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他娶了個傻媳婦兒,幾家交好的兄弟坐着一起喝酒,酒喝到一半,這個起身說:“時候不早,家裡夫人怕是要念了,在下罰酒一杯,先行告辭。”
那個也起身說:“我家玉蘭小氣得很,要是身上帶了胭脂味兒回去,保管要鬧騰上半個月,也罰酒一杯,先告辭了啊。”
千應臣悶悶地喝酒,心想這幾個人也真是出息,被自家媳婦給管得這樣緊。
結果旁邊還就有個沒眼力勁兒的,想巴結他吧,端了酒上來敬,說的卻是:“還是千大人好,多晚回去都是沒關係的。”
千應臣有些不悅,卻擡着下巴想,那是他馭妻有方,朱玉潤若是敢鬧騰,他就去小妾的院子裡呆着不回去了,過兩天她自然就哭着鼻子來找他了。
旁邊卻有人道:“張兄有所不知啊,剛走那兩位,家裡的夫人都是深情一片,愛之深,纔會管得緊嘛,哈哈哈。”
千應臣臉都黑了,一口酒沒喝下去,直接吐在了地上。
愛之深,才管得緊?朱玉潤成親這半個月了,一點也不管他花天酒地,難不成是不愛他?笑話,天天要死要活要嫁給他的又是誰?
端着酒往身上灑了點,又抱了個彈琴女來蹭了滿懷,千應臣起身道:“應臣也先走一步了,各位盡興。”
“哎,千大人走這樣早做什麼?”上趕着要巴結他的人不樂意了:“尊夫人又不管着您,您可以再多坐會兒啊。”
“誰說她不管我的?”千應臣板着臉道:“這會兒定然在房裡點着蠟燭等我回去,告辭!”
頗爲孩子氣地摔門走人,上了馬車回府,千應臣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高興個什麼勁兒,走回朱玉潤的院子,跟往常一樣,他沒按時辰回來,她早就熄燈自個兒睡了,院子裡黑漆漆的,別說蠟燭,門都沒給他留。
氣不打一處來,千應臣上前就踹了朱玉潤的房門一腳,然後扭身就去了風姨娘的院子。
朱玉潤被這動靜驚醒了,起身看了看門口,沒人。嘀咕着大概是風太大了,小胖子關上門,便又一扭一扭地回牀上去繼續睡覺。
千應臣一路走一路踹,嘴裡喃喃罵着:“蠢胖子!”
雖然當初是他說的不喜歡人管着他沒錯,但是朱玉潤這說不管就真的一點不管了也太灑脫了吧?到底是爲什麼要嫁給他的?他花天酒地,她不管。他寵幸姨娘比寵幸她還多,她也不鬧,整個人就跟個軟柿子一樣,怎能叫人不想捏啊?
真是想把她整個人捏成一團棉絮,塞被子裡算了!
千應臣邊走邊罵,到了風姨娘的院子裡,依舊在嘀咕。
“大人這是怎麼了?”風姨娘溫柔地幫他脫下外袍:“可是夫人惹您生氣了?”
千應臣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風姨娘眼珠子一轉,嬌笑道:“大人別生氣,誰都知道夫人腦子不太靈光,說話也沒分寸的。做錯了什麼,您就當孩子犯了錯,饒過就是了。”
這聽着像是求情,再一聽就覺得不對。千應臣眯了眯眼:“孩子?”
“可不是麼?夫人那樣子,就跟個孩子似的,什麼也不懂,只曉得吃。”風姨娘將他的袍子掛上屏風,而後不經意地道:“旁人都說呢,說大人怎麼就這麼倒黴,娶了她回來。”
“是麼?”一隻手伸過來將她剛掛好的外袍給拿了回去,風姨娘一愣,回頭就看見千應臣面無表情的臉。
“大人?可是妾身說錯了話?”風姨娘有些慌了:“您這纔來…”
“你自己想哪兒錯了,明兒起月錢減半。”千應臣將衣裳穿好,淡淡地道:“我回去帶孩子了。”
風姨娘愕然,千應臣就直接出了院子,原路返回。
朱玉潤很笨,不知道什麼心計城府,不懂怎麼爭寵,只知道吃。他也是不喜歡她的,覺得她又蠢又胖。
可是他不喜歡,那也是他,旁人多說一句,那就跟打他的臉沒什麼區別。
現在他是朱玉潤的夫君。
回到主院,脫了外袍躺上牀去,朱玉潤在牀上睡得正香。感覺到旁邊有處溫暖的,小胖子便滾了過來,蹭暖和。但是一聞到身上的酒味香味,朱玉潤又圓溜溜地滾到了牀裡頭去,離他遠遠的,發出輕微的鼾聲。
千應臣哭笑不得,自己竟然還被這小胖子嫌棄了?
換了身寢衣,將人抱過來,千應臣嘀咕了一句:“晚上不準壓我身上,我會做噩夢。”
朱玉潤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當真就睡得規規矩矩的。
醒來又是新的一天,千應臣朝她伸出了手:“東西。”
“什麼東西?”朱玉潤很茫然。
“定情信物。”千應臣抿脣道:“上次我去聚會,人家夫人都給人家戴了什麼玉佩香囊,再不濟都有手帕。你呢?”
朱玉潤撓撓頭,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去桌上拿起個油紙包:“昨天剩了最後一塊杏仁酥給你,超好吃的!我都沒捨得吃。這個可以嗎?”
千應臣臉綠了。
“…不可以哦?”朱玉潤乾笑兩聲,趁着他還沒咆哮之前,連忙麻利地穿了衣裳往府外跑。
繡花這東西,還是得請教先生…哦不,現在該叫聶姑娘了。朱玉潤這輩子就季先生這一個好朋友,雖然一早猜到她是女的,但是真變成女的,還是有些不適應。而且還改了名字叫聶桑榆。
雖然這個名字很好聽,不過朱玉潤還是打算叫季先生,感謝季先生曾經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拯救了她,她是念恩的,會記她一輩子!
以前千應臣很反對她去找季先生,但是自從知道季先生是聶桑榆之後,他不知爲何心情就很好,半點不阻攔不說,還挺支持她去找她的。於是朱玉潤就圓溜溜地去了。
“定情信物啊。”季曼看了一眼自己妝臺上廉價的同心環,抿脣道:“其實做什麼都不重要吧,有個心意就行了。”
朱玉潤點頭,難得聰明一回,找了個玉環,捆上幾節紅繩,拿回去交差。
千應臣的臉色總算是陰轉晴了,拿着個玉環,好幾天在外頭應酬都是擡着下巴眼睛往下瞟的那種得意。
結果,有人巴結他,把自己的女兒送給他來做姨娘了。那人偏生是最近頗有些來往的重臣。他接手部分陌玉侯之權,雖然官位只升到了三品,但是權力大得嚇人,自然有人要來貼。
送來的姑娘身材苗條,頗會說話,讓千應臣很是滿意。不過再滿意,都沒有想收下的意思啊,這姑娘一看就很精明,要是帶回去,把小胖子給欺負了,那該怎麼辦?
結果旁邊的人道:“大人總不可能一輩子不納,府裡只有一位姨娘,也實在說不過去。”
他把小胖子保護得太好了,是不是也該找個人回去調教她一下?
千應臣是這樣想的,然後就答應了。
結果剛帶回去,還想好好嚇嚇小胖子呢,她人不見了!
一問,又去了陌玉侯府。千應臣冷哼一聲,跑都跑得了?他就不信她不回來,兩天不見他,包管她想他想得睡不着!
結果兩天之後,她沒有回來,千應臣睡不着了。
小胖子正在侯府裡與季先生聊天,磕着瓜子道:“府裡有新姨娘啦。”
季曼皺眉:“有新姨娘,你就跑了?”
“不然我留下來,該多傷心啊。”朱玉潤扁扁嘴道:“我還不如騙自己說是來你這裡玩的,應臣還一個人在家等我。這樣想着就好了。”
季曼哭笑不得,小胖子卻是晚上偷偷躲在被窩裡哭鼻子。
愛一個人真的好辛苦啊。
第四天,千應臣掛着黑眼圈舉了白旗,上門接人。
“回去。”他看着她,兇巴巴地道。
“你想我了嗎?”她望着他,笑眯眯的。
“不想!”
“那你有沒有愛上我?”朱玉潤不高興了。
“不愛!”千應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先給我回去!”
“不要!”小胖子終於發怒了,扒拉着門框齜牙道:“不想我也不愛我,那要我回去做什麼,你自己回去吧!”
啪,門關上了。
千應臣傻了。
兩盞茶的功夫之後,小胖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往外看,沒人。正要覺得沮喪,卻有聲音從下頭傳來:“我認輸了。”
千應臣坐在她房間門口的臺階上,十分無奈地捂着額頭道:“姑奶奶,跟我回去吧,你不回去,廚房裡的菜都吃不完了。”
他認輸了,想走又捨不得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放不下這個小胖子了。
可能是因爲她太重了,一旦抱起來,就不好鬆手了。
朱玉潤咧着嘴笑了,一蹦一跳地將他扶起來:“難得你親自來接我耶。”
“因爲這是陌玉侯府。”千應臣閉了閉眼,沉痛地道:“要是換了其他地方,我纔不會幹這麼丟臉的事情!”
感謝好友陌玉侯,已經清理了以朱玉潤房間爲中心十丈之內的圍觀羣衆,不然他這臉,就沒地方擱了!
“接我很丟臉嗎?”小胖子不高興地撅嘴:“那我下次來接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