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畫,畫裡有人,季曼看得呆了呆,心想古代養尊處優的男人果然都是相貌堂堂十指修長,根本不用幹活麼,一雙手好看得很。
寧明傑也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做這麼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與侯府侍妾一起寫詞,這傳出去不太好聽。雖然寧鈺軒應該不太在意,甚至說不定還要感謝她替他穩住了情敵。
季曼收回了目光,繼續聽爾容說一些八卦解悶。
落雁塔上第五層最近的營業額已經超過了頂層,更是有當今太子親臨寫詞,給了落雁塔天大的面子。掌櫃的看太子也寫不出下闋,急得想找當日寫上闋的那人來。太子寫不出那可不是好玩的,面子上抹不開,拆了落雁塔怎麼辦!
可是他們註定找不到季曼,太子也就下了告示求下闋。
寧鈺軒看着大堂中間掛着的那副詞,眉頭一直沒鬆開過。那字寫得很好,當今天下會這種字體的也沒幾個人,寧明傑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寧明傑甚少寫字,他也沒把握說這是他寫的,儘管前幾天聶桑榆同他們出府,還來過落雁塔。
也許是他想多了,明傑怎麼可能寫這樣的詞。
時候不早了,也無人能寫下闋,太子就打道回府,寧鈺軒也回了侯府,打算去看看聶桑榆的傷怎麼樣了。
“侯爺,菱主子做了點心,是您最愛吃的,請您去一趟霽月院。”菘藍半路來擋道了,跪在陌玉侯前頭,一副你不去奴婢就不起的模樣。
寧鈺軒這纔想起來,他好像在非晚閣太久了,也好久沒去看其他人了。這樣的偏寵,聶桑榆也不一定受得起。
“走吧。”他道。
菘藍高興地迎了他去霽月院,齊思菱已經站在院子門口等了,一張臉都凍得有些發紅,看見他來,眼裡卻又亮起了璀璨的光。
“侯爺。”
美人腰無骨,盈盈拜下,眼含晶瑩,萬分委屈。
寧鈺軒淡淡一笑:“怎麼在外頭等着,這麼冷的天,進屋子去吧。”
齊思菱捏着手帕,低聲道:“能多看侯爺一眼也是好的,妾身不覺得冷。”
齊思菱是個大方懂事的,從來不問他要恩寵,處事也大方得體,所以他以前纔會將府裡管事的權力交到她手裡。
“身子凍壞了,還是要惹我心疼的。”寧鈺軒拉着她的手往屋子裡走。
齊思菱溫柔地笑着,隨着他在桌邊坐下,將剛做好的點心放在他手邊:“侯爺嚐嚐。”
寧鈺軒感覺她有話要說,也不催促,就安靜地吃着五仁酥。吃到第三塊的時候,齊思菱也終於開口了:“聽說表少爺寫得一手好字,老夫人臥房的牆上,妾身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不如讓表少爺寫一幅字,也哄得老夫人開心。”
“你什麼時候也會管這樣的閒事了?”陌玉侯放下點心,微微不悅:“表少爺來即是客,如何能要求客人做這樣的事情?”
齊思菱咬脣,斟酌了一下語句,道:“妾身這不是聽老夫人院子裡的人唸叨,說表少爺字很好看,還被掛在落雁塔,近來得了不少人矚目麼?到底是寧家的人,老夫人聽着那消息也歡喜,妾身不過就想討個好。”
寧鈺軒微微一怔,那塔上的詞,當真是寧明傑寫的?怎麼都沒聽他提起過。
不過太子今天在落雁塔抹不開臉,若真是明傑寫的,他去問他將下闋要來,給太子送去,也算是一份人情了。
這樣想着,寧鈺軒就在霽月院坐了一會兒,便轉身去了南苑。
寧明傑取了梅上雪,正在仔細封存,留作後用。寧爾容一邊在旁邊晃悠,嘴裡還在念叨:“哥哥,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別總念着找一個十全十美的嫂子啊,我看這兩天來送信約你的李家小姐也不錯,人至少膽子大。”
“還有爹爹不是說有個好友的女兒麼?聽說樣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你做什麼都不去見見?萬一爹急了,直接給你將人娶進門,你就只有洞房花燭才知道新娘子長什麼樣子啦。”
“你好囉嗦。”寧明傑回過頭,輕輕戳了戳爾容的額頭:“不擔心自己的婚事,倒來操心我了。”
“我這不是有着落了,你還沒個影兒麼!”寧爾容嘟着嘴道:“長幼有序,你還沒娶正室,我怎麼嫁得出去啊。”
寧明傑輕輕搖頭:“爹都沒管我,你就省省心吧。”
寧爾容還要再說,卻聽得外頭白芷道:“主子,陌玉侯爺來了。”
“表哥?”寧爾容好奇地轉身看着進來的人:“你怎麼過來了。”
寧鈺軒微笑,也不廢話,直接道:“剛從落雁塔回來,看見明傑的一手好字,所以就過來了。”
寧明傑心裡微微一跳,雖然沒什麼對不起陌玉侯的地方,但是他本就討厭聶桑榆,再聽見她與別的男人這樣詩情畫意,會不會更討厭她?
想起聶桑榆那蒼白的臉色,寧明傑覺得有些爲難。承認是他寫的?他可對不出下闋來。
正想着該怎麼辦,卻忘記了旁邊還有個大大咧咧的妹妹,聽陌玉侯問起這件事,便急急地幫桑榆說好話:“哥哥哪裡有那樣的胸懷,表哥你不知道,那詞是桑榆寫的,表哥不過代筆了而已。”
話落音,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寧鈺軒臉上的笑意未變,眼神卻是慢慢涼了:“桑榆寫的?”
“是啊,那日老夫人允我們一起出府,桑榆和哥哥在五層上頭,看見有人請詞,桑榆就去大顯身手了!”寧爾容一點不覺得這件事有哪裡不對:“到底是書香門第,桑榆肚子裡的墨水其實很多的,表哥你何必總是對她抱有偏見。”
那幅被人嘖嘖稱奇的字上頭,有一個顯眼的墨團,當時有人在議論這墨團是怎麼來的,他聽見旁邊有書生打趣道:“那是紅酥手的女兒心,爾等俗物,怎知美人心情?”
當時他正與太子在雅間思考下闋,並未注意這句話。如今看來,那團墨可能是桑榆畫的。怎麼不敢自己寫,非要寧明傑代勞?怕他認出她的字跡麼?何必多此一舉,他又不在意她拋頭露面,反正聶桑榆丟臉不是一次兩次了,京城裡也有不少人認識她。
想是這樣想,心裡難免還是不舒服。
回到非晚閣的時候,季曼已經在喝稀粥了,看他進來,差點一口嗆着自己。
“您怎麼又來了?”
聽聽這話,他這兩天照顧她都是白搭的是不是?虧他覺得心裡有愧,決定對她好些,她就巴不得他別來?
心裡有火,又有些隱隱的介懷,陌玉侯臉色不是很好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來了又走,看樣子是被她惹惱了。季曼吐吐舌頭,她一個沒控制住就說了這麼一句不妥當的話,也着實不能怪她。寧鈺軒這兩天的確是挺好的,她心裡的怨氣都放下不少,只要他以後別對她再那麼大成見,還是可以好好相處的。
陌玉侯走了,沒一會兒他身邊的鬼白就過來道:“侯爺請桑主子將詞的下闋寫出來。”
桑榆心裡一驚,他怎麼知道這事兒了?不過隨即又拍了拍胸口,剛剛都沒朝她發難,說明也不是特別介意。那不是什麼大事兒麼,她在寧鈺軒心裡也沒啥地位,所以應該不會引他不滿。
她好歹也算給他長臉了好不好。
季曼讓苜蓿拿了筆墨,可是字跡終究是個大問題,她不知道有沒有人看過聶桑榆寫字,反正她的字歪歪扭扭,怎麼都不像大家閨秀寫的。
“鬼白大人,你會寫字吧?”季曼小心翼翼地看着旁邊面無表情的僕從。
鬼白頓了頓,道:“桑主子不會寫?”
“不是,我病還沒好,手上沒力氣。”季曼扶着額頭裝虛弱:“你來吧,我來念。”
鬼白看她也實在虛弱,便善良地拿過了筆。
“傑夫子,青雲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側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季曼一邊心虛地念着,一邊將原文裡李白的兩個朋友的名字改成了寧明傑和聶青雲,這樣才更像是她寫的嘛,不然要是陌玉侯問一句岑夫子和丹丘生是哪個野男人,她怎麼回答?
鬼白寫完,眼裡的神色分外複雜,定定地看了季曼許久,像是不太相信這樣的字句是她寫出來的。
季曼扶着額頭就回牀上去休息了,這樣的胸懷自然不是她能有的,可是這個時代就她一人會,誰能拿證據說她抄襲來着?
晚上的時候寧鈺軒去了慕水晴那裡,依舊沒有去薔薇園哪怕一步。季曼心裡覺得,溫婉也差不多是時候爆發了。
只是不知道這昔日文中善良可愛的女主,會用什麼樣的法子來挽回陌玉侯的心呢?
“侯爺,夫人飯後去了花園閒逛。”柳嬤嬤依舊擔當着眼線的角色,只不過這一次的監視對象是溫婉。
陌玉侯坐在慕水晴的院子裡,聞言抿脣道:“沒有話要帶給我?”
“回侯爺,沒有。”柳嬤嬤老實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