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最該防的是面前這人才對吧,要說府裡誰最和她過不去,可不就是面前這個聶桑榆麼?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來勸她的竟然也是她。
慕水晴將她說的話反反覆覆想了三遍,也沒有想出她下了什麼套子,一字一句都是站在她的角度分析,完全是爲她好。
難不成聶桑榆真能改邪歸正,變得處處爲人着想?她不信,不過眼下看來,也不由得她不信。
臉色緩和了不少,慕水晴悶悶地坐在牀邊,心裡同意了聶桑榆的話,但是下不來臺,還是不想去吃飯。
季曼將她的神色都看在眼裡,她在現代是做銷售的,猜人心思的功夫已經是爐火純青了。當下就將桌上的菜夾到碗裡,然後端過去,板着臉遞給慕水晴:“喏,你再不吃,我可吃完了。”
慕水晴擡頭,就看見季曼故作嚴肅,又帶着些關切的眼神。
心裡莫名一暖,竟不由自主地伸手去將飯菜接了,等回過神來,慕水晴又有些惱地看着自己的手。
“吃吧,吃完收拾一番,去老夫人跟前伺候。”季曼道。
慕水晴擡眼,不解地道:“爲什麼要去伺候老夫人?我還懷着身子呢!”
一兩個月,肚子都看不出來的身子也叫身子?季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叫現代頂着七八個月大肚子去上班的女人情何以堪?
“府裡做主的現在是老夫人,你想過得好,想躲開明槍暗箭,老夫人那兒就是最好的港灣,懂不懂?”
耐心再解釋一遍,要是爛泥真扶不上牆,那她也沒什麼辦法了。
慕水晴眼珠子動了動,低頭安靜地拿起筷子吃飯,大概是明白了季曼的意思。不過她還是很奇怪,聶桑榆給她示好是爲什麼?她是太子的人,她是聶貴妃的親侄女,無論怎麼看,都是不可能拉攏的吧?
奇怪歸奇怪,季曼說完就走了,她後腳也就吃完去伺候老夫人午休。
“不是聽說鬧絕食麼?”老夫人涼涼地看着慕水晴:“還有力氣來伺候?”
季曼站在一邊,偷偷伸出食指中指朝下,做了一個跪的動作。
慕水晴一頓,隨即就跪了下去,低聲道:“老夫人息怒,奴婢沒有鬧絕食,午膳用了一大碗飯,可好着呢。”
老夫人打量她兩眼,神色鬆了鬆:“你肯乖巧些自然是最好了。”
“是。”慕水晴應着,起身接替了季曼的位置給老夫人捶背。季曼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給老夫人拿今天敷臉的東西。
兩個平日裡最針鋒相對的人現在在她面前相處得這麼融洽,老夫人覺得奇怪極了。不過她沒多問,只是安靜地看着這兩個人。
“別以爲我會感激你。”離開主院的時候,慕水晴還哼聲說了這麼一句。
季曼無所謂地笑笑:“你都感激我了,我定然得折壽,還是好好養胎去吧。”
慕水晴甩了甩帕子走了,可是就算心裡再念着聶桑榆以前的不好,現在也終究是放下了,並且就算知道她應該沒有這麼善良,卻還是有些感激她。
在整個府裡沒有人在乎她的孩子的時候,只有聶桑榆來給她指了明路,沒有害她。
微微垂眸,有一瞬間慕水晴甚至覺得聶桑榆現在這樣子,真是挺讓人喜歡的。
飛月閣不鬧騰了,安心養胎,還每天按時去伺候老夫人。慕水晴嘴挺會說,沒幾天就把老夫人哄開心了,連帶着侯爺也終於去她院子裡看了她一眼。
“好生養胎就是。”
雖然陌玉侯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但是比起不聞不問,慕水晴已經很開心了。
依舊不開心的就只有溫婉,慕水晴的肚子像是她心裡的一根刺,每每想起就會扎得疼痛難忍。所以她一般會避開有慕水晴在的地方,心情也一直不好,臉上都不見得笑。
侯爺起初還天天陪在薔薇園,但是最近宮裡的事情好像多了,侯爺回來得很晚,偶爾也會在齊思菱或者千憐雪那裡睡。季曼聽見消息就想,這男人還真是不把她的話當真,夫人還在生氣的關頭跑去和別的女人睡,不更加氣死她纔怪。
這天給老夫人請安,衆人都坐着談話,寧鈺軒也來得巧,只是眼下有疲憊之意,溫婉說是病了沒來。
老夫人坐在上頭冷哼一聲:“這天氣可真是容易生病,可得讓下面的丫鬟婆子好生照料着。”
陌玉侯也沒啥好說的,只能應是。旁邊最近算是得寵的齊思菱輕笑着開口道:“晴兒妹妹的肚子看起來可真大,哪裡像一個多月的。”
慕水晴得了恩典可以在齊思菱下首放把椅子坐,哪知道一向交好的人,這會兒竟然朝她開火了。慕水晴有些怔愣,將一直挺得有些誇張的肚子給收回來:“姐姐說笑。”
陌玉侯順帶就看了慕水晴一眼,道:“最近的飲食可好?”
慕水晴眼裡一喜,低頭道:“謝侯爺關心,半夏伺候得很周到,大夫也每過幾天就來看看,沒有大礙。”
陌玉侯點點頭,對於慕水晴的這個孩子,他心情比誰都複雜。到底是親生骨肉,可又不是溫婉生的,盼也不能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說起來,侯爺也好久沒有去看桑榆妹妹了。”齊思菱轉過頭來,溫柔地道:“眼看着冬天就要來了,侯爺再不去看看,可別讓桑榆妹妹冷着了。”
季曼嘴角一抽,這什麼事兒都能往她身上扯,陌玉侯最近怕是惱溫婉小氣,纔在各處休息給她個警示,扯上兩個姨娘就算了,幹什麼要把她也扯進去?她沒有當炮灰的習慣,雖然的確是個炮灰女二。
寧鈺軒轉頭看了一眼老夫人身邊站着的聶桑榆,眼裡有東西動了動,抿脣道:“菱兒說得也對,不如今晚我便去非晚閣吧。”
慕水晴心裡略微不舒服,這半個月侯爺也就去了她那裡一次,齊思菱爲什麼寧可幫着聶桑榆,也不幫她說一句?
早些時候她是和齊思菱交好的,有什麼事都往她那裡說,齊思菱也會幫村她一些,可是自從她懷孕,齊思菱似乎就像是不打算與她結交了,連她去霽月院,都被告知她在午休不得見。
擺明是躲着她。
慕水晴暗暗咬牙,看了齊思菱一眼,就扭開了頭。
季曼深吸一口氣,福身謝恩:“多謝侯爺。”
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她是這個男人的小妾,怎麼看都是要履行小妾義務的樣子。不過季曼有些接受困難,恍恍惚惚回到非晚閣,看了鏡子裡的人半晌才轉頭,問身後的苜蓿:“以前我伺候侯爺的時候,那個…時間長嗎?”
這個問題一般女人問不出來,苜蓿還沒嫁人,自然羞紅了臉,吶吶地道:“主子少有伺候侯爺的時候,奴婢也快忘記了,少有的幾次裡頭,好像都是遍體鱗傷。”
季曼瞪大眼睛,寧鈺軒還玩重口的?不不不,不行,她還是想辦法躲過去吧,就算不是她的身子,她也承受不來這個。
本來過去是要看她們要怎麼衝慕水晴發難的,結果就齊思菱說了那麼沒重量的一句話,雪姨娘又全程裝虛弱不說話,沒什麼好戲看不說,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想起離開主院時候寧鈺軒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季曼嘴角又抽了抽,他以爲是她求齊思菱幫忙的不成?那女人擺明也沒啥好心,最近往薔薇園走動那麼頻繁,多半是和女主勾搭上了。
因着晚上的事情,季曼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到了晚上陌玉侯推開門,就看見一張青白的臉,披散着頭髮的女人呆愣地喊他一聲:“侯爺……”
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寧鈺軒纔看清這是聶桑榆,不由地嘴角微抽:“裝鬼嚇我?”
“奴婢不敢。”季曼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白色的寢衣,上前殷勤地扶着陌玉侯道:“您這邊請。”
陌玉侯看她一眼,淡笑道:“也無怪菱兒說我冷落了你,上一次幸你,還是一年以前。”
季曼心裡暗罵,這種逼自己女人發瘋的男人,有資格罵聶桑榆是毒婦麼?正室一年得一次幸,這他奶奶的放誰頭上不會發瘋?上次她裝病躲了寵幸,這次明顯不能故技重施,聰明人,得懂得換方法。
門合上,屋子裡只有默默燃燒的紅燭臺,陌玉侯看着身邊的女人,眼神暗了暗,卻跟大爺似的坐着,要她先動作。
季曼笑道:“今天奴婢聽見了一個故事,想說給侯爺聽。”
寧鈺軒挑眉,乾脆躺上牀,不解地看着她問:“什麼故事?”
季曼也躺上去,溫柔地替他將被子蓋好:“是一個叫阿里巴巴的異鄉人的故事,您想聽麼?”
阿里巴巴?這名字真奇怪,陌玉侯忍不住好奇:“說來聽聽。”
季曼樂了,聲音放得輕柔又催眠地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窮苦的少年,叫阿里巴巴,他的哥哥娶了富商的女兒,他卻娶了一個窮女…”
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的故事是極好的睡前故事,季曼想,就當他是她兒子吧,哄睡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