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遙遙無期,楚懷賢在家裡算是休閒。雖然不閒着,祖母處,父母親處都要去,但比起出仕的人,還算是閒的。到了下午,楚懷賢多會早回來。
小初把那信箋扔給楚懷賢,盤問他:“息夫人是誰?公子說給我聽聽,要是比得不適當,看我說出好聽的來。”輕飄飄的信箋過來,楚懷賢接在手裡才明白過來。楚文王滅掉息國納息夫人爲楚國夫人,生下兩個兒子,三年不出一言自盡而死。拿這個來比,像是有不適當的地方。
自悔失言的楚懷賢把信箋團團扔了,過來抱着小初調笑:“是我說錯了,不過我不說錯,你能說話。”小初用手推他,恨聲道:“讓人看到了。”楚懷賢一隻手已經伸進小初的衣服裡面,並在小初耳邊柔聲道:“我問過太醫,他說輕着些兒不妨事,如何,讓我……”
窗櫺半開,和風輕送進來的還有日光。這天還沒有黑,小初當然不肯答應。推搡着正道:“有人來。”楚懷賢低聲笑:“哪個大膽子敢進來,”剛說到這裡,身後傳來“呀”地一聲低呼,還真的有人進來了。
回身看時,是玉照張口結舌站在那裡,手上捧着一個小小藥包。小初臉變成大紅布,生氣地看了楚懷賢。楚懷賢把小初按在懷中,夫妻交抱的姿勢不變,變臉對玉照道:“誰讓你進來的!”
“是夫人讓送藥來,”玉照看得真真切切,就此呆在當地,那眼珠子直直的還是對着過來。楚懷賢罵道:“奴才,眼珠子不想要了!”玉照被提醒,胡亂丟下藥,也不知道丟在哪裡,轉身就避出去。
出來見到房外丫頭們坐着笑眯眯,玉照抿抿脣走開,知道又上了一個當。看她們全不在房中呆着,分明是清楚裡面要回避。
外面還是下午時分,離掌燈還有至少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到天黑不能等嗎?玉照心裡怦怦跳往自己房中躲去,耳朵躲不開,聽到房中傳來楚懷賢一句話:“夏綠,我要歇會兒,不要讓人進來。”玉照恨不能捂上耳朵,爲公子和那個丫頭少夫人一起難爲情。
因爲不能捂耳朵,又聽到夏綠脆聲聲答應着:“是。”
楚懷賢交待過,在房中抱着小初繼續糾纏:“再不會有人進來,再進來我剜她的眼珠子。”小初一隻手擋着,空出來一隻手捶了楚懷賢幾下:“你少打幾個人吧,我不能聽。”
第二天楚老夫人先罵了楚懷賢:“讓你別處睡去,你就是不聽,再這樣,你跟着我睡。”楚懷賢笑嘻嘻;再見到楚夫人,楚夫人也罵他:“不長進的東西,空幾天你也等不得。”
楚懷賢是再笑嘻嘻的,就是二夫人添了幾句話。楚二夫人故有憾色地道:“要保養的纔好,少夫人也不知道避着你。”楚夫人這次說了句公道話:“她倒是能避得開他!”楚懷賢重新笑嘻嘻:“母親說的是。”
“滾!給了你兩個,你往她們房中去吧。”楚夫人沒好氣。把楚懷賢罵走,對着楚二夫人和楚三夫人抱怨:“我從來誠心向佛,怎麼給了我這樣一個兒子。要是讓親戚們知道,不說別人不好,先要說咱們家裡沒有侍候他的人。跟着個老婆後面不丟,這是大家的公子行事?”
楚二夫人着實心裡泛酸意,那個丫頭實在能耐。楚三夫人這孃家姑媽當然喜歡,她再喜歡也是古人,爲着小初肚子裡孩子平安落地,出了個主意:“大嫂狠狠地吩咐那兩個丫頭,再讓人狠狠地交待了懷賢,讓他今天夜裡,就換個地方睡吧。”
楚夫人嘆氣:“也只能這樣了。”她對着楚三夫人說心裡話:“她,我雖然不喜歡,可是孩子,是懷賢的。”三夫人笑着再道:“是大哥大嫂第一個孫子呢。”這句話說得楚夫人歡喜不盡,當即命人:“往公子院中讓玉照和香生過來,我有話交待她們。”
不大一會兒,玉照和香生過來。跪下來先回話,兩個人都有委屈:“公子剛纔回來,說少夫人晚上愛靜,讓我們從隔壁搬出來,搬到後院子裡去住。”後院子裡一排幾間房子,住的全是丫頭們。
楚二夫人再添油加醋:“少夫人愛靜,以前可沒有發現?”以前當丫頭時,也愛靜自己挑房子不成。楚三夫人正色道:“二嫂可以想想,你有大姑娘的時候,是怎樣?”楚夫人脣邊泛起微笑,楚三夫人進門晚,不知道楚二夫人當年情況,楚夫人還記得。有孕的女人,當然是對着婆家要求多多。這個時候,正是作媳婦的人,可以挑東挑西的時候,不挑的不是笨了。
把楚二夫人噎回去,楚三夫人這孃家姑媽再道:“爲着小公子,搬也應當。大嫂喊你們來,是爲着公子晚上歇覺的地方,你們既在公子房中,當然要盡心盡責。就是月銀,不也是拿的與別人不同。”
把丫頭們交待過回去,楚夫人對三夫人關切地道:“你房中呢,你也安置好。廚房上燉的吃的,是分作兩份兒,一份是送到懷賢院中,一份是送給你,你可都吃了?”三夫人紅了臉,下意識地用手輕碰一下小腹,羞赧地道:“多謝大嫂,就是三爺他,還不知道。”
“這個傻子,”楚夫人輕嘆:“我等着他知道了去回母親,不想他還是孩子氣,這麼大的事情,竟然沒知覺。也罷,等我回了母親,讓母親對他說吧。”
楚三夫人和林小初,差不多時候各自有了身孕。
不管母親如何說,楚懷賢晚上還是歇在正房裡,楚夫人把他喊去再罵一頓,也是沒有辦法。這樣罵了兩、三回,家裡人就都知道了。
三老爺這一天從外面遊春回來,進來就嚷熱:“給我一碗涼一點兒的茶來,以前這房裡還備有涼茶給我,如今你太怠慢我,不知道我就是冬天,也是心裡發熱喜歡吃冷的嗎?”楚三夫人把手中正備着的小孩子針線放到身後,讓人給三老爺備涼茶,再接了他的話:“三爺難道忘了,我就是夏天,也是不敢用冰的身子,這房裡備了涼茶,我要是心裡發空誤喝了下去,你擔着?”
楚三老爺“嗐”地一聲道:“一天沒回來,回來你就和我拌嘴,你這是爲妻之道。難道說懷賢性情大變,你也變會了?”三夫人聽話裡有話,問道:“懷賢又怎麼了?”三老爺跺腳嘆氣:“唉,家裡人人知道,你的那個親戚,太不自重,太不檢點,有了身子不知道調養,唉。”
“原來是爲這些閒話!哪一家裡沒有閒話,”楚三夫人挑一挑眉頭:“三爺你自重,三爺你檢點,你不應該管到侄子房中去吧?”三老爺真生氣了,沉一沉臉擺出教訓的口吻道:“我沒教訓你,你倒教訓上我了!說白了,我明白你,不就是爲我這幾天不在你房裡。”
楚三夫人“嗤”地笑幾聲,再道:“三爺請,我房裡呀,從此這一年中,您不要來!”
這也是一對年青的夫妻,平時爭執起來,也是一個不讓一個。楚三老爺愛擺丈夫的架子,楚三夫人看透了他在楚家的地位不過比個有頭臉的下人好,每每偏不到她這一房的時候,她就回來刺上三老爺幾句。
外面樹下走來廚房上送吃的人,把吃的送給三夫人的丫頭,聽到房中爭吵,當然要打聽:“三爺和三夫人在吵?”丫頭擺着手笑,悄聲道:“生閒氣。”廚房上的人再多話:“怎麼還敢和三夫人生閒氣,公子房中遇到小丫頭,說少夫人似珊瑚珠子捧在手心裡。”再近前低語:“無事就抱着。”
丫頭嘻嘻笑,聽過這樣內幕,也告訴廚房上人內幕:“三爺到現在,還不知道呢。”廚房上的人唸了一聲佛:“我的佛爺,他倒還不知道。”
兩個人分開,廚房上的人回去,丫頭送吃的進來。三老爺和三夫人爭得都面有怒容。三夫人有身子的人,早早地平了氣。見丫頭進來放下吃的,就動了動調羹,自己吃起來。三老爺被冷落了,不甘心地踱步過來伸頭看那碗裡,嘴中道:“這是什麼,怎麼有你的,獨沒有我的。”
碗中烏黑的一碗東西,熱氣騰騰中,三夫人又吃了一口,纔在這熱氣騰騰中,對三老爺面有笑容:“三爺要吃,我讓你。”三老爺狐疑:“這是什麼?你不要學那無事愛吃藥的婦人,好好的人,全是藥吃壞了。”
“這是阿膠,你也不認識!”三夫人忍不住告訴了他。三老爺更是糊塗:“阿膠,你吃這個作什麼?平白補身子,啊!啊!啊!”一連三個“啊”後,三老爺呆若木雞。
此時是三夫人嘲笑的大好時機,真是不笑白不笑。她挑着眉梢笑得嬌美:“三老爺,請一起用如何?”
三老爺這纔回過神來,嘀咕一句道:“原來你也有了。”
夜晚來臨時,丫頭們站在房中笑,三夫人板着臉斥責道:“笑什麼!請三爺出去往姨娘房中去,我對他告了一年的假,讓他以後可記住了!”
三老爺尷尬地陪着笑:“你低聲些,讓人聽到不好。母親說我昏瞶,竟然早不知道。”說着欺身過去:“你是不是告了我的狀?不就是幾天沒陪你。”三夫人臉更是板得嚴:“我閒着數樹葉子,也不去告你的狀。我有了,你按理應該出去。”
“理是理兒,事是事兒。”三老爺去報喜,被楚老夫人罵他不知道心疼三夫人,今天晚上就抱着一個彌補的心不走。急切中找理由把侄子拉出來:“我學懷賢,我也學他。他天天晚上呀,不是也不出去。”
楚三夫人更加冷笑:“可不是,他天天晚上呀,是從不出去的。”
虧了身邊的這位三老爺,他居然還好意思說。三老爺今天晚上的殷勤,三夫人只有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