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皇帝血氣方剛召一個美人覲見,她個黃臉婆自然是不適合在場的啊這還需要問嗎?趙轍心裡真是懊惱得很,無奈沈幼清畢竟是髮妻,又沒有爲難聶桑榆,兩人倒是很談得來的樣子。
趙轍心裡便想了,相談甚歡的話,會不會沈幼清其實也不會阻攔他納了聶桑榆?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再大方的妻子也會不高興自己的丈夫納妾,只是說出來與不說出來的區別而已。
幼清明顯屬於會說出來的那種,一看趙轍這表情,不等他先開口,便直接跪了下去道:“臣妾知錯,皇上若是想納聶姑娘爲妃,臣妾還在場的確是有些不懂分寸。但是臣妾的父親常對臣妾說,女子當有三從四德,爲人當遵三綱五常。聶姑娘心有所屬,兒子尚在,實在是不宜納入宮中。”
趙轍被堵得說不出話,臉色沉了,眼看着就要怒斥出口,旁邊的季曼卻輕笑着道:“沈娘娘過慮了,皇上這樣英明神武之君,怎麼會納民女這樣的棄婦?況且民女與陌玉侯爺有約在先,是要回去陌玉侯府的。陌玉侯對皇上忠心耿耿,又是朝廷重臣,皇上怎麼會與他爲難呢?”
說着,季曼看向趙轍道:“民女猜測,皇上一定是因着民女先前立下的開城之功,要獎勵民女了,對麼?”
這一唱一和的,把趙轍搶白得無話可說,心裡惱怒不已,面上卻只能順着季曼的話道:“正是,清兒你想多了,朕對聶姑娘…如何會有納妃的想法呢?”
兩個女人都鬆了口氣,沈幼清讚賞地看了季曼一眼,而後起身道:“這樣說來,倒是臣妾想多了。不過皇上既然不想納了聶姑娘,又爲何賜浴玉漱宮啊?白惹妾身誤會。”
要不是有人特意來提醒她,她都還不知道皇帝將聶桑榆從天牢裡帶出來了。
趙轍皮笑肉不笑地道:“桑榆對國家有大功,被冤枉關在牢中這樣久,也自然是該有些賞賜的。你們女人不都喜歡去那裡沐浴麼?朕便賞了。清兒要是喜歡,也可以去玉漱宮。”
“多謝皇上。”沈幼清笑得開懷,盈盈站起來道:“既然皇上要賞賜聶姑娘,聶姑娘先前又被陌玉侯所休棄,臣妾覺得啊,最好的賞賜,就是再賜他們一段姻緣,皇上覺得如何?”
趙轍臉上的笑意都散了,抿脣道:“如今朝中局勢未定,鈺軒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恐怕來不及再成一次親,這件事可能要延後些,等空閒了,朕可以再賜婚。”
季曼嘴角抽了抽,沈娘娘這是太急了,反而幫倒忙啊。她要重新嫁給寧鈺軒,自己做主就可以了,幹什麼要去問皇上賜婚?這下可好,皇帝一直不賜婚,他們還就成不了了,敢在皇帝賜婚之前成親?不給皇上面子是不是?
沈幼清的笑容也頓了頓,抿脣道:“如此也好,那皇上今日還有什麼話要與聶姑娘說?需要臣妾迴避麼?”
“不用。”趙轍深吸一口氣,勾了勾脣角道:“讓踏雪親自送聶姑娘出宮去吧,清兒你留下,朕好久未與你好好說話了。”
沈幼清一喜,連忙應下。季曼心裡也鬆了鬆,趕緊跟着踏雪逃也似的離開這裡。
“姑娘不喜歡皇宮?”踏雪走在路上,小聲問了她一句。
季曼搖頭道:“不是不喜歡皇宮,只是皇宮裡沒有我喜歡的人,這地方對我來說也就與牢籠無異。”
踏雪一愣,回頭看她一眼:“姑娘依舊喜歡陌玉侯?”
“嗯?”季曼輕笑,寧鈺軒對她來說也是書中一個角色而已,怎麼會喜歡呢?
“若是不喜歡,那外頭也依舊是牢籠,姑娘何必放棄一個繁華的牢籠,去一個更簡單的牢籠?”
踏雪說着,轉過了頭去,帶着她往一條小路走。
季曼被他這句話說得怔愣了,垂了眼眸苦笑一聲。
沒有想到踏雪還是個智者。
出宮的路明明很短,但是踏雪卻帶着她繞了好長一段路,從後宮的宮道上經過。
“哎,那孩子不是已經送出宮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兩個不知哪個宮裡的宮女抱着衣裳走在路上,小聲議論着。
季曼擡頭看過去,那兩個宮女看見他們,就行了禮,而後靠在牆邊站着,等着他們走過去了,再繼續邊走邊議論:“我怎麼知道那小孩兒哪裡來的?原先望月樓裡照顧得好好的不見了,後來再回來,也不知道丟給誰去照顧了,我就看着一眼。多可愛的孩子啊…”
微微一頓,季曼回頭看向那兩個宮女,她們已經走得很遠了,消失在了宮牆的拐角。
“踏雪大人。”季曼愣愣地喊住他:“她們在說的,是不是陌玉侯府的世子?”
踏雪停住腳步,看她一眼道:“姑娘若是不放心,可以回去問問皇上,但是這個時辰,您再耽誤一會兒,就出不了宮了。”
季曼皺眉,看了看天色,從這裡走出宮門,差不多剛好要到宮門落鑰的時候。而她要是回去的話…要是回去,估計就走不出去了。
想了想,好好畢竟是陌玉侯世子,趙轍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拿他來做文章,除非他想逼陌玉侯造反。
咬咬牙,季曼道:“還是請大人帶我出宮。”
踏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也沒多說,將她送到了宮門口。
寧鈺軒在宮門口等着,見她出來,才鬆了口氣,將手裡緊握着的進宮令牌放回了袖子裡。
“我以爲你今天暫時還出不來。”他看着她笑道:“還讓你等我呢,結果竟然是我等了你出來。”
季曼一路跑到他面前,臉色有些蒼白,來不及開玩笑,正色問他:“好好呢?”
“應該回府了。”寧鈺軒皺眉:“方纔我在府裡的時候,鬼白似乎是帶他出去玩了。那小傢伙,最近可是調皮得很。走,我帶你回去見他,你還沒用這個模樣見過他呢。”
伸手將季曼拉上馬,寧鈺軒心情不錯:“回家了。”
季曼側坐在他懷裡,這馬還特地用的是雙馬鞍,舒服了不少。
一路狂奔回侯府,遠遠地就看見門口站着不少人,季曼還以爲自己這麼大面子,一回府就要接受衆人歡迎。
結果一過去才知道,管家帶着一衆家奴,是剛剛從外面找了一圈纔回來。
“侯爺,小世子和鬼白都還沒回來。”錢管家皺眉道:“這天都黑了,小世子就算再貪玩,鬼白也不會不知道分寸!”
寧鈺軒的臉色沉了,季曼也是慌張不已地跳下馬,看着他們道:“城裡都已經找過了嗎?”
“找過了。”聶青雲騎着馬從外頭回來,滿頭是汗地接過她的話:“剛剛問了附近這幾條街,都說沒有看見。”
季曼垂了眼眸,聶青雲倒是不知她爲何看起來這樣難過,畢竟只是世子啊,又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下馬拍了拍她的肩膀,聶青雲道:“受錢管家之託,我也已經盡力找了,找不到就沒辦法,你也不用替鈺軒難過,先去和爾容說說話吧。”
季曼機械地轉過身往裡走,心想聶桑榆這命怎麼就這麼坎坷的?好不容易看着都能花好月圓大結局了,結果兒子還出事了。
如果她剛剛在宮裡沒有聽錯的話,好好就應該是在宮裡了。
爾容抱着兒子來找她,季曼看着那襁褓裡的孩子,心裡就更是難過,勉強逗弄了兩下,便說不舒服要休息。寧鈺軒繼續出去找了一陣,歸來已經是半夜。
季曼躺在牀上,還是沒有睡着。
“好好在宮裡的話,我該怎麼辦?”季曼問他:“你能去直接搜宮麼?將好好給找出來?”
寧鈺軒眼裡的神色有些複雜,輕輕搖了搖頭:“若是證據確鑿,還可以問皇帝要人。沒有證據的話,質問皇上,那是以下犯上。”
季曼閉了閉眼:“你怎麼沒把好好送去安全的地方?”
寧鈺軒苦笑,他從將好好接出來那一天開始,就想着要讓好好看一看自己孃親女裝的樣子,免得以後連孃親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結果誰知道剛接出來放在侯府,後面就是一連串的事情讓他分不了身,也無暇照顧好好。
兩人都沉默了許久。寧鈺軒突然開口道:“你要是覺得好好是在宮裡,那麼不如,明日你我一起進宮,我去求見皇上,你去問沈娘娘可否幫忙?”
爲了不讓聶桑榆進宮,沈幼清那裡簡直是什麼都好說啊。季曼點點頭,這倒是個辦法。
夜深了,寧鈺軒看樣子也不打算再走,就直接脫了外袍躺在季曼旁邊。季曼倒是不覺得有多牴觸他了,挪了挪位置,就跟在天牢裡一樣,只是兩人之間少了一個柵欄。
“若是能將好好接出來,你願意…再重新嫁我?”黑暗之中,寧鈺軒輕輕問了一句。
季曼點點頭:“不嫁你,怎麼圓滿結局啊?”
聶桑榆的心願,不管是什麼,也總除不開要寧鈺軒愛她,和她在一起。等着一切困難都解決完了,聶桑榆的心願也怎麼都能完成了吧?
她也就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