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人不至是最惱火的,就像是約會,你好不容易洗了次頭髮從家裡出去,結果發現對方完全忘記了與你的約定。一腔期待都落了空,這種感覺簡直是從天上落到地下,還沒帶降落傘。
季曼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這樣生氣,還有點兒小女生似的那種說不上來的委屈。
不是說什麼在意,說什麼要心嗎?她還以爲是白馬王子終於姍姍來遲要接個落難公主,誰知道這丫就是嘴上說說完全不會付諸行動的?他不等她,那她不就只有被沈幼清拉着走了?
不過還好的就是沈幼清肚量小,應該沒有大方到把她往龍牀上塞。
“娘娘既然如此說,那民女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季曼咬着牙,跟在沈幼清後面一步步往宮裡走,默默地將寧鈺軒的祖宗,從一代一直問候到了十八代。
沈幼清笑道:“今天晚上皇上正好也空閒,會過來用晚膳點心,等會便一起吧,總歸聶姑娘也不是外人。”
怎麼不是外人了?她外得很!季曼一邊笑着一邊心也懸了起來。這位沈娘娘吃錯藥了?把她留在宮裡就算了,還要讓她一起和皇上用膳?
到了宮裡就更不對了,竟然還嫌她這一身太素淨了,拿了宮裝給她換。季曼有些慌了,抱着宮裝跪下來,磕頭道:“桑榆只是民女,不用穿這樣貴重的宮裝,還望娘娘收回成命。”
沈幼清臉上勉強維持着的笑意也終於是收起來了:“你以爲本宮願意給你穿?聖命難違,聶姑娘到底懂不懂何爲聖命?”
季曼抿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擡頭道:“妾身只知道天命尚可逆,何況聖命乎?娘娘若是不願,大可另想辦法避開,而不是屈服。”
沈幼清冷笑了一聲:“避開?你來教教本宮,怎麼避?”
“將民女遣送出宮即可。”季曼認真地道:“也許會讓皇上不滿,但是娘娘爲了討皇上歡心,做這樣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是不會開心的。且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不開心的事情做多了,娘娘過得也不會好。既然做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就不會過好日子,那娘娘爲什麼還要去做?”
沈幼清愣了愣,半天也沒繞過這彎子來,竟然還覺得很有道理。
可是就在她發愣的時候,外頭已經有太監來通傳:“皇上駕到。”
大殿裡的人都是一愣,季曼暗歎一聲天要亡她,便換了個方向跪着。
沈幼清也下來,跪在一邊:“恭迎皇上。”
“嗯。”趙轍進來,掃一眼季曼,臉上便帶了笑意:“清兒你辛苦了,都起來吧。”
“謝皇上。”
沈幼清站起來,迎着趙轍坐在了一邊的凳子上:“皇上來得正好,臣妾正在與桑榆商量,晚上給皇上用什麼點心最好?”
趙轍“哦?”了一聲,轉頭看向季曼道:“你竟然這樣有心?”
季曼笑了笑:“民女以前在侯府,也是經常爲侯爺想着晚上用什麼點心的。沈娘娘倒是同民女一樣,對自己的丈夫情深不移。”
這話趙轍明顯不愛聽,嗤笑了一聲道:“你已經沒有丈夫了。”
“好女不嫁二夫。”季曼認真地道:“若是桑榆以後不能再服侍侯爺,也願了卻殘生,以保清白。”
話說得重了,已經涉及了生死,趙轍也就沒有再笑,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大殿裡沉寂了一會兒,沈幼清聲音低沉地道:“皇上,這地方太小,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趙轍點頭,季曼有些驚恐地睜眼看着她,沈幼清只垂着頭,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大殿,還順手將門給帶上了。
這個女人終究還是打算違背自己的心意,只爲得到趙轍的好感?
季曼理解無能,全身都緊繃了起來,看着面前的帝王。
“朕這次,讓鈺軒做個選擇。”趙轍倒是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撲上來表達愛意,而是依舊平平靜靜地坐在桌邊,一手敲着桌子,看着她笑道:“你猜,在這半世榮華和你之間,他會選什麼?”
季曼有些茫然,爲什麼要選?
“若是朕要與誰爭一個女人,天下是沒有誰能贏了朕去的。”趙轍嘖嘖兩聲:“就算他權傾朝野,龍位上的人,也還是朕。”
季曼點頭,是這個理沒有錯,萬人之上,也依舊是在一人之下,沒啥好掙扎的。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可以,朕很想如當初所言立你爲後,爲你遣散六宮。”趙轍輕聲道:“可惜等朕坐上這龍位,朕才發現,這功名利祿實在太誘人,給一百個美人,朕也捨不得放棄這江山。男人對權力的渴望是天生的,誰也不能例外,就算是鈺軒也一樣。”
這孩子表達能力有點問題,季曼聽了許久也才聽明白他的意思。
趙轍是說,他搶她來,就是想看陌玉侯的反應?若是要她,那陌玉侯就只能離開大宋,才能避開他的權力範圍,與她一起白頭到老。若是要權力,那也就失去她了。
這個選擇可是真夠無聊的,就跟問人家要漢堡包還是要愛情一樣,沒漢堡,拿什麼養愛情?沒愛情,一個人吃漢堡又有意思嗎?
爲何非要二選一,不能找個平衡點嗎?寧鈺軒那種連螺旋槳都能好好平衡的選手,她還擔心他平衡不了這個?
……是挺擔心的,畢竟她現在是在平衡木的一端,要是被放棄了,那可能就會摔得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季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趙轍真是夠狠的,從多年以前他將她逼得跳河那時候開始,就該知道這人絕對是不省油燈中最不省的那盞。
“今天他出宮了,就在朕說朕要你之後。”趙轍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你是不是很盼着他能來救你?但是他沒有馬上選擇你,而是走掉了,”
季曼點頭:“要是有人將五百億和我前男友一起放在我面前讓我選,我也會猶豫的。”
“你不生氣?他這等於是放棄你了。”趙轍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女人若是愛一個人,不是至少都會生氣難過的麼?”
季曼微微一笑,道:“不知皇上知不知道有一種人,情緒都是會埋在心裡的,遇事都能很冷靜,哪怕一夜醒來房子沒了,也能淡定地先起身去警察局。”
趙轍嘴角抽了抽,完全聽不懂。
“那種人不是沒有喜悲,而是反射弧很長很長。”季曼面無表情地道:“長得可以繞地球兩圈再打個蝴蝶結。但是一旦讓他們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後果會很可怕。”
“大概翻譯成你們這裡的話,便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寧鈺軒要是真的敢放棄她,她定然要他後半生雞犬不寧。
趙轍這才聽明白,輕笑一聲道:“你直接說你是在乎的,不就完了?”
季曼冷哼一聲,低聲道:“我是有些在乎,但是也無可奈何。總歸我是相信他的,他一定有辦法顧我周全。”
“他能有什麼辦法?”趙轍突然站了起來,走到季曼身邊,挑起她的下巴道:“朕要是現在寵幸你,他能有什麼辦法?闖宮嗎?朕還真是求之不得。”
笑了幾聲,他道:“認清事實吧,你與他,不過都是朕手裡的棋子。”
季曼別開頭,起身後退了兩步。大殿裡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她已經在想等會要是踢趙轍的下身,會不會算是謀殺聖上了。
結果趙轍剛前進了一步,外頭便傳來踏雪的聲音:“皇上,聶將軍與寧將軍求見,陌玉侯也已經在紫宸殿候着,說是邊關傳來緊急戰報,請皇上儘快過去。”
屋子裡兩人都是一僵,把踏雪的話聽完,趙轍的臉綠了,季曼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最好別太得意。”趙轍頗有些憤然,但是隻是一瞬,一瞬之後他便恢復了鎮定,看着她道:“你的孩子不是還沒找到?”
季曼笑不出來了。
趙轍冷哼了一聲,轉身踏出了大門。
寧明傑與聶青雲一路上聽聞桑榆還在宮裡,一個個都是眉頭緊皺。皇帝要納誰,誰也攔不住。但是寧明傑很好奇地問了一句:“若是聖上真的想納桑榆,爲何不直接下一道封妃的聖旨?”
聶青雲傻兮兮地道:“興許是不願強迫桑榆?”
寧鈺軒用十分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聶青雲一會兒,嘆息一聲,大舅子也太單純了。
若是不願強迫,今日也不必強留她在宮中了。
等着等着,趙轍就已經來了,不知爲何衣裳有些凌亂,頭上的龍冠也是微斜。
寧鈺軒看着他,渾身僵硬,連禮都沒行。
“邊關發生何事?”趙轍有些氣喘吁吁地坐下,問。
面前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寧鈺軒許久之後才淡淡地開口:“玉珍國以捧月公主死得冤枉爲由,向大宋發起了戰事,戰報現在才傳回來,估計邊關已經打了一個多月了。”
趙轍皺眉,扶正了龍冠:“怎麼會這樣?朝中理當增派兵力前去守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