩,竟然也真能報了這血海深仇。”
京城已經被大軍包圍,寧明傑向長郡遞交了歸順書,順理成章地與長郡之兵一起圍困京城。
趙離手裡只有陌玉侯一人可用,京裡已經是鬧翻了天,糧價高漲,太后與丞相之黨罷朝,趙離的皇位,怎麼看都是在風中搖曳的。
然而陌玉侯十分忠心耿耿,拱手對帝王道:“有臣在一天,便會守京城一天。羣臣罷朝,臣一人也會依舊上朝。”
趙離被感動得當即就封了陌玉侯護國侯的稱號,並且覺得自己綁架人家的世子簡直是太讓人寒心了,還好寧鈺軒不計較。
“京城若能守住,愛卿要什麼朕都可以給。”趙離道。
寧鈺軒安靜地跪着,低聲輕笑:“臣無慾無求,只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樣的忠臣哪裡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