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下這麼大,河裡能行船嗎?”進喜兒來說可以走時,荷花拎着包袱出來,對着天上雪花嘀咕。
小意麪上也有流連,林小初只能打起精神。離開一個熟悉的環境,大家都捨不得。京裡如何是未知數,難怪三個人心中發怵。
出門看到公子已經候在馬上,三個丫頭這才趕快上車去。龐管家帶着人送到河邊兒,那裡停着一艘大船。荷花沒有下車,從馬車簾子縫隙看到先道:“這麼大的船,還是過年時來河邊兒玩見過一回,不想我今天要坐這船。”
荷花自言自語,小初和小意靠坐在一起都沒有說話。這船不是最大,卻也不小。小意看到新奇東西也笑起來,離別故鄉的心思減少許多。
“姑娘們下來吧,別隻顧着說話。”隨船去的還有商媽媽和申媽媽,她們是跟着公子來,照顧楚懷賢身上針線衣服。現在隨船回去,又擔着路上照顧管教三個丫頭的職責。
下來往船上去,離跳板還有一段路,看到又過來一乘小轎。樑龍正碰碰楚懷賢,眼尖的他先看出來:“是紅香樓的芳香。”
小轎後面跟着紅香樓的大茶壺,轎子停下來,打起轎簾出來的,果然是用心打扮過的芳香。她手中捧着一個食盒,嫣然嬌笑走過來:“聽說公子要走,備上幾色路菜送過來,望公子不棄收下。”
“你倒機靈,怎麼知道楚公子今天走?”樑龍正自己麻煩暫時解決,這就有心思和芳香開玩笑。
芳香嬌滴滴拜兩位公子,起身時對着楚懷賢嬌嗔怪:“妾在公子心裡,直無一物。是方公子對妾說過,妾才得以趕來送行。敢問公子,可是不再喜歡妾了?”
河邊凍草寒冷,一身紅衣的芳香這樣問出來,楚懷賢很是不耐煩。眼角看到走上跳板的林小初三個人轉過臉兒在看,楚懷賢先板起臉:“上船去。”
小意嚇得扯得姐姐衣衫,荷花也害怕,扯着小初另一邊,林小初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咱們的這位主人,是一個風流人。
“我急着回京裡過年,就把你忘了。”當着船上船下許多人,楚懷賢不肯平白讓芳香難過,不過說得冷淡,也微沉了臉。再要糾纏不識趣,那就不客氣了。
芳香這樣人,當然不怕冷淡,她竟然敢來敢說這話,心裡就有主意。她眼珠子一轉,裝着拭離別的淚水:“自從認識公子,妾心裡只有公子。公子體貼公子溫存,讓妾時時想着。”
上到船上的林小初三個人,聽到樑龍正哈哈大笑聲。她們沒有回頭看,正對着一個人驚奇。珠娘穿一件青綠色棉衣,從船艙裡迎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荷花第一個說出來,珠娘臉一紅,低聲道:“進來再說吧。”一進船艙,小意和荷花都嘖嘖驚奇:“真是大,這是咱們住的嗎?只怕不是。”
船艙裡錦榻鋪陳,雕花的圓桌子是固定在船板上。小初看過道:“這是公子的起坐間。”珠娘早上船一個時辰,不知道哪間船艙是她和樑龍正的,樑龍正引她先在這裡坐着。
“我也上京去,去會個親戚。”珠娘緋紅着面孔說過,荷花似信非信,小意笑嘻嘻:“那咱們路上可熱鬧了。”林小初當然不信,微皺眉頭爲珠娘擔心。和樑公子私奔?對於古代女子來說,出奔爲妾。唉,話又說回來,樑公子也不會聘珠娘。
“姑娘們說過話,回自己船艙裡吧。這位姑娘住處還不知道,在這裡候着也行。”商媽媽和申媽媽看過行李,出來纔看到她們都坐在公子起坐間裡。
珠娘臉更紅了,也隨着過來。小初三個人住在一起,有兩間牀一張桌子。丫頭們都滿意,荷花喜滋滋對珠娘道:“你和我住一起。”
“荷花,你就多話。”小初攔上一句,荷花愣住才明白過來:“看我糊塗了,你這一路上,算是樑公子的丫頭是不是?你應該睡在樑公子船艙裡。”然後荷花惋惜:“同我睡,咱們還有牀。侍候樑公子,要是隻得一張牀。你要睡地上了。”
小初裝作聽不到,小意扒着窗戶還在看河水,她是沒聽到。扒着窗戶看一會兒不過癮,趁着姐姐們說話,小意溜到甲板上。
甲板上正收跳板,楚懷賢和樑龍正坐在船艙裡笑。“妓者有情,公子無情。這可怎麼好?”樑龍正說的是剛纔芳香送別。
“你忘了前年咱們在京郊,那個什麼院子,也是個紅姑娘,你說要走,她要撞牆。”楚懷賢更好笑,只會過幾次。後來方公子請客,不知是誰叫芳香。來到後聽說楚公子會過,就推給楚懷賢。加上今天,是最後一次。
樑龍正也想起來那次:“只有那次我贏了你,不過把我嚇得,以後再不敢去。”兩個人附掌大笑,無意往窗戶外看,河岸上芳香手執紅色帕子,還在道別。
“甲板上無人,她同誰揮個不停,”樑龍正嘻嘻笑謔,覺得船身搖晃,是船開了。樑龍正先不問自己住處,不錯眼睛看河岸上:“有趣,她會不會一直站着晚上?”
楚懷賢是已經不看,船艙裡火盆熊熊,楚懷賢來時披着雪衣,這就解去正在道:“你們住在我後面那船艙裡,那裡寬敞,兩個人住着剛好。”
“哎唷!”樑龍正突然驚呼一聲,把楚懷賢嚇了一跳。甲板上又響起來小意的尖叫聲:“啊……有人跳河了!”
“紅香樓的芳香,她跳河了。”樑龍正也嚇得魂不附體,手指着窗外驚嚇的道。楚懷賢急步奔出去的,看到船行離岸已經有幾裡。船後的河水裡,飄着芳香的一頭黑髮和紅帕子。
林小意驚恐萬狀,跌坐在甲板上只是發抖:“跳河了,”楚懷賢黑了臉,這是訛詐還是勒索情意,眼前救人最要緊。他還是跺腳命人:“快去救。”
人救上來,是淹個半死。放在楚懷賢起坐間裡,申媽媽調理湯水最行,別人救人,她去熬煮薑湯。
珠娘有孕,小意還小。荷花和小初取出自己舊衣過來,楚懷賢和樑龍正避出房來,再黑着臉喊小初:“你出來!你還沒好,不要碰那冷身子人。”
船艙裡只得荷花一個,荷花自嘆命苦,一面給芳香換衣服擦頭髮,一面自說自話:“好好的跳什麼河。公子喜歡小初,不讓她給你換衣服,只得我一個人服侍你,真是的,你有什麼想不開的要跳河?是公子拋棄你不成,唉,看看你這個傻丫頭,我們公子,怎麼會相得中你。”
衣服換過薑湯送來,一匙一匙灌下去,芳香才微睜星眸“嚶嚀”一聲,船艙裡各人都看到後,芳香“哇”地一聲,又大哭起來。
“這位姑娘,船已靠岸,你可以回去了。”商媽媽也不客氣,這樣人要纏公子,手段從來不少。跟轎來的大茶壺氣急敗壞上來,顧不上公子們在座,先喝罵道:“賤人,你膽子不小!”
進喜兒喝罵他:“你才大膽,做這事情,是你教唆的吧!”大茶壺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倒,與他同時跪到的是,是剛醒來的芳香。
“奴沒有別的意思,實在是活着無趣。一直想着可以自己贖身子,只是怕媽媽後面要找事情。好不容易認識公子,原想請公子做主,我自己掏錢贖身子,不想公子匆匆離去。嗚…..”芳香一通哭訴,又從衣內取出捆得結實的一個小包袱:“公子們大慈大悲心腸,爲我作主,讓我自己贖身子。我本京郊人氏,被拐賣到此。所以看到公子才覺得親切,我還想回京裡尋找父母,請公子們開恩啊。”
哭聲悽慘,樑龍正有些不忍。珠娘身份未定,想起自己前途未知,也陪着落淚。荷花小意都是心酸同情,林小初也有同情,不過她是看戲的成分居多,不是同情心不夠,而是過去妓者也有可憐人,也有可恨人。這位玩這一手,早卻不說,就透着有心機。
楚懷賢冷笑,對進喜兒道:“這是別人的事情,趕下去讓他們自家說去。”第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就是樑龍正,他勸阻道:“楚兄,她象是真傷心。”
陪着傷心的珠娘,身不由已過來楚懷賢面前行禮:“她要自贖身子,養她的媽媽也不吃虧,公子幫她一把,也許她的父母家人,這十幾年裡,正日日夜夜思念她。”
船艙裡悲聲大作,荷花小意也過來求情。楚懷賢面前跪倒這幾個人,林小初不得不跟着過來,剛要跪下,被楚懷賢罵道:“回你船艙裡去,有你什麼事情。這熱鬧好看是不是?”
把林小初罵走,林小初對着小意招手,把小意也帶出來。回到船艙裡,小意臉上掛着淚珠:“姐,她多可憐。沒活路了要跳河,這是可憐人吧。”
“要跳河不往無人處跳去,偏在這裡這時候跳。”林小初給小意擦拭淚珠,哄她喜歡:“坐船可以打魚,咱們晚上呀,一定吃魚。”
林小意最喜歡吃魚,一聽就開心了:“真的嗎?”然後道:“不過在公子家裡,頓頓都有好吃的。”